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是儒家思想发扬光大的朝代,出身书香门第的黄琬自然也是深受儒学的熏陶,这个时代的儒学其实和后世的那些还不一样,不要忘记,是哪个皇帝确立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文化纲领?是雄才大略,说出“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这样的豪言壮语,终其一生都全力打击外民族,使汉朝之威达于鼎盛,诸国见汉旗而胆颤的汉武大帝

    这样的一个皇帝,他会自己订出一个限制自己理想的学说来成为自己的国学吗?显然不会,董仲舒当年所提出的儒学理念大多是注重于治理国家内政,而在对外政策的运用上,他则是迎合了汉武帝的那种大汉朝主义思想,主张对于那些不尊奉汉朝王法的化外诸国,若有失德,那么作为宗主国的汉朝就应当负起“吊民伐罪”的责任。而儒家文化中的那个“仁”字,董仲舒当然也无法回避,所以他在主张征讨不臣的同时,也建议汉武帝对于那些战败国不要“灭其国”,而是要“以仁德感其心”,主张“重视教化之功,则不出十数年,彼之臣民可为我之臣民矣”

    这种外交政策是汉武帝所认同的,刘彻虽然好兵,但也是个出色的政治家,他深知灭一国和收一国那个更划算。以大汉的国力,也许能够维持一支精锐的常备军,但决不可能为连绵几十年的战争买单,因此对于那些战败国,与其加深仇恨,让他们永远与汉朝为敌,倒不如留下一线生机,让以大汉的文化教化,同化他们,让他们变成大汉的顺民,为自己的王朝年年纳贡,岁岁称臣,这样,不但大汉的威望能够上升,自己的国库也能够越来越充裕。

    汉武帝一朝的这种外交思想,影响了两汉数百年,而这种思想的变化版则更是影响了后世中国几千年。汉武帝之后的十几代汉朝皇帝基本上都是保持了这种外交策略,对于外族一直是保持着胡萝卜加大棒的策略,既要时不常的打压一下那些不安份的异族,同时在打一巴掌之后也要稍稍安抚一下,对那些实力在周围部落中数一数二的民族,用上点怀柔的手段,比如随便挑上个差不多的宫女,赐个公主的名号,远嫁到异族去和亲。

    不管怎么说,除了大汉初期近百年以外,东西两汉三百多年的时间中,对周围的游牧民族都是占据主动优势地位的。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黄琬作为大汉太尉,即使大汉现在落魄了,但他打从心眼里还是看不起那些外族人,而儒家大臣的那种骄傲与操守,也让他深以交结外奴为耻

    看着黄琬皱着眉头犹豫不决的样子,司马懿心中当然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对于黄琬这种明明已经山穷水尽,但却还是死要面子的心态十分的不屑,真正的谋略家从来不会只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对抗比自己强大的敌人,能够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外部力量来击败对手,那才是谋略的王道。对于那些外族,既然能够利用,那就要当机立断才是。

    当然,在司马懿这样的人的眼中,外族只不过是被他利用的武器而已,能够引得进来,也能够赶的出去,如果请神容易送神难,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不过黄琬是没有这种智略,可那又能怎么样呢,真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他一个没落的太尉能够做主的了,刘宇的继任者,可以是他司马懿的主公,但绝不会是手中毫无资本的黄琬。

    思虑良久,黄琬终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摇头对司马懿道:“司马先生,张将军的好意,黄某心领了,黄某虽与刘宇势不两立,大不了以身家性命与他周旋,如先生所说交结鲜卑之事,黄琬身为大汉太尉,绝不能为。”

    这个回答实在是有些出乎司马懿的预料,一怔之下,还劝道:“太尉大人,请恕某直言,以刘宇如今的权势,大人想要胜他,怕是势比登天啊。令公子的仇……”黄琬哈哈一笑道:“家恨岂能比国仇。犬子之死,乃我一家之仇,引外寇进犯,伤的是我大汉子民,毁的是大汉社稷,黄某是汉臣,若为此事,那便是汉贼,大义当前,黄某还分得清轻重。”

    司马懿此时才真正认真的看了黄琬一眼,见他神色坚定,便知他适才所言并非虚假之辞,心中喟叹一声,起身道:“既如此,懿此来是鲁莽了,太尉大人既为百姓社稷着想,我也无话可说,只望大人能在朝堂之上胜过刘宇,为令公子雪恨。在下便告辞了。”正转身,黄琬却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袖道:“先生回去,请向张并州陈说如今朝堂之景象,刘宇虽为宗室,却非正统,他如今之形状,虽外行仁义,内里却与董卓一般有不臣之心。张并州乃汉室柱石之臣,若能行文天下,召令群雄征讨刘宇,则为大汉之幸,事成,并州便是中兴汉室之名臣也”司马懿微微一笑道:“大人金玉之言,懿定向我家主公转告。他日若真能说得山东诸侯并起,朝堂之上还要有劳大人周旋。”黄琬连称当然,将司马懿送至府门。

    等出了太尉府,司马懿走入一条冷僻无人的小巷,在巷内,一辆马车停在墙边,好像已经等候了很长时间。看见司马懿出现在巷口,一个侍从打扮的人连忙从马车上下来,恭敬的拉起车帘,等司马懿坐进车后,他警惕的到巷口察看了一番后,才回到马车上,吩咐车夫从小巷的另一个出口离开。他则转身进到车厢里面。

    “先生,黄琬是否已经答应了做内应?”刚进车厢,那侍从便迫不及待的向司马懿问道。“唉”司马懿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公子,我等似乎都看低了那黄子琰,此人虽是庸才,但对大汉却也还算忠心,我今日已将利害讲得很清楚了,可黄琬还是死要他那儒家学士的面子,不肯应允。看来我们要别图良策了。”

    那侍从听到这里,脸上也是露出失望的神色,但仍旧很不甘心的问道:“如此说来,引鲜卑入境对抗刘宇这招棋是走不通了?”司马懿呵呵冷笑一声道:“公子不必忧心,那黄琬与鲜卑均不过是我军手中的棋子而已,虽然黄琬这边不愿内应,但鲜卑人我们还是可以照样将他们给引进来,所不同的只是鲜卑人会死的多一些罢了。而且这引外族入关中的计划,本意就不是要靠那些草原狼消灭刘宇的势力啊不过,这个计划现在还有一些阻碍要解决,看来,要等到回去并州与主公、文和先生商量一番方能实行了。”

    就在司马懿赶回并州,黄琬闭门筹谋如何才能在明日的朝会上出上一口气的时候,刘宇也召集了自己手下的一批重臣,他们所商讨的倒不是如何对付黄琬,而是要对现在国家的形式做出一个判断。

    情报部已经将最近一段时间内搜集到的各类情报按照时间顺序汇编成册,发到了参会的文武官员手中,等到他们将这些情报大体看了一遍之后,刘宇才清了清嗓子道:“诸公,这段时间我军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如何迅速的安定长安,稳定雍州的局面,不过在我们的周围却还是有一些耐人寻味的事情发生。这些情报你们刚才也都已经看过了,以诸位之见,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存在?”

    郭嘉从看过这些情报之后,就皱着眉头在思考着什么,这时听到刘宇发问,便第一个开口道:“主公,以嘉看来,这长安城中的大小官员们只怕已经开始抱成一团,想要对主公不利了”这话顿时得到了程昱、田丰等一众谋臣的赞同。

    张辽在一旁愤愤的向刘宇道:“主公,这些朝廷的官员们一个个都是狼子野心,当年董卓对他们动辄打杀,他们一个个都不敢言语,主公如此好言好语的对他们,他们倒张狂起来了主公,以某之见,不如将那些带头闹事的官员都抓起来,好好惩戒一番,杀鸡儆猴,让这些人都知道知道主公的厉害”

    张辽这话说的很重,但众人皆默然不语,刘宇也是叹了一口气。这番话都是大实话,那些官员们简直都是贱骨头,董卓当初用暴力手段对付他们,他们一个个奴颜婢膝,一句话都不敢说,如今自己给他们当成人来看,给他们几分好脸色,他们却蹬鼻子上脸,一个个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俗话说,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主公,这些朝廷的官员固然可恶,然我军毕竟是新定雍州,根基尚浅,于民生吏治之上还要投入很大的精力,此时大刀阔斧的对朝廷百官进行裁撤,一来有伤庙堂的元气,二来对主公的仁爱之名,也是大有妨碍,以臣之见,此事主公还是慎重一些为好。”说话的是门下侍中,现在朝堂上任职少府的崔琰,崔季珪。

    和张辽不同,崔琰作为当世有名的政治家,他从政事的角度上考虑的更多,而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崔琰的话无疑更为中肯,更和刘宇的意思。

    “季珪,那依你的意思,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若是黄琬那一帮文臣得寸进尺,那孤又当如何呢?”刘宇饶有兴致的看着崔琰道。

    崔琰不紧不慢的站起身道:“主公,臣并未说对那些碍事的官员置之不理,而是请主公慎重而已,以臣之愚见,当此情势之下,不若大事小办,急事缓办的好”

    一班谋士文臣听到此处,都纷纷点头附和,刘宇也是会心一笑,点头道:“季珪不愧是治政之臣,此言大和孤意,既然黄琬在朝堂上颇有根基,一时难以对付,那就从他身边的那些附和者慢慢办起,先去其枝叶,而后再将其连根拔起”

    等到众人散去,刘宇却又把郭嘉、田丰等一众智囊留了下来,准备商量下一个战略目标要放在哪里。这时,孙琳拿着一封密报从外面走进来,待众人向她见礼后,便将密报放在刘宇桌案上道:“这是暗部刚刚送来的情报,从前两天开始,监视黄琬府第的暗卫就发现有一个不是长安本地口音装束的人进出太尉府,今天下午,这个人离开太尉府,上了一辆早就备好的马车急匆匆的出城往并州方向去了。现在暗部已经安排人手在官道所经的村庄缀着他们,同时把密报送了回来。”

    “往并州的方向去?”刘宇皱了皱眉头道:“难道是张济手下的人?那个进出太尉府的人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孙琳摇摇头道:“只知道那个人很年轻,书生打扮,在并州打探过情报的人也不认识。不过,另外那个接应的人,倒是被认出了身份。”

    “是谁?”

    “张济的侄子,北地枪王,张绣。”

    听到张绣的名字,刘宇便不由得一怔。张绣是张济的侄子,但张济本人无子,而张绣的父亲早逝,是张济将他抚养长大,而他本人也资质出众,张济对他是极为喜欢,当成是自己亲生儿子一样悉心栽培。当然,张绣自己也很争气,跟随老师童渊练得一手好枪术,被人封了个北地枪王的花名。可以说,张绣就是并州张济集团的骨干核心力量。而就是这样的一个骨干分子,竟然被派到自己的地盘上,和朝廷大臣勾结,而且,身份竟然只是一个侍卫?那具体负责联络的又是那个大神啊如果不是情报中说那个进入太尉府的诗歌年青人,刘宇恐怕就要怀疑是不是并州的智囊团老大魏信亲自跑到长安城来做统战工作了。

    将密报放下,刘宇看了自己的智囊们一眼问道:“刚才孙琳的话各位也都听到了,现在你们怎么看?黄琬是不是已经和张济达成了协议,要联合山东各路诸侯来对付我们?”

    郭嘉第一个摇头道:“如果主公是担心诸侯讨董那样的事再次发生,那就大可不必。当年董卓倒行逆施,荼毒天下,搞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且以外臣之身,挟持天子,窥伺大宝,不臣之心,天下共知,所以各路诸侯才有借口替天行道,清除君侧,大义的名份是在诸侯一边,毕竟汉室乃正统,讨董就是平叛。而如今情势却不同。先帝在日,主公内安叛逆,外抗夷狄,先帝倚主公为擎天保驾之臣。及入治益州,广安民心。除豪强,收南蛮,铲奸佞,拔良臣,使天下之人心向川蜀,迁徙之民,塞绝道路,士人闻此情状,莫不称颂主公贤德。今主公入西都,先逐逆臣,后安朝廷,扶持幼帝,整肃朝仪,涤清流弊,广开言路,使京城内外,焕然一新,百姓赖以安居。且主公乃汉室宗亲,帝王之师,位列执政,理所当然,天下大义在主公一边,诸侯若群起刁难,便是对抗朝廷,大逆不道,到时不但无人响应,还会招来天下不齿。这种亏本的事,怎么可能有人去做。何况主公乃天下第一名将,益州兵甲之利更是首屈一指,山东诸侯此时又在互相征讨,主公不主动去对付他们,他们就已经该谢天谢地,万不可能到雍州来自讨没趣。”

    这一番话说得屋内所有的人都连连点头,就是刘宇有些脸红的咳嗽一声道:“奉孝分析的很有道理,嗯,就是对本王有点褒扬过甚了。”看着郭嘉低着脑袋似乎在偷笑的样子,刘宇不禁来气,又问道:“奉孝,既然山东诸侯不太可能再次联合,那张济又怎么会派人来和黄琬联系,看样子他们密谋的还是什么大事。怎样,你能猜出点什么来吗?”

    郭嘉将手中的小纸扇呼扇了两下,自信的说道:“主公,嘉虽然不善于猜度,但并州魏信所谋划之事,却能知道一二。既然诸侯难以再次联盟,那对付主公的,便只有那些外族了。嘉前日在情报处得知,云州鲜卑部落今年遭受了不小的风灾,粮食牛马损失不小,而这些鲜卑人一旦没有东西吃,便会大举南下,劫掠我大汉边境。如果在朝廷中再有那么一两个位居高位的官员为鲜卑人提供方便,那他们打到长安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如此一来,张绣等人为什么到长安来,不就很明白了吗。”

    刘宇眉头一皱,他倒还真没把目光投射到北方的游牧民族身上,毕竟在历史上,三国时代虽然群雄并起,但自从魏国统一北方之后,那些游牧民族也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而且,现在益州大军的班底,都是跟随自己出征过辽西乌桓的,对于游牧民族并没有什么心理上的畏惧,鲜卑的实力虽然比乌桓强上一些,但如果真的敢跑到自己眼皮底下撒野,那自己一定会好好的让鲜卑人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可一旦朝堂上有了鲜卑人的内应,那刘宇心里可就没底了,像黄琬这个位置上的人,虽然没有什么大的能耐,但在后方弄出点麻烦,比如在粮草上,在兵源补给上,在人心安定上闹上一闹,那在前线的刘宇没准就有**烦。

    “诸公,各位以为黄琬是否已经和张济一方合谋了呢?”虽然对这件事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但刘宇仍是把问题抛到了自己这帮智囊的头上。田丰略一沉思便拱手说道:“主公,丰以为可不必担心黄琬与鲜卑串通之事。”

    “元皓,你是据何判断黄琬不会勾结外族呢?”对田丰能够这么快就把黄琬给摘出去,刘宇倒是很惊讶。田丰笑道:“主公,丰年轻游学之时,曾与黄琬有过一段交往,先帝熹平三年,江夏郡为南方蛮族入侵,司空盛允接书后,因黄琬在侧,便以此事问之,琬奏对曰上邦不与下邦谋,蛮夷之人欺我无备,一时得逞,若姑息,叛者不止南蛮矣。力主征伐。由此可知黄琬以儒臣自居,视外族为仇寇。鲜卑之恶尤胜南蛮,他岂有变节与之勾结之理。”见刘宇面带沉吟之色,田丰又道:“主公若不放心,待明日早朝,以言语试探一下,便知分晓。”

    第二日,黄琬的党羽在朝堂上果然向刘宇发难,而黄琬本人大概是不想将自己暴露在台前,所以他身为苦主并没有向献帝哭诉。作为黄琬盟友的马日磾一派显然是早就得到了黄琬通气,但那马日磾也是老奸巨猾之辈,他为了自身的利益和黄琬结盟,可并不代表他与黄琬之间没有矛盾,让黄琬与刘宇拼个两败俱伤,而后他再渔翁得利,这才是马日磾真正想要的结局,因此,此次黄琬发难,马日磾碍于情面不好不出手,但他这一派中跳出来的,都只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喽啰。

    面对黄琬一派的哭诉,马日磾是看热闹,刘宇则是一脸冷漠仿佛此事不与他相干,整个大殿中,对这件事最为关心的,倒是那个坐在龙座之上的汉献帝刘协。没有人会嫌手里的权力太多,对于汉献帝这个拥有天下最至高无上的头衔,本身却没有几分权力的可怜皇帝来说,他对权力的渴望与狂热已经达到了一个疯狂的地步。董卓倒台,刘协并没有如愿以偿的得到本属于自己的权力,刘宇当政虽然让他的个人生活比起之前好了很多,但刘协知道,自己的这个皇叔,曾经的老师其实也只是将自己当作一个幌子罢了,他绝不甘心这样的生活。

    刘协的这种心态其实和当初刘宇教授给他的那些强者为尊的观念是有很大关系的,从小到大所经历的政治斗争,所接受的王者教育都让刘协有着一腔中兴汉室的雄心壮志。当初刘宇是感念到后世国家在世界舞台山举步维艰,处处小心翼翼的情况,又联想到汉唐盛世之时,中国国威远播的大国景象,心中感慨,才向刘协讲述了许多国家霸权,民族主义方面的事情,而他对汉武帝使扬中国国威于域外的推崇,更是让刘协对自己的这位祖先充满了敬佩,可以说,从那个时候起,刘协就立志要成为第二个汉武帝,让刘宇口中所说的那种“万国闻强汉之名而战栗”的盛况在自己手中重现。

    只可惜,刘宇这等权臣的存在,让刘协的满腔壮志难以实现,所以,刘协在经历过从董卓手中解放出来的喜悦之后,他心中的那一点对刘宇的感激之情,以及当年两人的那一点师生之谊都已然烟消云散,他心中所想的,只有怎样才能找到机会,将刘宇打压下去,从他的手中取回那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可是,刘宇和董卓大不一样,不但实力强横,而且城府极深,在朝堂之上喜怒不形于色,在民间更是有着仁义的美名,这让刘协急切之间根本就无法下手,而这一次黄琬要为黄寿被杀之事讨回一个公道,这在刘协看来,简直是一个打压刘宇势力的天赐良机

    “黄爱卿,适才廷尉所奏之事,是否属实?”在黄琬一派言辞攻击的空当,刘协突然向一直在堂下低头不语的黄琬发问。他对这个太尉很是有些不满,你说你的儿子都已经死在刘宇手上了,你身为大汉三公,怎么能不执一词,只是在哪里低头沉默呢要知道,你的这帮子手下们再怎么吵嚷,也比不上你这个苦主的痛诉啊

    汉献帝的发问让本来没打算在朝堂上冲锋陷阵的黄琬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这也是黄琬还没有摸透汉献帝的心理,在董卓当政时,所有人看到的,都是汉献帝懦弱的一面,让董卓随意摆布的一面,他们谁都没有想道这根本是汉献帝在隐忍不发,只是认为刘协的确只是一个没有魄力的庸君而已。这样的一个皇帝,与刘宇还有着师生之情,救命之恩,他会反抗比董卓实力还要强大的刘宇?对这种可能,黄琬还有马日磾一派的人根本是想都不会去想,在他们看来,刘协不站在刘宇那边为他摇旗呐喊就已经很好了

    可眼下刘协竟然针对这件事向黄琬发问,黄琬这样的老狐狸顿时就嗅出了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难道皇帝准备借着这次机会向刘宇发难?这个想法让黄琬心头一阵火热,刘协现在虽然可说是个光杆司令,但毕竟还是大汉王朝的皇帝,所谓名分天定,如果有了他的支持,再加上自己的势力,那么整倒刘宇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于刘协的问话感觉出不同味道的可不止黄琬一个人,像马日磾还有另外的一些老狐狸,那都是心中暗自揣摩。刘宇自然也听出了刘协这话外之音,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心中暗想,看起来想要当个权臣还真是不能当好人,我对汉献帝还有这些大臣已经是够能容忍了,可现在看起来,这些小子都不是吃好粮食的主儿啊老虎不发威,你们还真当我是病猫不成?

    刘宇不喜欢在朝堂的尔虞我诈上多下功夫,也不想去琢磨那些所谓的权术之道,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善于去利用形式搞斗争。黄琬虽然对刘宇手中的军事力量有所估计,但他却没有对刘宇手中的政治力量做出一个准确的评价。其实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是那些见风使舵的投机者占着大多数,如今的刘宇权倾朝野,除开他自己手下的那些嫡系不算,其他想要抱住刘宇的腿往上爬的官员可说是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只要刘宇愿意,让那些人逼着刘协退位估计他们也都愿意

    所以刘宇是一点担心的表情都没有,反倒是拿眼睛瞟了黄琬一眼。可偏偏不巧,这一瞟正好让黄琬给看见了,这下黄琬可就心火上头了,这老头本就因为儿子被人给挂了,心里郁闷的要死,可对头是刘宇这个实力变态的皇亲国戚,他心里就是有万丈的怒火,也是没法发出来,毕竟要从以后的大局考虑不是汉献帝刚才那个模糊不清的暗示,黄琬琢磨了半天,思量着自己手里的牌还不够多,于是就准备把鸵鸟当到底呢,可还没等把头埋到土里,就看到了刘宇那充满了“蔑视”的一瞟本来刘宇没什么想法,但落到黄琬这儿,那意思就成了:就算有皇帝给你撑腰,你又能怎么着?老子一样把你吃的死死的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黄琬书生出身,这么多年在官场上混,原是把他的那点书生脾气给磨干净了,结果今天又让刘宇用无声的蔑视给勾起来了,老头儿心里也发上狠了,咬牙切齿的琢磨:好你个刘元瞻,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老子今天还就跟你卯上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今天拼着这身老骨头,也得从你身上咬下三两肉来

    想到这里,黄琬一个大步就从文班之中跨了出来,紧接着就是一个五体投地趴在丹墀之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文武百官连上刘宇在内都是心中暗暗赞叹:黄琬这个太尉没白当,你看看,人家一个书生出身的人,竟然能够这么流畅的做出如此高难度的动作,真是令人佩服佩服

    汉献帝也是吓了一跳,他坐的高,没看清细节,只见到黄琬一下子就趴在地上,还以为他是一不小心摔了个狗啃屎,心中不由得感叹:看来黄琬是真的上了年纪了,腿脚都不利索了,你说你从文班到这丹墀前面就那么几步路,这都能摔上一跤,我还怎么能指望你和刘宇斗呢?

    历史上对于刘协的评价,都是说他如果在太平盛世不失为一个守成之君,其实这还是高看了他一眼,刘协这个人非但是进取不足,谨慎有余,他已经可说是胆小了,但这也怪不得他,一个小孩子,还没有享受到多少快乐,就因为一时间表现出来的小聪明而被董卓给推到了傀儡皇帝的宝座上,从此过上了提心吊胆、胆战心惊的日子,董卓的专横跋扈、暴戾恣睢使得刘协每天都担心自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而皇帝的身份又使得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样能够以逃避来对抗,所以只好咬紧牙关,坐在那冰冷的帝王宝座上捱一天是一天。

    可以说董卓给汉献帝的童年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这个阴影甚至已经成为了一种心理障碍,使得刘协难以真正的提起勇气去面对朝中的权臣,比如原本历史上的曹操以及现在的刘宇。当然,刘宇自认为对汉献帝还是十分和蔼的,可惜在羊的眼里,狼长得再和蔼可亲那也是狼啊刘协就是那个可怜的羊羔,刚才他一时冲动,起了想要依靠黄琬对付刘宇的想法,如今回过味来,登时就是一脑门子的冷汗,他自己老师的本事他心里当然清楚,此刻看到黄琬的腿脚都不利索了,刘协的心里更是把凉拔凉的,可自己刚才确实是让黄琬实话实说了,这个时候也实在不好反悔,只能在心里祈祷这个黄老头不要做出什么激怒刘宇的事情来了。

    可惜黄琬不会读心术,而且这个时候因为刚才那个动作难度太高,弄得他的腰好像要断掉一样,所以一时间只能继续趴在地上装忠诚,所以也没能看到汉献帝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脸,否则的话,以黄琬多年来练就的察言观色的本事,没准还真能看出些端倪来。

    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敌,黄琬想要对付刘宇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不止一次的幻想过自己在朝堂之上,万人瞩目之下疾言厉色的弹劾刘宇,而后很痛快的将刘宇踹翻在地,狂笑着再踏上一只脚……如今,他朝思暮想的机会终于来临了,那篇在肚子里面已经滚了无数遍都快要烂掉的讨刘檄文从他的嘴中喷薄而出且一发而不可收拾

    于是,朝堂上的这帮大臣们就看到黄琬从一开始的悲情诉说发展到高谈阔论最后变成了激情演讲,言辞间动人心扉,让这帮子大臣的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青,最后由青变白,一个个哆哆嗦嗦的杵在那里打摆子。那些官职较小的一边打哆嗦,一边在心里暗示自己“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而那些算是重量级的高官们,如马日磾这样的,则是在心里面狠狠的咒骂黄琬,心道:“你这老东西和刘宇这边有杀子之仇,想要拼命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你想死的话可以堵到刘宇他们家门口去骂啊,那样的话,你就是骂到满门抄斩,也和我们没关系不是。可如今在朝堂上你把刘宇骂成这个样子,我们可怎么办呢?那刘宇还不把我们当成是你的同谋啊”但是黄琬的狠话都已经放出去了,马日磾这些平日里和他走得近的官员也只能是暗自乞求刘宇能够英明的明辨是非,看出这件事和自己这些人真的没关系啊

    刘宇坐在汉献帝的身侧,对于朝堂上这些大臣的样子自然是能够看的一清二楚,他心里也禁不住有些哭笑不得,曾经喊出“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的大汉朝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并不是一朝偶然,看看这些大汉朝臣的嘴脸,这样一个贤者退,庸者存的朝廷,根本就没有在历史中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同时,刘宇也真切的看到,权力真的会让一个正常人变得疯狂,即便是日薄西山的汉朝廷中的权力争夺竟然也如此的激烈,这让刘宇心感厌恶的同时,也更加坚定里找个适当的时候将汉献帝的这个朝廷赶出长安去的想法,如果有人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就让他们去做吧,反正刘宇自己是不想让这个腐朽的朝廷对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势力进行侵蚀。

    “黄太尉,令郎平日里行事如何,不知太尉大人您是否知道呢?”看着黄琬有点没完没了的样子,刘宇不得不给自己的手下打了个眼神,于是心领神会的程昱便从文班中迈步走了出来。

    黄琬没有想到刘宇自己并不接招,而是派出一个手下来招呼自己,一愣之下不由得冷哼一声道:“老夫书香门第,诗礼传家,寿儿虽稍有顽劣,却是老夫自幼教养,本性是好的。即便是平日里言行有些轻浮,可也罪不至死程大人虽是御史大夫,对小儿的品行,不见得比我这个做父亲的更加了解吧。”黄琬对自己儿子这次为什么会死自然是有一番深入的研究,说实话,他对黄寿此次的作为也是很愤怒,毕竟黄琬本身是个以大儒自居的人,律己颇严,儿子行为不端,他这个做父亲的是又痛心又自责,但他仍然认为黄寿的本质并不坏,只是被小人所诱惑,误入歧途而已。也不怪他这么想,黄寿在自己的老子面前表现的还是很老实的,董卓当政时期,他也尽量呆在家里,不敢到处惹事,唯恐为家族招来横祸。刘宇主政后,奉行的是比较自由和开放的执政方针,对皇室,对众大臣都给予必要的尊重。也正是这种方针,才使得黄寿以为自己可以肆行无忌,惹来杀身之祸。黄琬整日里忙于政事,不可能了解儿子的一举一动,所以才会做出黄寿本质不错的判断。

    对黄琬的话,程昱只是报以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太尉大人的品行,下官自然是佩服,下官也知道,黄大人您是四世公卿,两代三公,令祖更是品德高洁,天下称颂,及病逝,孝桓皇帝赐谥曰忠,如此看来真可说是诗礼之家,儒门典范。”

    程昱这一番话,说的黄琬心里很痛快,觉得这个程仲德虽然是刘宇的手下,说话倒还是满公允的嘛。不过程昱的话可没说完,还没等黄琬痛快够,程昱便将那个从古到今都让人感到崩溃之极的转折词给说了出来。“太尉大人的德行自然是无话可说,可是,令郎就实在是有些让人看不过去了。”也不等黄琬从这个转折中回过神来,程昱便从袖袍中拿出昨晚上便准备好的奏折,冲着在场的文武百官一晃道:“本官身为御史大夫,专管纠察文武,弹劾不闲不肖不臣之辈,黄寿非是官身,昱本也管不到他,但如今他的命案牵扯到了当朝太尉,更牵扯到当今执政蜀王殿下,如此一来,我便不得不向在场的众位大臣将他平日的形状说上一说。”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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