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千钧一发,敌兵的脚步声和马蹄声骤至。

    庞统翻身下马,一把将曹植拉了下来,一侧便是死胡同中唯一的入口,一扇民宅的后门。他们猛地撞了进去,门板“呯”的一声撞在了内壁上。庞统身后的曹植略显蹒跚,但他也已经管不了这些了,死命的拉着曹植就跑,期间看到了很多民宅的桌椅,又听得有人在喊:“谁!是谁!”

    民宅中的家庭骚动了,可是他们都不敢寻找来者。而很快更多的噪杂声随着马嘶而来。庞统带着曹植闯入前院后,靠到墙边,他一手抱着曹植猛地一跃,一手搭着墙头,令一手用力将手中人扔到了对面,只听得曹植还“哎哟”了一声。

    “对不住了。”庞统心中道。他随即也翻了过去,只见曹植坐在地上。

    “走。”庞统疾呼道。

    曹植这种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哪里惊得起这番折腾,脸容煞白泛着月光,喘息道:“我真的不行。”

    “做一个死在这里的懦夫?”庞统冷言问道。

    曹植闻言目瞪口呆。

    庞统又道:“堂堂一个王就死在这种地方?你以为在这种突然的情况下若是被人杀于乱阵下是什么下场?即便有人把你认出来,我真是怀疑会不会来个‘错手杀人’倒也是名正言顺的除了一个眼中钉。”

    曹植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耳畔是那已经在民宅内大声呼喝的曹彰的手下。他的脑海中闪出的是曹彰英武的身躯,和他手中的长戟。他爬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就像是要摔倒了一样,整个人没有平衡感。他苦笑着说道:“你看吧。”

    他指了指下面。庞统所见的是一支插在他左腿上的利箭。

    “我想呢,刚刚有什么东西的声音,原来如此。”庞统蹲下去一剑将箭头斩断,抬头看着一脸无神的曹植道:“别有声音。”

    便是猛地一把,箭矢脱出,曹植脸孔上汗大如豆,整张脸都像是抽筋了一样。但就是在这么艰难困苦的情况下,他所挤出的话是——“步统领不会有事吧?”

    “没时间和你废话了。”庞统背对着他。“上来。”

    曹植蹒跚两步俯身下去,庞统一把抱着他的双腿将他背了起来。随即听到的是隔壁那间民宅的主人哭爹喊娘的声音。而他们悄悄地又潜入了其他民宅,在曹彰大范围搜宅的时候,庞统以他灵巧的身手避开了所有敌人的视线,如猫似的翻墙跃瓦,背着陈思王来到了他的王府。就连闯入王宅大院都没有被人发现,两人是直接从侧窗撞进了屋子里。

    曹植坐到了床榻上后,庞统便想问情况,岂料是直接昏倒了过去。

    “这身骨真不行。”他叹了一句,忙出去叫了守卫。

    待曹植醒来的时候,身边是一个府里的大夫,此人年纪五十多岁。庞统已经警告过他,这日所见的一切不得说出去。可是在看到了曹植严重的伤势后——说严重,其实是在这王府内,竟然王爷被利箭射中,这一不可思议的情况完全震撼了这个老大夫。似乎本来在王府内清闲的工作变得有点性命之危,深感陷入危局的大夫也只有低头加紧为曹植料理伤势。

    雪月是当夜就回来的,以她的能力要甩开那些追兵实在轻而易举。

    两人坐在一侧,看着那大夫汗流浃背的给曹植包扎好。大夫对着庞统道:“这位大人,我已经尽力了。像大王的伤势无碍的,休息一两个月必然痊愈。”

    “去吧。”庞统扬了扬手。

    时间还是夜晚。

    “也太弱了吧。”雪月道。

    “没有办法皇族子弟,且不是武官,能有什么力气。”庞统对着雪月摇了摇手,示意不要再说话了,否则可能被发现破绽。

    五更的时候,曹植醒了过来,脸上少许有了点血色。

    “大王终于醒了,否则我等难责其咎。”庞统在床榻边道。

    “啊……”曹植发出了深深地叹息声。“原来我还活着……刚刚做梦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黑漆漆的一片里,全身都觉得发冷……死亡不是好事。”脸孔一紧,一手摸到了伤处道:“能活着到这里,还真是不容易了。不过这样一来,我就得一直在府里修养,可不能被人发觉了异样。”

    “就说感到头疼,在府内静养。”庞统提醒道。

    曹植缓缓地点了点头。

    “也只有这样了。不过这次的情况一定会在城内引起一点波浪,不知道朝中会如何议论这件事情。二哥会否通过什么蛛丝马迹查到我和荀太尉那里……”

    “这种问题。”庞统露出了苦笑。“不用去思考了。曹彰怎么可能正好整装待发的在那里出现……”

    “这么说来!”曹植想要起身,但是伤势令他觉得身体沉重,也动弹不得。“已经被发现了。”

    “嗯。”庞统道:“太尉府内一定有城威王的人,否则怎么可能发觉我等的事情。一定是听得说是城威王的手下请见而露出了破绽。”

    “便是偷偷告诉了二哥,才有了这个情况。”曹植冷然道:“不过二哥还是个心急的人,这样一来也是打草惊蛇了。”

    “此人不会是曹丕的对手,但还是要防着。”庞统道。

    他们算计倒是好,可是有些事情就是防不胜防。

    “糟糕了。”庞统看着面如土色的曹植。曹植正坐于榻上,听完庞统的话。可说糟糕的还是庞统自己。因为曹植已经没什么好说了。

    “这件事情我思前想后总觉得有猫腻,才过了两天就有宴请,还是皇上的意思。但没理由被人发觉你受伤的事情……”他满脑子狐疑地想到了一个人。“把那大夫……”

    “不要了,那人很老实,不敢乱说话的,他应该一直在府内。”曹植摇头道。

    “他一直没走出去过,也没和谁说过话。”雪月点了点头。“我让府内的人看紧了他。”

    “府里的其他人不知道房里的情况吧……”曹植这么说着,环顾四周,门窗紧闭,薄明微暗的空间内仅三人。“既然是父皇的宴请,必然是要去的吧。”

    “没事的,不是已经说头疼在家里休息吗?”雪月不解地说道。

    “是啊,可是……”庞统道:“嗯,还是要去的。毕竟是皇上的宴请,不去的话就失去了出现的机会,若是让那些大王展现了自己的能力,文武百官和皇上有了先入为主的情绪,那么我们便是得不偿失了。”

    “可我还是不能走动啊?”曹植皱眉道。

    “可以的,按照这个伤势要装一下是可以的。”庞统道。“不是我残酷,只是这一切不是为了我和步统领,为得是大王你自己,所以还请大王起来吧。”

    投以冷酷的视线,曹植体现的十分无奈。

    庞统心想道:“这点伤势,换了我的话一定会忍耐过去的。但是这次让这个人来做,若是有所破绽,他的王道也就差不多了。”

    仁朝元年七月末,烈日为阴云所遮,风高气爽。

    曹操的弥天宫,屋顶都是龙在飞驰的雕塑,墙头凤卧,各种植物繁茂昌盛。侍女盘腿而坐,有的弹琴起舞。

    一派皇家内院的风光景象。朝廷大臣着华服入座品酒,王侯之流于皇帝两侧列座。曹植来得较晚,但健步如飞,路过时与众人寒暄一番。

    “父皇,孩儿来晚了。”

    “快坐!”曹操道。“听得我儿身体不适,为父的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想想一父一子都为头痛所碍,乃非天之意?实在冥想不出。”

    “一定是天气太热了。”曹植随口道:“父皇乃九五之尊,上天选中的人,怎么会有什么异样,还有千秋万载呢!”

    “唔……哈哈哈!”曹操先是犹疑,而后大笑一番。

    庞统听得心中道:“这曹孟德偏头痛要是犯得厉害了……该是没几年时间了,是要让曹植上位,否则前功尽弃。”

    “父皇当是该一统天下的人,载入史册,千秋万载。”曹丕忽然起身道:“我等臣子更该敬酒一杯,以示皇上万岁!”

    听得此言,众人怎敢不起,全部起身举杯,敬了曹孟德一杯。庞统和雪月只是护身于曹植后,并没有同席的分,也就看看罢了。不过这样更好,不用在局中周旋,更能看清局势。眼下,本来注意力还在曹植和曹操的偏头痛上,却一下子被那曹丕借题发挥,活跃了气氛。他一副俨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派。不过作为长子,也倒是名正言顺。只可惜古往今来,长幼有时是不分的,且庞统在看到这个曹丕第一眼的时候就晓得这是个深谙韬略的阴险之辈,凭借曹植的善良休想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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