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风是柔和的吹在身上不再是那种刺骨的寒意而是像一只温暖的类似女性的手轻轻摸进来的感觉。天空也不再是那种让人恐惧的铁灰色而是瓦蓝瓦蓝的很少的几缕云彩在天上悠闲地飘摇天空显得又深又远。我很高兴能在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现自己还活着还能在清晨的一缕阳光里惬意地伸上一个懒腰。看着阳光从门缝和窗户里明目张胆地射进来那种慢慢升腾的喜悦使我激动无比夜里曾经做过的关于死亡的噩梦悄然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生的意气。

    我经常在跟王东闲聊的时候这样说:“我怎么老是觉得有人要杀我呢?奇怪。”

    王东笑话我:“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吧?不然你不会有这样的感觉的这叫天杀你也。”

    我说:“我做的事情不算伤天害理吧?我从来不干那些违背良心的事情。”

    王东说:“你说不伤天害理就不伤天害理了?不伤天害理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我不以为然:“我的钱全是干净的无非是跟正常生意来的钱不一样罢了。”

    王东说:“其实也没什么刚开始的时候捞点儿偏门现在不是走上正规了嘛抽头咱们都不收了。”

    这是真的从去年我的生意开始好转我就再也没让伙计们去扒同行的“皮”价格也随大流只要别人不挤兑我的生意我从来不插手别人的生意去年市场管理所的刘所长还把我帮助别的个体户共同致富的事迹报到市个体劳动者协会劳动者协会还给我了一面很大的锦旗呢就差让我做巡回报告了。刘所长在给大家开会的时候说张宽同志是咱们下街农贸市场的先进个体户将来成立商会什么的我第一个提议张宽同志担任会长。把魏三那个嫉妒啊。魏三现在已经是下街农贸市场的大户了资产恐怕不比我差到哪儿去。这小子很会玩儿捐款给我们市场临近的一所小学建了一个图书馆还被那所小学聘为校外辅导员了要不是被金龙举报说他是个劳改犯出身下一步他很有可能跟那所小学的女教导主任结婚呢。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平淡无奇地过着有时候闲得空虚有时候忙得恨不能把自己分成两个人来用。

    万兵又不见了什么话也没留。王东去了我新建的那个冷库旧冷库我承包给了一个批海货的朋友。

    棍子经营不善生意倒闭了整天赖在我这儿“洋干”我干脆收留了他让他接替了以前万兵的摊子。

    生意做大了难免会跟人生一些摩擦把老虎收拢过来以后确实管用这些小摩擦全是他帮我处理的。

    老虎的那套地痞办法也确实管用再咬牙的主儿到了他的手上也挺不过三天非拉即尿。

    有一天我请老虎吃饭老虎喝大了搂着一瓶酒哭了个一塌糊涂问他哭什么?他不说依旧哭。我知道他的心里憋屈不堪因为好端端的一个大哥不明不白就当了我的小弟他能不难受?可他不那样怎么办?他的活动范围就在我的控制之内不给我当小弟就必须滚蛋。我说:“老虎哥如果你是因为感觉跟我交往没意思尽管提出来我不拦你。”

    老虎不哭了一把扯下了他脖子上的一根狗链子似的金项链硬往我的手里塞:“宽哥我哭是因为这半年多来你对我的照顾我感动。没有你的帮助我凭什么养活那么多的兄弟?我没什么报答的你拿着这根链子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他越说越动情竟然咧着大嘴嚎上了“我他妈白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跟我一起开始混的有的比我大有的比我小谁能比我‘膘’?我还觉得自己讲义气够哥们儿呢可是谁瞧得起我?你们这些大哥级的拿我当战斗在第一线的初级小混子我自己的那些兄弟拿我当保护伞、摇钱树!我想往大哥级的这边靠可是我没有那个脑子啊我这几年一直是在原地踏步没有一点儿长进啊……前几天我去吴胖子那里拿我的辛苦钱你猜吴胖子说什么?虎哥如果不是看宽哥的面子你出这点儿力也就值五百块钱。他说的还真对!我听说刚起来的几个小哥想去抢我的地盘一打听我的上边是你二话不说就滚蛋了你说吴胖子说这话能没有道理吗?当初我还没有数想跟你斗唉你就说老许这个老**操的吧……”

    老许这事儿我知道是王东一手操办的。差几天过年的时候老许找王东结帐王东说你曾经给过我一批不合格的对虾那部分钱不能给你而且鉴于你连我都敢糊弄以前你的货款也不给了。老许就给我打电话诉苦我说许叔我不管冷库那边的事儿了你还是跟王经理商量吧。后来老许找过我几次我一直躲着他他急了跟王东拍了桌子放赖说反正年前我拿不着钱这个年也没法过了我就死在你这里吧。说完直接躺在了王东办公室的地上哭天抢地的打滚。王东说老许你跟我玩光棍是不是?一个电话把老虎叫来了。老虎还没进门老许就哆嗦上了老虎一进门老许一骨碌爬了起来满面笑容地给王东和老虎敬烟说钱不要了。老虎给了他一巴掌滚蛋!老许错个身子紧着屁股走了。

    等老虎抒完了感情我把项链重新给他挂在脖子上:“谢谢虎哥其实我应该给你买点儿东西的。”

    老虎还想推让我火了我说:“我他妈缺你这点儿东西?”

    把他推坐下我皱着眉头想了一阵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老虎说:“我自己倒是不急我妈着急说是让我五一结那就五一结吧。”

    我让驴四儿回我库房给他拿了一万块钱从桌面上推给了他。

    老虎推挡几下揣起来了:“二哥下一步是不是该收拾一下老钱了?”

    一提老钱我就来气这个老家伙欠我三万块钱将近两年了。刚开始的时候他是给我送鱼的我从海上直接进货他就不来了。后来他知道我拿的货比他拿的便宜一大截就开始倒过来从我这里拿货因为我打从干上这一行就跟他接触觉得这个人尽管有些无赖总体还算不错挺守信用的他来拿货我总是记在帐上没要现金。从去年春天开始这个家伙就不来我这里上货了听说跑外地养鲍鱼去了。我派人去找过他一次他说因为钱全投资在鲍鱼池上暂时拿不出钱来让我缓他几个月卖了第一茬鲍鱼一定还帐。当时我不着急用钱也没再催他后来我的新冷库建起来了需要钱就派人拿着帐本去找了他一次他还是哭穷说他没有钱伙计打回电话来问我怎么办?我让老钱接电话对他说钱哥三万你拿不出来先给我一万吧我实在是周转不灵了。老钱说兄弟啊不瞒你说我目前连吃饭都成问题了今年大水我的池子全部冲垮了。因为我不懂他们那一行也就相信了让兄弟们回来了。后来我听一个关系户说老钱这小子了轿车都开上了整天住宾馆挂马子连老婆都不想要了。我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尽管没有那人说的那么玄乎他买了一辆新车倒是真的。年前我又给他打了一次电话我说钱哥把钱给我吧既然咱们没有生意来往了你老是挂着我的帐也不好。老钱又开始哭穷我的亲兄弟啊我要是有钱能不给你吗?我敢不给你吗?老哥我真的快要难死了过几个月吧过几个月我一定还。

    既然老虎提到了老钱那就让老虎去找他吧我点点头说:“你说的对那钱是该要了这事儿你去办吧。”

    老虎说:“最好有他签字的证据这样要起来顺当一些你想既然他敢拖着就一定有放赖的打算。”

    那是一定的了老钱肯定是看透了我他觉得我不会为了这区区三万块钱跟他过不去因为我很爱面子。

    我让驴四儿把老钱打的那些欠条拿来了顺便给老虎写了老钱的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连他在哪里养鲍鱼都记在了老虎的本子上然后对老虎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你把钱给我拿回来就行拿回来这钱就是你的。”

    老虎不高兴了忿忿地说:“二哥你什么意思?合着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个杂碎?这样的钱我好意思拿吗?”

    我敬了他一杯酒胡乱一咧嘴:“呵呵我是让老钱给气糊涂了你不愿意要就算了喝酒。”

    老虎的性子很急干了酒披上衣服就走:“马上办不能让老小子继续这么舒坦了。”

    下楼的时候我碰见了金龙金龙说刚才驴四儿拿着一沓子纸条风风火火的撞了我一个趔趄也没道歉。

    我笑道:“他不尊重大哥该挨打了。没什么我让他统计个数字过几天给弟兄们奖金。”

    金龙把嘴巴嘬得山响:“宽哥对手下的兄弟真够意思!好几十人那得多少钱呀。”

    我故意“刺挠”他:“没多三十万二十万的吧小意思。”说完打个响指走了。

    金龙在后面站了好长时间直到我拐出楼梯才蔫蔫地嘟囔了一句:“钱钱钱多了不起呀。”

    过了几天我给老虎打电话问他找没找到老钱?老虎恼怒地说还没呢这个老家伙比狐狸还狡猾到处找不着他他还真有甩了他老婆的意思连家都不回了。我说你继续找他实在找不着就算了。老虎说哪能就这么轻易地算了?我找了当地的朋友把他的鲍鱼池子给他扒了估计这几天就把他给逼出来了你就别管了我老虎办事儿没有不成功的。

    这几天很闲散一闲下来我就容易胡思乱想一会儿是郑奎和万兵都去了什么地方一会儿是我跟刘梅的关系一会儿是杨波到底去了哪里?有时候还算计算计家冠还剩下多少刑期……我身边的一个兄弟跟钱风有过接触他说有一次钱风喝多了对他的几个兄弟说家冠在里面一直没闲着到处接触那些社会上的猛人。他说张宽算老几?下街永远是他们老王家的旧社会是文革的时候是现在也是没有老张家蹦达的前几年他已经折腾了老张家个稀里哗啦这次出去还折腾。他的身边笼络了不少人基本形成了一股势力尽管这股势力还不足以威胁到我可它确实让我的心里很不痛快。

    心里不舒畅我就喜欢去找蒯斌喝酒我喜欢老蒯现在的状态悠闲得很整天在饭店装弥勒佛。

    这阵子天顺不大去蒯斌饭店了问蒯斌蒯斌说他是蝴蝶的人蝴蝶那边忙没时间来了呗。

    蒯斌不太喜欢跟说不进话去的人喝酒一见我就高兴上酒唠叨常常把我搞得想藏起来。

    在屋子里呆的时间长了出门眼睛就不太适用眼一花门口站着的一个姑娘让我一下子当成了杨波。

    我晕晕忽忽地走过去歪着脑袋看她:“杨波?”

    姑娘踩着地雷似的蹦开了。

    脸平得像巴掌腿粗得像牛还他妈杨波呢连杨波的屁股都不如。

    人都说在酒桌上坐得久了不管喝没喝醉只要一出门保险是个醉汉的状态厉害的还容易瘫倒吐酒这叫见风倒。跟蒯斌坐了几个小时我现在就有了这种状况尽管脑子还清醒着可是脚下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走路总是感觉在打晃脚腕子在小腿下面一扭一扭的。我想打个车可是站在路边等了好长时间也没等来个出租车索性坐在马路牙子上等。

    夹在胳肢窝里的大哥大响了我看都没看号码直接接了起来:“谁?”

    那边的声音挨了一石头的狗似的:“宽哥麻烦啦这次折腾大了……你在听吗?说话呀。”

    我听出来是老虎的声音可是我不相信他刚才说的话什么麻烦?最近我可没安排你出去打架。

    我粗暴地回答:“我在听你说什么麻烦?”

    “我一个兄弟大勇把老钱用斧子劈了”老虎在那头语无伦次地说“脖子都劈歪了正在医院抢救……大勇想跑没跑成被11o当场给抓了另一个兄弟小炉匠想去救他也被抓了。不是派出所是分局……老钱不知道是死是活估计大概活不成了。我听说11o把老钱往车上抬的时候老钱的脑袋都转到后面去了现在到处都是警察估计是在抓我……”

    我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了他们怎么把老钱给劈了呢?这麻烦可真大了:“虎哥别慌谁是大勇?”

    老虎说话快得像炒豆:“他刚从劳教所出来没多长时间以前跟着家冠玩儿现在家冠没出来就跟了我。”

    我想起来了这小子是个“木逼”式的人物一火挺吓人:“你马上打个车到观海楼我去那儿等你。”

    挂了电话我疾步跑回了蒯斌饭店:“蒯哥把你的车给我用一下。”

    蒯斌见我慌里慌张的连忙问:“出什么事儿了?要不要我去送你?”

    我边推着他去拿车钥匙边说:“老虎帮我去要帐把人砍了我得赶紧去处理处理。”

    蒯斌不屑地说:“这点小事儿就把你紧张成这样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拿钱完事儿。”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车钥匙边跑边回了一下头:“这事儿先别吭声一会儿我回来找你!”

    蒯斌在后面大声喊:“别慌张啊兄弟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钩!”

    我笑都笑不出来了你这个老混蛋钓鱼钩怎么坐?钩出你的直肠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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