“这是从哪里来的?”高俅看完赵佶递过来的一张纸条疑惑不解地问道“上头说圣瑞宫给章惇送了一个金盒这么隐秘的消息写信的人究竟是谁?”

    “天上掉下来的!”赵佶随口答了一句见高俅死死盯着自己他这才无奈地摇头道“你别看我有人把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封搁在了门房那里幸好那个门房在王府待了多年相当可靠否则我也看不到这玩意。只是我却纳闷了若是自己人绝不至于如此故弄玄虚但若不是自己人他有必要给我送信么?”

    拿着那信笺左端详右端详高俅也只看出这是一张寻常的薛涛笺而上面的字也是一手端端正正的楷书观其字迹似乎很像是左手写的。他很快放弃了从这上边寻找线索的努力随手把信纸搁在了桌子上。

    “那就不用去追究了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倒是值得注意。如今圣上卧病在床不能理政政事堂尽管是章惇曾布分庭抗礼但曾布毕竟没有章惇那么强势到时一有变故就怕章惇出什么阴招。”他一边思索一边说目光突然落在书桌上的一个砚台上。“此物又是从哪里来的?”

    赵佶被高俅一会左一会右的语气弄得莫名其妙好半晌才道:“那是我昨日去慈德宫向太后问安时太后赏赐的说是下头进贡的端砚怎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么?”

    高俅示意赵佶不要出声自己眉头紧锁思考了起来。许久他才字斟句酌地问道:“平时逢年过节太后都会赏赐给你什么?”

    “平时?不外乎一些衣料绸缎要么就是金银摆设或是如意之类的……”赵佶左思右想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劲不由更加疑惑了“伯章你究竟想说什么?”

    “一般而言圣上的赏赐多半是御制新书或是笔墨纸砚而太后的赏赐则大多是金玉或绸缎我说的对不对?”高俅见赵佶连连点头更加肯定自己猜测的正确“像端砚这样珍贵的东西向来是由圣上颁赐大臣宗室而听说圣瑞宫皇太妃日日待在福宁殿绝对没有这个空闲。所以此次颁赐的就是慈德宫太后了。”

    “你的意思是说太后会将这些东西赐给信得过的大臣?”赵佶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我怎么就忘了内侍曲风背地里悄悄对我说过奉太后懿旨前去赏赐的足足有十几家大臣其中便有曾布等人唯独没有二惇和二蔡!”

    “看来太后的心意已经很明确了。”高俅如释重负地倒在了座椅上长长呼出了一口气“之所以漏去他们几人恐怕和圣瑞宫有关系。看来皇太妃日夜守候在福宁殿也是动机不纯太后早已看在了眼中。”

    “谁说不是呢!”赵佶也学着高俅懒洋洋地把全身重量都散在了椅子上丝毫没有顾及坐相。许久他才迸出了一句略显突兀的话“其实无论皇太妃怎么设法皇兄都是不会立赵似为嗣的。因为上次皇兄单独召见我时曾经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他讨厌赵似的嚣张跋扈不识好歹还说皇太妃逼他过紧……”

    “这些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高俅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见赵佶一幅自悔失言的模样立刻明白了其中关键。“想必这都是圣上对你的肺腑之言算了我本来就不应该探听的。”话虽如此他的心里却结下了一个大疙瘩人说天家无兄弟自己不能不防赵煦一手。

    “伯章对不起诸兄弟之中皇兄算是对我最好的一个这些话是他私底下说的千叮咛万嘱咐我切勿外泄。”赵佶此刻颇有些尴尬一时却想不出什么好的话题好半晌才出了一声惊呼“我竟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他急急忙忙站了起来在书架上摸索了好一阵子这才掏出了一块紫色的玉佩郑而重之地往高俅手里一塞。“这是太后赏赐你的你真是好福气。十年前于阗进贡了四块清心宁神玉如今太后太妃圣上皇后各持一块这一块有了微小的裂缝太后本来想赏赐给伊容谁知她竟辗转为你讨了这赏赐。”

    高俅闻言大吃一惊目光立刻集中在了这块紫色的玉佩上。仅仅凭那玉佩入手的温润质感他便知道这是不可多得的上好美玉而宫中仅仅四块其珍贵程度自然不言而喻。

    “这么珍贵的赏赐我实在是受之有愧……太后居然会同意伊容的进言?”话虽如此他脑中却转过了别样的念头。开什么玩笑尽管玉佩有了裂缝却仍旧是稀世珍宝更何况除了帝后之外谁都没有这伊容也是胆大奏请太后赏赐这样的东西给自己做什么?这样一来她自己岂不是失去了然的立场?

    “伯章这其实是太后自己的意思伊容只是借机再烧一把火而已。”赵佶回忆起伊容对自己所说的话一字一句地复述道“太后一向对朝中新旧之争很是不以为然对皇兄一再贬斥元祐旧党更是颇有微词。在她看来政无新旧唯义理是守;人无彼此惟贤材当用。如今朝中众臣之中曾布勉强还算入得她的眼而伯章你出身苏门又和曾布相交甚好平时处事又深得中正二字自然便得她好感。”

    他见高俅满脸的愕然和不信只得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你说说太后如此看重你你将来还有什么道理不能加官进爵?对了太后已经让她的兄长向宗良将伊容收在膝下又把她录入族谱以后就该叫她向伊容了!”

    高俅只觉心烦意乱走出王府之后仍旧懵懵懂懂的干脆把马车打了回去。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六年多了和妻子英娘是既成婚姻夫妻俩虽然算不上琴瑟和谐但好歹也是恩爱非常唯一可惜得就是没能诞下一个孩子。而尽管云兰时时刻刻提及要嫁给他真到了引退的时候却宁可重操旧业掌管天香楼也不愿意嫁入高门。除此之外其余的纳妾提议更是全被他自己挡了回去可伊容呢自己能说对这个开朗的女孩没有一点情愫么?

    “伊容已经十九岁了。”

    这是临走前赵佶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是这宋朝可从来没有齐头并妻的规矩在内讲究的是大妇理家以妾作妻之举更是会遭御史弹劾听说苏轼的妻子过世后没有把侍妾王朝云扶正也是这个缘故。伊容如今入了向氏族谱便是大家闺秀又怎可下嫁他一个小官为姬妾他又怎么忍心委屈了这样一个兰心蕙质的女孩?再说妻子英娘怎么办除了至今无出之外论贤惠论持家论孝敬谁又能说一定有人比她做得更好?

    另一处豪门府邸中一个中年人正一个人俯瞰着棋盘怔。棋局中的黑白棋子正紧紧交缠在一起殊死拼杀一时间根本看不出胜负。四周的墙面上稀稀落落地挂着一幅幅名家字画其中竟不乏本朝诸大家的手笔。良久他的目光才从棋盘上脱开起身走到了窗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一局棋的胜者还未必可知呢!”凝望着楼下的花园他好一阵子才转过了身子朝椅子上坐着的年轻人道“你怎么看?”

    “父亲难道不看好章相公?”

    “章子厚为人阴狠狂妄虽然心思还算缜密但终究难免有百密一疏之处。况且他独相的时间太长得罪的人太多了!”中年人长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不妨算一算这些年因为章子厚的坚持而被贬的官员有多少?元祐旧党暂且不提像李清臣安焘这种曾经手握重权的官员尚且不能在朝堂立足其他因为各种琐事而被贬的就更加不计其数了!那几句民间俗语你总该听说过吧?”他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吟道“二蔡二惇必定沙门籍没财产禁锢子孙!”

    “那只是愚民胡言乱语做不得准!”年轻人见其父脸色铁青连忙起身劝解道“民间的人哪里知道朝中官员的苦处只一味地认为被贬的都是好官这对章相公他们多有不公之处……”

    “你真的如此认为么?”中年人突然一口打断了儿子的话似笑非笑地道“路上遇到端王时你必下马拱立意态恭谨难道不是为了给端王留下一个好印象?还有那个往端王府送信的人似乎是你吧?要是你真的力挺章子厚用得着预先留好后路?”

    年轻人被父亲连珠炮的问话问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撩袍下跪道:“我知道此举莽撞但如今情势不明圣瑞宫未必便能占上风所以才出此下策。若父亲认为我有错孩儿甘愿受罚!”

    “罚?你做都做了罚又有何用?”中年人晒然一笑脸色随即一正“我不仅不会罚你反而要赞你一句此举极有胆识他日为父若能成为执政你功不可没!不过仅仅这些小手段远远不够你过来我有话嘱咐你!”

    “父亲!”年轻人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见乃父脸色霁和不由喜出望外连忙站起身来。听着耳边那一句句吩咐他不住点头心中完全服了气。 <a href="" 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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