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蒋长义心神不安地看着杜夫人。杜夫人的反应有些异常。蒋长忠的灵柩到了之后,先前哭得肝肠寸断的她此刻反而没有掉一滴泪,而是在蒋长忠的棺木前站定了,扶着棺木低声说话。他很想知道她到底和蒋长忠在说什么,可是却没勇气凑上前去听。

    他在上跑了两天才接到蒋长忠的棺木,陪着走了天,夜二日,没有一时过得舒坦。他总觉得那黑沉沉的棺木里头,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看。一想起这个,他就为不舒服。他对着萧雪溪摆了摆下巴:“去劝劝母亲。”

    萧雪溪十分不情愿。为什么要她去劝?但周围好几个亲眷都看着的,由不得她不去。她将浸过大蒜汁的帕在眼睛上拭了拭,眼泪立刻喷涌而出。她这才走上前去扶定了杜夫人,用大都听得见的声音哽咽着道:“母亲,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顺变吧。二哥在地下有知,一定也不愿意您这样伤心。”死女人,我看你还怎么害我?怎么让我给你背黑锅。报应来了吧!

    杜夫人不理睬她,继续絮絮叨叨的说。萧雪溪听得清楚,杜夫人说的是:“忠儿,你放心,我知道你死得冤枉,我不会让你就这样白白死了,称了别人心的。我就是拼了这条命,我也要给你报仇。”

    萧雪溪暗里“切”了一声,这仇怎么报啊?明明是那个草包自己不济,招惹了冤家才断送了性命。人都被饿狼吃得差不多了,且那人就是个光棍,难道还能杀他全家?杜夫人真是疯魔了。不过……她转一想,杜夫人这话是不是意有所指?是不是说蒋长忠的死,其实是有人背里下手的?她没听家里人提过要对付蒋长忠,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蒋长扬了!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了一跳。

    “要是大房承了爵,我一定没有好日过的。”萧雪溪趁着间隙把听来的话同蒋长义说了,她原本以为蒋长义会说几句安慰她不用怕之类的话,但蒋长义反而很沉默。沉默了许久,方问她,他不在的这几日,萧家可来过人了?

    萧雪溪道:“不曾,先前使人来说过,要下午才来。”

    蒋长义便盯着她道:“等到人来了以后,你想办法让你大哥和我单独见上一面,不许任何人来搅。”

    萧雪溪皱眉道:“没说谁来呢,你怎知他一定会来?”

    蒋长义不耐烦:“你按我的话先准备好就是了!”

    萧雪溪满腹虑,却也只得去安排。

    到了下午,萧家果然是萧越西和吴氏过来吊唁。萧雪溪见娘家人来了,心情好,主动陪着吴氏安慰杜夫人,可任她们怎么说,杜夫人都是一言不发,只低着头烧纸钱。二人却也不气,只当是在看笑话,杜夫人越不理睬她们,她们越是热情洋溢。一个死了的公主的女儿,一个被丈夫厌弃,还死了独,什么都没了的女人,看你还怎么狂啊?

    萧越西则和蒋长义关在一起说悄悄话。

    萧越西有些鄙夷地看着蒋长义:“你瞎担心什么?我说过不可能有人知道,就一定不会有人知道。你只管安安心心的,别自己就先了阵脚。”因见蒋长义还是愁眉不展的样,方道:“他可是和你说过什么了?或是了什么让你担忧的事?”

    蒋长义道:“那倒是没有。”

    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担忧什么?胆小鬼。灰兔就是灰兔,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这样瞻前顾后,怕怕四的。萧越西忍了忍,方道:“你还记得你二哥是为何去军中的么?”

    蒋长义道:“当然记得。”当初蒋长忠在狩猎会上出了大丑,这才会被蒋重强行送去军中。而在那件事中,他还记得,杜夫人和老夫人都怀疑是蒋长扬报复他们做的手脚,故意陷害蒋长忠。

    “记得就好。我怕你已经忘记了。”萧越西冷冷地一笑。

    蒋长义豁然明白过来。杜夫人因为蒋重送蒋长忠去军中,已然恨透了蒋重,那么她对始作俑者蒋长扬又会有多恨呢?萧越西这是要他在杜夫人和蒋长扬之间加一把火,让他们去斗个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渔利呢。可是,蒋长扬有那么容易上当,容易斗倒么?

    萧越西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你父亲最看重的人就是他吧?他说他不承爵,他就真的能不承爵么?立嫡以长不以贤,立以贵不以长。你什么都没占着。有他在前头横着,你就永远都言不正名不顺!我们已经把能做的都替你做好了,剩下的你自己总要出几分力才行。记住……”他的声音拖得很长,带着教训的口气:“要有分寸,要顾大局。你看,我们明知道你二哥的功劳都是假的,只要轻轻一戳,他就会原形毕露,杜家和他们母都会倒大霉。为何我没有这么做?因为牵扯出的人会很多,你家也脱不掉干系,你二人自然也得不了好。所以,我才会用这样干净利落的法,明白么?着点儿!”

    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被人强了的东西罢了,在他面前装什么世家公?装什么高人?蒋长义心里暗恨,面上却半点都不显,仍然恭敬地道:“多谢兄长指点,受教了。”

    萧越西微微皱了皱眉头:“我听说你前些日对溪娘动了手?”

    蒋长义忙擦了一把冷汗:“那是因为情势所迫。她当时上了杜氏的当,在我祖母和父亲面前闹得实在不像话。我怕闹出更大的事情来,所以只有……”

    萧越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淡淡地道:“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不然……这些事情我都没有告诉过父母亲,老人家最是心疼溪娘,若是再有下次,叫他们知道,我也不好劝。”

    不就是警告他,如果再有下次,就要让萧尚书出面来教训他么?蒋长义暗恨不已,唯唯诺诺地道:“不会,不会。”

    萧越西这才高高仰着头道:“好吧,就是这样了。我去和你父亲打个招呼。”蒋长忠先前的功劳都是假的,这件事必须寻人提点一下蒋重才是。让蒋重对杜家深恶痛绝,越讨厌越好。

    蒋长义满脸堆笑地引他出去:“我送你过去。”

    二人从院里经过,到一拨人,都是勋贵弟,萧越西下意识地就想躲开,蒋长义偏热情洋溢地和那群人打招呼,那群人的眼睛齐刷刷一下全看了过来,在萧越西的身上打了几个转,纷纷围上来和二人打招呼,有人去拍萧越西的肩头,萧越西厌恶地一缩,大发雷霆,挥袖而去。他去的老远了,蒋长义还在后头同人家赔礼道歉。

    阴了几天的天终于在下午时分露出了点阳光,可是临近傍晚的时候,突然又暗了,接着又飘起了鹅毛大雪。灵堂里冷冷清清的,杜夫人累了,扶着棺木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蒋长忠的灵位,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蒋重刚送走一个重要的客人,一想到那客人说的事情,他的心里就犹如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他气势汹汹地冲进灵堂,迎面就看到杜夫人正悄悄拭泪,背影瘦弱孤独。对着蒋长忠的灵位,他的气势立即弱了下来,默然站立了片刻,挥手叫一旁不敢出声的仆从下去,然后走到杜夫人面前,僵硬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爱惜身体。”

    杜夫人不理睬他,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蒋重的嘴唇动了动,发现自己和她再也找不到第二句话可说。他默然叹了口气,准备转身开。

    “你心疼不心疼忠儿?”杜夫人突然幽幽地来了一句。

    蒋重沉默片刻,有些不耐地道:“是我的骨血,我怎会不心疼?”

    杜夫人仿佛没察觉到他的不耐烦,只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道:“他是被人害死的。”

    蒋重有些头痛,肯定是被人害死的,这还用问么?

    杜夫人仿佛着了魔一般:“有人在背后捣鬼,使绊害了他,他死得冤枉……”

    蒋重忍无可忍,道:“当然有人在背后捣鬼!多亏得是因为酒后斗殴!若是因为冒功领赏被捅破激起兵愤,死的就不止是他一个,全家都跟着他倒霉!”

    杜夫人犹如被电击一般,张着嘴看着蒋重:“你的意思是说,他死得好?”

    “休得胡搅蛮缠!”蒋重烦躁得想把屋给烧了,指着杜夫人道:“你听着,你和杜家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好大的胆!忠儿就算是这次不死,日后迟早有一日也会被你亲手害死!倘若你本分点,我看在我们二十年夫妻的份上,你还能做你的国公夫人,安享天年,若是再胡来,休怪我无情!”

    杜夫人直直地看着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无情?你要把我怎样呢?我为什么这么做?都是你逼的!”

    疯婆!蒋重厌恶地扫了她一眼,转身迅速走开。杜夫人笑够了,扶着蒋长忠的棺木坐下来,低声道:“忠儿,你听见了么?你爹说你死得好,死得好啊!他嫌我们拖累了他……你想不想要国公府啊?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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