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一家规模不大的6运物流公司,伺机介入了这个残酷动荡、纷乱丛生的市场。

    这家北方物流公司的起家,源于它所拥有的成熟快捷、实力强大的6路交通运输能力。起初,6运物流公司的经理和主管们,深知他们自身的严重缺陷,资金储备不足,产品数量稀少,欠缺文化底蕴,运营体系不健全……。然而,他们毕竟是建立在马背上的北方游牧民族,他们天生有着参与争夺角逐的野心;他们有在乱世中趁火打劫、捞一把好处的强烈念头;他们更有敢拼敢抢的迅捷行动力。

    北方6运物流公司所起的作用,不过是在证券交易所宣布,它要开始进行收购。而事实上,这家北方公司根本没有足够实力,去收购顶级上市大公司一定比例的股份,它只是进行了不断挖墙角、收买部分实力股东的行为。北方6运物流公司至始至终都在伺机而动、蚕食侵吞。

    何况物流公司原本就不富裕,即使在这场角逐中失败,他们也没有任何损失。大不了退回北方牧场,大不了继续固守就是。这样心态差异的存在,便揭示了无赖光棍汉与保守富家翁最本质区别。

    光棍汉莫大的优势在于无赖:“基本上”他什么都不怕。只要人不死,最怕受穷!

    反之,富家翁的心态则不同。由于富家翁拥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因而心中更加害怕失去。他们必然忧心忡忡、必然患得患失。富家翁害怕失去金钱、股票、房产、田地……,他怕失去权力、地位、品阶、职衔……,他更害怕失去子女、父母、妻室、奴仆……。

    一个富家翁被俘了,他恋栈性命、恋栈权位、贪恋女色,所以降了。另外两个、三个富家翁见皇帝上吊死了,为了谋求新的权力取向、开国从龙的王者地位,也降了。诸如此种情形,即使今日某某只是佯装诈降;明日觉得脸面、声名、节操上过不去,再反悔一次;后日终究没有其他退路,也只得重新降了。但求不死,大家纷纷地降了。乱世蝼蚁,惟求生安罢了。

    北方游击来的光棍汉从不恋栈,赚了钱立刻就运回北方老家去。“马”上来,马上去;它始终做着两手打算。但是赶着牛群运钱运粮,那些温驯胆小的牛儿没有头领,害怕的不敢反抗。这游击打劫的马队挟着无主的牛群,队伍愈经扩充、愈来愈庞大,终于侵占了全部富饶的草场。

    …

    顺治三年(暨1646年),当顶级国有大型上市企业,正在被北方6运物流小公司逐渐侵吞蚕食的时候,施琅只是郑芝龙麾下一名部将,他随着部门顶头上司郑芝龙,第一次降清了。那时候施琅才二十五岁,他只是一个年青率直的基层职员。当委身八年的顶级大企业,甚至连董事长都自杀了,施琅可以不跟随上司跳槽吗?他还有人生其他选择么?

    或许施琅心中尚有其他不成熟的想法,或许他还没有计划周全的职业道路,他终究是心存犹疑的。然而郑芝龙的儿子郑成功,却踞守福建厦门和台湾澎湖一带,成立了郑氏海运物流公司,虚尊朱三太子为名誉董事长,正式营运了。那时候施琅所有的家属,包括父亲兄弟子侄也都在福建。于是施琅的人生中,第二次选择了跳槽。

    无可讳言,施琅这一次跳槽,他的前路撞上了一面玻璃。梦想是光明的,行为是冲动的,结局是苦涩的。

    企业高级职员进行业内跳槽时,有一项很重要因素必须考虑!不是待遇、不是职位、不是环境…,而是顶头上司。哪怕人家海运物流公司,是邀请你去做部门经理,但你务必再思、反思、三思而行。要考虑的问题不是职位头衔的高低,而是顶头上司、公司总经理的为人和品性。

    须知一家能够做大做强的公司领导者,自身所应具备促进成功的品德之一:宽容大度。领导者自身的业务能力不必很强,他只要有接纳并且驾驭有能力下属的本领胸襟,他会非常成功。但不幸得是,郑成功自身的业务能力很强,而他的胸襟并不大度,且耳根子软,所以他难以驾驭率直的施琅。

    关于海运物流公司重大的经营策略,新任部门经理、业务骨干、年青而自信的施琅,竟然同身为总经理的郑成功产生了意见分歧。郑成功的战略理念是“舍水就6,以剽掠筹集军饷。”而施琅公然持反对意见,欲挟海上优势徐徐图之。

    无奈施琅的言太过直白,并且无丝毫身为下属的婉转,以示对上级领导的尊重。施琅简直是新进入职员工的得意忘形,他不仅忘记了此刻任职的公司也是一个家族企业,甚至于他还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就是一名被雇佣的打工者。施琅遭遇架空,被放了年假。

    然而施琅本不是一个肯安分求全的人,即便如此失意,他仍幻想着展现自我,他也的确做到了。当北方6运物流公司,派市场拓展马得功,率部南下袭取厦门时,海运公司留守的家族干部郑芝莞,吓地惊慌失措、弃城溃逃。施琅不甘失败,率领着手下六十人迎战上去,狭路相逢勇者胜,再无赖的光棍汉也怕死。光棍马得功的弟弟,就在厦门被施琅杀死了。北方6运物流公司派来的马得功,业务拓展活动最后以失败告终。

    即使施琅能力过人、表现出众,但是顶头上司总经理并不是宽容之人。何况承认施琅的胜利,就突显了亲戚郑芝莞的无能。所以郑成功选择默默忽视了。施琅郁闷地无处倾诉,他记恨在心。施琅终究太年轻,他学不会隐忍,学不会潜伏,他想要力争上游。

    施琅有一名亲兵曾德犯了死罪,却逃匿至郑成功处,并被郑成功提拔为亲随。施琅想办法抓回了曾德,并不顾顶头上司郑成功的反对意见,执意杀掉了曾德。施琅以为自己仗得是法令公理,施琅图了一个快意恩仇。结果,郑成功仗得是手下有权有兵,直接把施琅全家逮捕入狱。

    施琅机灵地使了一个金蝉脱壳的计策逃跑了,这行径却激怒了郑成功,直接把施琅的父亲施大宣和亲弟弟施显全部杀头了。施琅悲愤着、痛哭着、悔恨着、无奈着跳了人生中第三次槽。

    即使再一次跳槽,施琅别无选择、走投无路、仍然跪着回到了旧日东主北方6运物流公司旗下。即使施琅被曾经的生死敌人、譬如光棍马得功等人谩骂折辱过。即使施琅过得始终并不如意,坐在空空如也的办公室里独自办公十二年。即使施琅向北方公司高层们写了许多经营计划书、规划建议书,诸如《边患宜靖疏》、《尽陈所见疏》……,都似石沉大海、皆被束之高阁。

    但施琅用人生中最惨痛的经历,学到了一辈子最深刻实用的经验教训,只有一个字:忍。

    …

    康熙皇帝例行嘱咐施琅几句,不外乎要他尽心统带水师,好好演练战船战术。施琅虽然被降级为二品总兵使用,他脸上也并无一点不满情绪。毕竟这大连总兵是外放实职,比起在京都6上行走的艰难,去海上游弋的日子可逍遥自在多了。离开水师和大海,有四千多个日夜了。

    施琅肯定不会忘记那件时时刻刻铭记于脑海的大事。终于他还是按捺不住心焦跪下,恭问康熙皇帝“何时平台?”康熙没料到施琅一大把年纪,仍然直白如此,想了想方才出言反问:

    “你可知,朕命你去大连操演水师的真正目的为何?”

    康熙紧接着又问:

    “你可知,朕为何要派商船远至日本贸易洋铜?”

    “你可知,朕为何要设立大连、烟台为通商口岸?

    “你也不必急于应答,”康熙轻轻一叹,语重心长道:

    “十二年啦,卿姑且耐心再等两年,又当如何?待云贵悉平,兵蓄精、饷筹足,将士皆有战力,区区台湾何愁不克?到那时,恐怕朕还要催着你去呢。”

    施琅终于听见皇帝说出了平台必克的决心,蓦然间百感交集,忍不住噙下头颅老泪纵横。

    …

    康熙看着立于下,隐忍半辈子的白花甲老头儿,内心挺唏嘘的。

    施琅谋到这份高位够艰辛,连从五品的高士奇心里都有点瞧不起他。

    至于上位的君主们,想法往往更古怪。康熙皇帝一直故意冷落、雪藏施琅暂且不提。譬如后来那个多事儿的乾隆,闲着无聊时,还要给一干前朝大臣们鉴定职称、评定级别。凡为投降过来的前朝明臣,先不论工作表现,直接判定人家是卑躬屈膝、降级处理。人家不听话呢、就要砍掉人家脑袋;人家太听话呢、又嫌弃脊梁骨太软。难道偏生要七擒七纵、纠结扭捏一番,才更上道么?莫不如死了干净。

    君王其实就是一种矛盾的、小心眼的、善变的生物,他们很看不起没气节、没操守的臣子。然而臣子性格太过耿直刚硬、太会忠言进谏了,君王又难免耿耿于怀、暗底里恼恨。因此大多数君王仅只欣赏忠臣的贤名、声望和忠心,却更喜欢佞臣的陪伴和奉承。

    换个角度说,倘若历史上全都是于谦、岳飞那样铮铮铁骨、碧血丹心的人物;而历史上的皇帝也皆有容得下直臣贤良、忠言逆耳的博大胸襟。那么朝代不会更替,元、明不会存在,还干大清小辫子什么事儿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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