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时候,有的人越是接近,便会越了解,但是梁鸿,苏钰接触的多了,反而越发琢磨不透他的想法,就比如说抓住她献给魏念程,便能保西川安定,但是梁鸿偏偏没有这么做,而是选了最极端,最危险的一条路。

    眼下,魏念程已经借着小皇帝的旨意,派了大军十几万,直逼西川而来。

    前方阵势紧张,却不是苏钰最闹心的事情,而是这些天一连三个晚上,萧逸都立在门口良久,才肯离去的身影。

    一个男人同一个女人的故事,似乎必然不会主动向另一个女人提起,那与杨莆缠缠绵绵的艳色情事,萧逸一个字都未曾向苏钰提起,就像是这件事情从没有发生过,他还在这里真心真意苦苦劝说,要她同他离开新良这个危险的地方。

    这几日,苏钰将房间的门窗紧锁,听完萧逸的恳求劝说,一开始还张张口,说一句“你走吧”,到后来,苏钰干脆盯着房顶一直沉默,不再言语半分。如今对她来说,新良城怎么就成了最危险的地方,分明跟着他走,才是这世上最危险的事情,就算有一天她掏心掏肺,只怕萧逸仍旧觉得不足珍贵,随手便能将她仅有的一颗心,捏的粉碎。

    今晚,夜色里下起了沥沥的小雨,起先还是蒙蒙的雨滴,到了三更天,便成了哗哗倾落的大雨。

    苏钰望着桌前的灯火,轻轻吹灭,想来今日,萧逸是不会来了,不来也好,两个人分开的干净。

    空气中带了几分雨水的潮气,那蜡烛的火苗被轻轻一吹,高高燃起的火焰蓦地被压成了黄豆大小,在灯芯里来回晃悠着跳动了几下,然后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噗”的一声,熄灭了所有的光明,屋里也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正在这时,窗户的框子被人轻轻敲了两下,苏钰脱鞋的动作一滞,心头仍旧有些隐隐的疼,便朝着窗外道:“你走吧!”

    苏钰说完,门外寂静了一瞬,就在苏钰以为萧逸又要静静的守上一会儿的时候,却听的窗外有人哑着声音,贼兮兮的唤道:“夫人,是我,李粮。”

    苏钰一听,笈上 鞋子,几步过去打开窗户,也夜色中看不清李粮的身影,也感觉的出来,他的浑身已经被雨水打的湿透。

    如今天已经入了伏,可是这贸然淋上一场大雨,仍旧会让人感觉内里寒凉,苏钰知晓,李粮虽然嘴上活泼些,内里却是个传统至极的男人,也便没有邀他进屋,只凭着记忆,摸索着正巧在窗户跟前放着的雨伞,一把拿起,递给了李粮,催促道:“今夜雨这么大,他不来,也不该让你来,你快走吧!”

    黑暗中,苏钰不知道递伞的时候戳到了李粮哪里,只听得李粮闷哼一声,然后似是捂着鼻子和嘴巴道:“将军有些急事连夜离开新良了,要我来告诉夫人一声。”

    萧逸走了。

    苏钰立在当场,脑子里空了一瞬,然后苦笑一声,哐当一声关上了窗子,恶狠狠的朝着窗外的李粮道:“他走了跟老娘有什么关系!以后我和他阳关大道各走一方,你们这一群人,也莫要再来烦老娘!”

    李粮从未见过苏钰这般严厉的模样,只在乌漆墨黑的夜色里,眼睛迷茫的眨巴了两下,然后挠了挠脑袋,朝着紧闭的窗子唤了声,“夫人。”

    哪知这一声夫人唤出来,面前的窗户果然开了,然后当啷啷,从窗户里扔出一件东西来,落在地上,直砸的李粮脚疼的呲牙咧嘴。

    苏钰在屋里,带了几分她之前的作风,利落干脆的道:“既然没关系了,他的东西也还给他!你走吧! ”

    李粮见屋里的苏钰似是果真心意已决,便将扔到地上的风鸣剑捡了起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顶着大雨又贼眉鼠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听着窗户外面忽的静了,却又不似那么安静,瓢泼大雨的声音,还在耳边哗哗作响,可细听,觉得外面确实是静了,静的一场空空,了无影踪。

    这夜里,苏钰似乎又开始做梦了,梦见在无边无际的荒野里,她赤着脚奔跑了许久,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出现。

    再醒来,苏钰伸手轻触,枕边已经湿了大片,似是有人哭过。

    这边的事情,梁鸿和唐折算是顾及不上,因为魏念程此次派兵前来,自是比之前他那老子爹的阵势大的多的多,最然这次派的兵将不如之前的宗疗那般英勇多谋,可是俗话说的极对,“好将敌不过兵广,好汉架不住人多”就算如今宗疗愿意为西川效劳,可是两方实力在那里摆着,想要以少胜多,总有些难度。

    起初的时候,唐折还积极的向前,打算亲自前去带兵迎敌,这话一说,苏钰和梁鸿都是不肯,其原因也是一样的,都是怕前方变故太多,担心唐折有什么闪失,苏钰是果真怕唐折受伤,梁鸿则是因为,若唐折死了,那他便果真成了师出无名的乱臣贼子,到时候莫说敌人强攻,西川内部,怕已经乱成了一团。

    商量来商量去,梁鸿将手底下的人调兵遣将一番,苏钰最后也自请,到前方坐阵营中,出谋划策,一来为唐折保住势力,因为苏钰知道,唐折许多人暗地里,确实和一些人来往的密切了些,二来,也分一分眼下有些不安的心神。

    如今,在西川前方打这头一阵的人,并不是大将宗疗,而是梁鸿手底下一个还算不错老将,那老将年过五旬,却依旧精神抖擞,长枪一挥,有着横扫千军的气势,只是为人狂傲了些,苏钰到了营中之后,那老将便有些看不起苏钰一介女子,只让她在营中歇着,对于苏钰提出的一些建议,只是听听,从不曾真正实行。

    若论上阵带兵叫阵,苏钰自认确实差了许多,可是分析形势做出判断,依着在先生那里学来的兵书战策,还有自身领悟, 虽比不上许多大谋臣之流,也是能起到几分作用的,可那老将只觉得苏钰女子之流,见识有限,始终不肯采取苏钰的意见,所以数十天下来,两军对战的次数不下八次,大多时候都是败阵而归,若不是有两次苏钰及时命人鸣了锣鼓放下吊桥,怕是已经被敌军攻城,死伤无数了。

    饶是如此,那员老将仍旧有些高傲自大,看不起苏钰所作所为,苏钰就着当前形势与那老将争论一番,才将那老将说的哑口无言。

    可最后依着苏钰的计划想要兵分两路,火烧敌军的时候,那老将不听调度自作主张,将整个计划中的一环完全破坏,然后弄巧成拙,不仅自身性命,被敌人的铁骑踏碎在了马蹄之下,还惹得西川连丢两座城池,追兵逼迫的苏钰等人走投无路,只得顺着渭水,到了甬江地界。

    说来也是巧了,这在甬江镇守的人,也是与苏钰渊源颇深,正是当年京城当中,南城涂录北城杨中的杨家,也说不定就是那萧逸以后的老岳仗,杨莆的父亲,那只擅长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杨助。

    到了甬江,苏钰和一众兵将逃的疲惫不堪,也算是安全退到了城里,苏钰觉得,也果真应了那么一句话,“屋漏偏逢夜雨”,她如今诸事不顺,倒霉透顶,被敌军泱泱军队打的落荒而逃,竟又碰上了杨助这么一个蠢货。

    暂停歇脚的时候,苏钰随意吃了些饭菜,夹带着雨水的湿气拢了拢两侧有些散乱的头发,不远处的屋里便有一面擦的锃光瓦亮的镜子,但苏钰并没有去照上一照,看一看现如今的自己,想来也必定是瘦弱脏乱,狼狈不堪。

    不光如此,苏钰自觉地如今衰神附体,竟又在甬江这么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碰见了萧逸的相好,杨莆。

    看到她,苏钰又会不由自主,莫名其妙的想起那天撞见的,那极为恶心的画面。

    抬头看看杨莆,苏钰呵呵冷笑一声,也果然,这杨莆生的明媚鲜妍,骨子里自有一股富贵傲然,同她这粗鲁的乡野丫头,自是大不一样,也怪不得招的男人喜欢。

    不过那又怎样!苏钰放下拿在手中的馒头,抬头看着杨莆,眼神不做丝毫退让,抛开一个男人不说,她苏钰心有豪气,可装的下天下苍生万物,自不是她杨莆一个花枝招展的金丝雀儿的可以比的。

    瞧见苏钰姿态清高,杨莆扇着手里的团扇,呵呵笑了两声道:“也不知晓萧逸哥哥前阵子,是犯了什么糊涂,竟喜欢你这么粗鲁的野丫头,依我看,定然是山珍海味吃的多了,突然想尝一尝清粥小菜了。”

    苏钰不想与这女子争风吃醋胡搅蛮缠,干脆一转身,就打算离开,谁知刚走出几步,便觉得身后有十足的杀气袭来,苏钰纵身朝旁边一跃,却见杨莆几尺长的彩练,已经利如刀刃一般,杀了过来。

    苏钰反应过来有些气恼,看着杨莆冷冷道:“若你是为了萧逸,我劝你还是罢手,因为别人染指过的男人,我自是不屑去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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