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六年六月一日夜,月朗星稀,中越边境迎来了第一个不寻常的宁静之夜。

    法军驻河内第一旅第一团团长泰勒带领他手下的官兵,一路损兵折将磕磕绊绊地来到老街镇外,和正在这里攻打老街的各路法军会合,共有三千多人。

    已经围着老街打了两天的中尉维克托告诉泰勒,越南人在夺取老街后在短时间内修筑起战壕、在城外布下地雷阵、还把古城墙加固,充分利用老街居高临下的地理位置击退法军的多次进攻,两天下来法军伤亡惨重,想把伤兵送到后方却处处被截击……

    从莱州打过来的法军三六一营长杰克说,莱州已经沦陷,他们在前往老街支援的路上遇到越南人迎头痛击,他们的团长不幸阵亡,他带领剩下的几百名士兵今天早上才到达。

    泰勒在五月三十一日深夜受命出时,还认为越南人造反再怎么样也是小打小闹,他和其他士兵一样觉得佛兰总督小题大做。直到在红河流域陷入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全靠有一支坦克小分队才得以脱身,他不得不收起轻敌之心。

    但他和这几个法军将领一样,都无法理解因何越南会无端爆这样大规模的反抗运动。

    维克托中尉转达了西贡法军总司令欧文的指令,必须今晚就拿下老街,然后一鼓作气扫荡周边小城镇,在清除老街一带的土匪后,留下部队守住,再挥师南下,一路铲平过去,配合正在北上的法军对河内的土匪来一个前后夹攻,把越南人的反抗运动彻底镇压下去!

    泰勒和杰克听了都表示理解,他们当然也想掉头回去攻打河内,但不先拔掉老街这个土匪窝,他们肯定会处处受制,随时会面临前后受敌的困境,说不定会因此而全军覆灭。

    两面作战是非常被动且危险的,必须尽量避免出现这样情况,这点毫无疑问。

    ——这几场仗打下来,法军不敢再小看他们印象中懦弱狡猾的亚洲人,也不敢再认为对方是穷得住草棚、连肉都吃不起毫无反手能力的猪猡!

    猪猡什么时候起神经,长出副獠牙来,也是很危险的。

    说实话,泰勒对越南一点好感都没有,他来自法国南部加龙河下游,一个叫卡卡索纳的小城市,那里风景秀丽如画,气候宜人,人人过着尤悠自在的生活,若非前年他们家的葡萄园因失收而陷入经济困境,正好遇上国内经济大滑波,葡萄园被迫结业欠下银行巨额贷款,他才不愿意卖身到这落后野蛮的南亚来!

    他不喜欢越南,不喜欢这里的人总吃一种用腐坏的鱼做成的鱼酱,还有那要命的水果——榴莲,上帝啊,这样臭的东西他们居然称之为水果之王!他总觉得这里的空气到处有股腥臭味;看不惯这里的女人连买外衣的钱都没有,老穿睡衣在街上大摇大摆,(详见注解1)他也看不惯这里的男人明明家徒四壁,却不思进取,大部分只会蹲在马路边的小摊档喝咖啡吹牛,甚至抽鸦片**,胸无大志不务正业;女人外出挣钱养家的非常普遍,而当时女人能干的活,不是街边摆摊档,就是酒吧吧女,或者到有钱人家里作女佣,而最常见的是做暗娼。

    这里没有人重视对下一代的教育,没有人考虑将来,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出卖。

    这也许是法国统治者所乐于见到的,又或者是几十年来苦心为这些奴隶贴身打造的一套无形枷锁——但他怀疑越南人从古到今都是如此,所以才世世代代被人踩在脚下。他注意到在越南的华人很藐视越南人,给他们的评价是“男盗女娼”,在越南生活的华裔有个不成文的条规,那就是只有越南女子嫁给华人男子,从来没有华人女性肯嫁给越南男人。(详细见注解2)

    泰勒不知道是否所有的东方国度都是这样,但一个越南,已经叫他没有兴趣知道得太多。在他心里,黄种人天生就是做奴隶的材料,而这个奴隶的名字是柬埔寨或者越南,甚至中国韩国,又有什么区别?

    从踏出河内的那一刻起,他就希望尽快结束战斗,这样他好申请调回去,或者退役,他想回家,思念家里的父母妻儿,怀念祖国的一切。

    他不愿意象杰克的团长那样,毫无价值地把性命丢在这种落后的小地方。

    “今晚九点三十分,我们就起进攻!”帐篷里,泰勒指了指汽油灯下的作战地形图说:“我们最好兵分三路,从这里、这里两个侧面,加上这条公路的正面,三面一起,先用炮轰,然后冲锋!”

    维克托点了点泰勒所指的两个侧面攻击点,闷声说:“这两边,一边是密林,一边是山坡,越南杂种们在那儿布下地雷阵,还有机枪手、狙击手日夜防范,我们的工兵一露面就报销了!硬冲代价太大了,也未必能冲得上去。”

    杰克脱下帽子抓抓头说:“是难搞,这样的地形坦克也冲不上去!”

    泰勒顿时拉下脸,心中暗骂猪猡,难怪佛兰总督说老街易守难攻,难怪卢克上校会死在这里。

    他默默看了看维克托中尉,决定必须争取主动权,不能让对方来支配自己的军队,不过是打份工而已,他才不要打头阵做先锋。

    于是他很聪明地提出见解:“中尉,如果我们都挤在这条公路上正面攻击,如果越南杂种从其他地方赶来,从后面堵截,把我们封死在这条公路上,镇里的土匪趁机反击,我们就成德国香肠了!”

    “对,我们必须调派人手殿后,封锁这一带!”杰克立即表示同意。

    这时候泰勒也不客气了,直接就提出:“我的队伍不熟悉地形,而且刚刚结束一昼夜的长途跋涉,让他们去攻城成功的机会率不大。”

    维克托溜了他一眼,冷漠地说:“殿后不需要一个团的兵力吧!我们的部队今天刚和越南杂种干了两场硬仗,士兵们疲惫不堪,没有新鲜兵力的加入,无法组织有效的进攻!”

    经过一番商讨,他们最后决定从泰勒的部队抽出第二营3oo人殿后,其他人全部参加攻坚战,在中路攻击的同时,也在两侧翼派出两个连的兵力去佯攻,以牵制敌人,配合正面攻击的大军,务必全力出击,把老街一举抢回来!

    彼此达成协议后,这三个军官正在做详细的作战安排,派出去的侦察兵回来报告,老街镇里灯火通明,鼓乐声声,似乎在搞什么喜典活动,城墙炮楼上很多哨兵戒严,应该是怕法军趁机会突袭。

    杰克一听就笑了:“也好,等他们玩累了,喝醉了,再杀进去,这次肯定大获全胜!”

    维克托低头看看表,表示同意:“好!那就押后到十一点!”

    他们命全军吃饭休整,准备深夜十一点出。

    结果等到十一点,他们把大队拉到老街镇前沿,依然听到里面锣鼓喧天,远远望去,炮楼城墙上果真密密麻麻站满了哨兵。

    没办法了,继续等吧,这些疯狂的越南人,从来没听说他们有狂欢节之类的,今晚莫非是截获了欧文总司令给维克托的电报,预料到了他们越南人最终要被推上断头台的命运,在举行最后的晚餐?

    于是他们传令下去,继续等待,越南人越玩得尽兴,就越容易被攻克!

    这一等,竟然等到凌晨两点多,全军上下都困得在土路上、草地里直打盹,泰勒等人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不可能闹通宵吧?他们无数次举起望远镜观察,无数次派出侦察兵,都得出同样结论:越南人彻夜未眠在搞庆祝活动。

    泰勒曾下令让两边侧翼的部队派出数名工兵去尝试排雷,以探敌情,结果是工兵们全部英勇牺牲。

    而且还引起对方的恐慌,从城墙上对准公路方向的黑暗放了几**炮,作出凶狠强悍的警告。

    泰勒维克托等人面面相觑,上帝啊,有没有人能告诉他们到底生了什么事?

    这三位仁兄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以他们目前的身份,维克托和泰勒同级,杰克在该团的团长阵亡后,欧文总司令临时委任他接管该团,他们来自不同的部队,彼此都有着不同的背景,谁也不愿意去当炮灰,假如这次战败,谁也不愿意成为背黑锅的决策者。

    就这样,时间在他们的推卸推测中一分一秒流过去,凌晨两点三十分,泰勒终于提议:“维克托,你还是给总司令个电报,征求一下意见吧!”

    要是上峰说开火,那咱就拼了,有什么后果也有他老人家顶着,与我们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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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光逸按:1。关于越南女性服装的一点注解:越南妇女奥黛(aodai)是越南的国服,它在越南南方音作/oyai/而在北方作/ozai/.“ao”源于汉语“袄”,在现代越语里“ao”则指遮盖到颈部以下的服饰,而dai的意思是“长”。它通常使用丝绸等软性布料,上衣是一件长衫,类似中国旗袍,两侧开高叉至腰部,下半shen配上一条喇叭筒的长裤。但是,奥黛是她们去重要场合才穿的,在3o到9o年代,越南女性曾经非常流行穿用碎花布剪裁而成的两件头套装,看上去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是睡衣。

    注解2。关于文中所描写到法**官泰勒眼中的越南人,我只是从我所见所闻中现实中得出的理解,绝非杜撰,也不是有意抹黑越南人,如果大家觉得在下过份偏激的话,我只能说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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