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哐哐哐……”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打断了正在神游的胡戈,只听客栈掌柜在门外喊道:“客官,开开门,我是本店掌柜,您没什么事吧?”

    原来是刚才两声枪响惊动了店家,那掌柜的慌忙带着七八个伙计出来察看,由于不清楚到底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伙计们手里个个都拿着胳膊粗的木棒子跟在掌柜的身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挨着房间询问客人可有损伤.

    由于胡戈的房间靠最里面,当他们来到这最后一间房门前,店家一干人等都瞪圆了眼睛,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这最后一间房里冲出个妖魔鬼怪来!不怪他们胆小,实在是那两声怪响太过骇人。

    在店家心里还有一个担忧,就是生怕这间房里的房客已经遭遇不测,要是在自己店里死了旅客,对自己的生意那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当胡戈打开房门时,掌柜和伙计们明显松了一口气,见胡戈房里并没有什么异常状况后,掌柜就刚才突现怪响一事向客人道了歉,表示这绝对只是偶然事件,并主动免去了胡戈昨天的房费,最后十分客气的询问胡戈是否需要报官。

    见掌柜的说得这么客气,胡戈已经听出来掌柜的言下之意。

    客栈不愿意报官。掌柜的想法胡戈心知肚明,一来怕影响客栈声誉,二来怕请神容易送神难。住宿的客人都安然无恙,又没听谁说丢失了财物,所以掌柜的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稳住了当事人,这件事就可以轻轻抹去,当完全没有生过。

    看到掌柜的一脸期盼,胡戈直言不需要报官,金子是自己借给契苾何力的,再报官抓他,岂不是闲得蛋疼?

    再说这次遭劫,问题大半还是出在自己身上,又是闹市卖宝,又是牵着宝马拉着黄金大摇大摆的住店,人家是在自己还没住店之前就盯上了自己,况且这家客栈的伙计能在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也算是十分负责了。

    于是在双方达成共识后,掌柜客气的跟胡戈道了别,带着伙计们走了,此时天色尚早,胡戈躺到床上小憩,脑海里回忆着史书上对契苾何力的记载。

    他恍惚记得契苾何力是贞观年间归化唐朝的异族将领,跟随唐朝大军征讨过吐谷浑、高昌、高句丽等国,立下不少功劳。

    对他印象挺深的一件事是在贞观十六年契苾何力被铁勒薛延陀部俘获,被押至薛延陀可汗面前时,契苾何力大骂道:“岂有大唐烈士,受辱番庭!”,说完就拔出佩刀将自己左耳给割下!

    结果薛延陀可汗一听大怒,你才跟了唐朝几天就自称大唐烈士,老子我当年归顺唐朝时你还尿裤子呢,一怒之下便要杀契苾何力,幸好薛延陀可汗的妻子就在身边,拦住了冲动的大汗,(这一拦让契苾何力多活了三十五年,契苾何力高宗仪凤二年卒,即公元677年).

    后来一直对契苾何力念念不忘的唐太宗派兵部侍郎崔敦礼出使薛延陀将其赎回,赎回他的最重要条件就是唐朝答应嫁公主给薛延陀可汗,真不知这个结果让当初阻止丈夫杀人的妻子情何以堪。

    契苾何力一生深得李世民的信赖,李世民将临洮县主嫁给了他,史书上对其多是正面评价,在他死后,被唐高宗下旨追赐辅国大将军并陪葬昭陵。

    终于碰到一个史书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了,胡戈心道。目前看来契苾何力还没有带着他的部落内附,复仇才是他此时最重要的目标,有了从自己这里“借”走的八百两黄金,请上一个出色的杀手看来是不成问题了,说不定他真能得偿所愿。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沙沙声,如果不仔细听很容易被人忽略,但刚被白刃加身搞得有点神经质的胡戈却留了心,取出手枪,悄悄的打开了用油纸覆盖的窗户,微微的探出头去。

    只见一个小二装束的男子正在小心翼翼的刮着外墙上的血迹,胡戈哑然失笑,看来这掌柜的也是个细心人,只怕刚才查房时就已经现了血迹,只不过见胡戈并不打算声张,所以一直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这般来来回回的折腾让胡戈睡意全无,索性决定出去透透气,先吃个早饭,再规划一下看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来到街上时天已大亮,路边两旁的商铺门面房都还没开门,不过起早贪黑的小摊贩们已经出了摊,多有那往来的商人坐在摊点上吃着早餐。

    不过这个时代早餐的花样不多,胡戈见各个摊点上大多就是大木桶装着的小米粥,以及热腾腾的胡饼,他便也入乡随俗的坐在摊角点了一碗粥,两个肉馅的胡饼。

    说实话,这个时代的肉饼对胡戈来说,并没有吃出什么特别的味道来。

    可胡戈这边虽吃得平平淡淡的,在几米开外,四五个身材幼小衣裳破旧的孩子却紧巴巴的盯着胡戈手中的肉饼不放,也许是饼中的羊肉香味深深的刺激了他们的味觉,甚至有几个孩子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这时卖胡饼的女孩现了这里的异状,连忙过来赶散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因为客人们大多不愿意自己享用美食时被人打搅,虽然孩子们只是远远的看着,以前也曾有过惹得食客大怒摔碗而去的事情生。

    平日里女孩儿十分勤快,常帮这里卖粥的摊主干点收拾碗筷的零碎活,所以摊主们多愿意接纳她在一边搭帮卖胡饼,再加上姑娘家心肠好,常常施舍胡饼给这附近流浪的孩子,所以她身边总有一些和弟弟一般大小的孩子在此处徘徊。

    女孩子赶开弟弟妹妹们的一幕正好叫胡戈看在眼里,他喊住女孩,女孩见食客叫自己,以为又是孩子们惹得客人不高兴了,连忙过来赔不是,胡戈一听,打断了女孩自我轻贱的话语,说,“一个孩子包上三个羊肉饼,钱我一起付,别骂他们了,他们还小!”

    这女孩子做的胡饼份量甚足,三个加起来怕不有一斤多重。

    女孩听到胡戈的话,心中一暖,对胡戈行了一个万福礼,忙转身去给孩子们装肉饼。孩子们刚才都听到胡戈的话,只不过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平日里时常关照他们的大姐姐正在装饼,这才欢呼雀跃的跑到胡饼摊前。

    只见装到最后,其他的孩子都狼吞虎咽的吃着手中的饼,只剩一个小男孩手上没有饼,正眼巴巴的看着姐姐,女孩子摸着小男孩的头,说着什么。

    这时胡戈吃完自己面前的早餐,起身叫过女孩结账,女孩很快过来,告诉胡戈他一共是十四个羊肉饼,四十二文钱,加上一碗五味粥三文钱,一共是四十五文。

    正当胡戈准备摸出昨日在黄掌柜那儿特地换的零钱付账时,卖粥的老板对着这边喊道:“小芝,这位客官要5个羊肉饼带走,快点给他装好!”

    这个名叫小芝的女孩对胡戈歉意一笑,胡戈连忙示意无碍,让她先去把外卖的生意做好,自己并无急事,等等无妨。

    见女孩从摊上装了五个羊肉胡饼,并从拿饼之人手中接过十五文钱,胡戈想到刚才让她给每个孩子三个饼,到最后一个孩子没有,他还以为羊肉馅饼卖完了,现在怎么又有了呢?

    正好这时女孩走了回来,胡戈就把自己心中的不解说了出来,想听女孩怎么解释。

    只见女孩低垂着头,咬着嘴唇迟疑了片刻,终还是对着那个没拿饼的小男孩招了招手,小男孩见姐姐召唤,很乖的跑了过来,近前时捏住了女孩儿的手,见有陌生人在旁,害羞的躲在了姐姐身后。

    “那几个孩子都是无父无母的流浪儿,他是我亲弟弟,所以不敢浪费客官的铜钱。”小女孩涩涩的答道。

    没料到这女孩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顿时让胡戈有些动容,他仔细的打量着这位面容清秀的胡饼姑娘,尽管她脸色微红,但眉宇间透着一股子韧劲。

    这时粥摊的老板插话道:“这位客官,你有所不知,这女娃几年前带着弟弟逃难到长安,无依无靠的,从不与人竞争,为人却是最守本份!”

    胡戈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四十五文铜钱,放到桌上,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粥摊。

    也许,这个女孩子正是凭着这股子韧劲,带着相依为命地弟弟,顽强的活在这盛世之中。

    ………

    “掌柜的,昨日里包圆我们鸡鸭的大官人来啦!”见胡戈来到店前,门口的小二连忙将胡戈迎进大厅,并飞快的朝里屋报讯。

    “哎呀,胡公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您要的货我们正在准备,绝不会误了您的大事!”黄掌柜一进大厅便行礼道。

    “黄掌柜您办事我自然放心,不过我今天来却是另有其事要麻烦您!”胡戈起身还着礼。

    “公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只要我黄某力所能及的,决不推辞!”黄掌柜答应得很干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只等胡戈说出下文。

    “是这样的,还请黄掌柜在这附近寻一间宅子,帮我买下,在明日我离开长安城后,将这宅子的文书交与前街一位卖胡饼名叫小芝的姑娘,另外留两百贯铜钱,一并与她,所有用动都在我定金里扣。”胡戈一路上心里都放不下那小姐弟俩,只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啊!这个容易办,只是不知公子要买多大的宅子?”黄掌柜一口应允下来,并开始询问实施的细节。

    胡戈想到姐弟俩和那些流浪孩子,吩咐道:“买间宽敞点的民宅,还劳烦您派人去打听一下那姑娘的名姓,买房的文契上就写她的名字吧!”胡戈只知道小姑娘叫小芝,不过以黄掌柜这等大商家,在这条街上固定摊位打听个把人,应该没有难度。

    “啊!公子您还不认识她啊?”这倒令黄掌柜有点意外。

    “刚刚认识,这个女孩靠卖胡饼养活弟弟,而且为人挺有骨气,我想过当面交给她,不过我估计她不会收,所以只得劳烦您,您千万劝她收着,带着弟弟好好过日子!”胡戈想等到时候后自己已经离开了长安,而黄掌柜又是局外人,这姑娘就是想推辞也找不到人。

    “呵呵,公子您这是做善事啊!请您放心,这事黄某亲自去办,一定把这件积阴德的事情办好!”黄掌柜人老成精,不过只言片语就明白了胡戈的用意,当下便锦上添花,表示自己会亲自去办,叫胡戈放心。

    “那就有劳黄掌柜了,我还有事,就不留了,您忙您的!”胡戈道了声告辞,转身离开。

    走在路上,胡戈想起一句曾经流传很广的话,“凡是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多么霸气的一句话啊,可创造这句话的人是否想过,这世上还有多少人正在为他口中那不屑一顾的金钱而愁?而他手中的金钱又是怎么来的?

    有道是,劝客驼蹄羹,霜橙压香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入门闻号啕,幼子饥已卒!吾宁舍一哀,里巷亦呜咽。

    人间丑态,莫过于此。

    初夏的阳光炙热而强烈,给长安这座千年古都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黄,胡戈站在这个好歹并非自封的盛世里,心中感叹着胡饼姑娘们身上所背负地宿命。

    哲学家们绞尽脑汁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诠释着这个世界,却从不提,该如何去改变它。

    老天,这就是你让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吗!!

    好,这活我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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