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是皇宫三大殿之一,位于整个皇宫的中轴线最显要的位置上,是整个紫禁城的最核心部分。

    整座大殿乃是全木制结构,是明朝乃至现代最大的木制建筑。其下有三层汉白玉台基,远远开始,恢弘的气势扑面而来,显示出明王朝强盛的国力。

    奉天殿最早建于永乐十八年,在真实的历史上,嘉靖十一年改名皇极殿,清顺治二年改名太和殿。其后,太和殿这个名字一直沿用到现代,是北京故宫最精华的部分。

    奉天殿是明王朝的政治核心,主要功能是用来举行早朝和各大重要的国家级典礼,如皇帝登极即位、皇帝大婚、册立皇后、命将出征,此外每年万寿节、元旦、冬至三大节,皇帝在此接受文武官员的朝贺,并向王公大臣赐宴。

    这也是孙淡第一次进得这座传说中的建筑,在前世,他也不是没到过北京,也不是没进过故宫。可那次进故宫的时候非常不凑巧,正好遇到太和殿维修,不向游人开放,也只能失望而归了。

    这次总算近距离游览奉天殿,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其实,在后世的影视作品中,这座大殿的出镜率非常高,孙淡对这里面的所谓摆设也非常熟悉了。不过,在电影电视上看是一回事,走到跟前仔细端详却是另外一回事。

    即便总有心理准备,他还是被里面的金碧辉煌晃得眼花,实在是太漂亮了,这里面一人怀抱的大柱,正面的须弥座,地上的金砖,组成一种无形的威压,让人有些呼吸不畅。

    孙淡完全沉浸在这种美得让他目不暇接的氛围之中,以至于朝堂中皇帝和群臣已经议论了半天,他还不知道皇帝和杨廷和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直到一声大喝,这才将他惊醒过来。

    抬头一看,是毛澄走了出来,大声对嘉靖说:“皇上所议之事,慎为荒唐,臣忝为礼部尚圣旨是绝不会接的!”声音非常洪亮,在殿中激起阵阵回音。

    原来,刚才众臣一进大殿,嘉靖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让黄锦颁布圣旨,封他的父亲为兴献皇帝,封自己母亲为兴国皇太后。

    他本想打众人一个突然袭击,让他来不及在私底下商议好应对之策。

    可此举也激怒了毛澄,这个刚烈的老臣立即走了出来,大声反对。

    嘉靖面色铁青,阴沉着脸色看着毛澄冷笑,他自登基以来,屡屡受制于前朝老臣,从来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此刻,他觉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毛澄,这个可是朕的圣旨啊,你抗旨不遵,就不怕朕治你的罪吗?”

    贵为九五之尊,竟然在大臣面前说出这种不成体统的话来,可见嘉靖已经急火攻心到何等地步。

    皇帝本就是个少年,虽然比同龄人成熟深沉许多,可总归有些少年人的冲动,此刻他立即爆出来了。

    黄锦见皇帝怒,也大声叫了起来:“毛澄,你好大胆子,难道就不怕廷杖吗?”话虽然这么说,可借黄锦十个胆子,也不敢去打毛澄这种二品大员。如果真这样,那影响可就恶劣了。

    “哈哈,哈哈。”毛澄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黄锦又惊又怒:“毛澄,你笑什么?”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老臣无非是把这条命献给大明而已。”毛澄向前走了一步,逼视着皇帝,身上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盛气:“陛下,老臣乃是礼部尚书,执掌的就是风纪教化和朝廷礼仪制度,抛开这个身份不提。臣也是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总得有些良知吧。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总得分清吧?这是乱命,这是乱命啊,陛下!”

    不知怎么的,看到毛澄须贲张地朝自己走过来,嘉靖不觉“啊!”一声叫出声来,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一仰,等到头撞在须弥座的靠背上时,才清醒过来。

    与此同时,一股怒火从胸中升腾而起。皇帝猛地站起来,手指着毛澄:“你你你……”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黄锦见势不妙,大叫:“毛澄,陛下面前,你想做什么,站住,站住?”他也被毛澄的胆大妄为吓得浑身乱颤,声音也嘶哑了。

    按说,遇到这种情形,若换成其他场合,殿中早乱成了一团。可今天也是奇怪,众臣都粳粳地站在那里,也不说一句话,无形中对皇帝保持着一种独特的压力。

    孙淡见这种情形,忙劝道:“毛大人冷静一点,不要君前失仪。”他细声细气地说:“毛大人乃是礼部尚书,正如你刚才所说,执掌的就是风纪教化和朝廷礼仪制度,若连你也不成体统,如果为百官表率。今日就是议事,既然是议,就该摆事实讲道理。天子心胸开阔,这天下事都装在万岁的心中,怎么可能不明白透晰。”

    孙淡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毛澄也觉得他说得有理,就停了下来。

    杨廷和也咳嗽一声,缓缓道:“毛大人不用如此冲动的。皇上还是圣明的,毛大人你也无须如此。”

    嘉靖见孙淡站出来说话,心中一松,连声道:“对对对,毛澄你有话就好好说。”

    “乱命。”毛澄虽然停了下来,依旧大声道:“若陛下真的圣明,就请收回这到圣旨。尊兴献王为兴献皇帝一事断不可为。”

    嘉靖见毛澄还是不肯罢休,他的脾气也上来了,直着脖子吼道:“若朕决意如此呢?”他这句话从丹田里爆出来,不但声音响亮,还将自己震得满面赤红。皇帝的脖子本就细长,这一怒,脖子上的几个斑点更是红得紫。

    “那么……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父母;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仇寇。”

    毛尚书这一句如同石破天惊,震得皇帝身边的黄锦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毛澄说完这句话,猛地从袖子里掏出那份早已经准备好的奏折,跪在地上,高举过头:“陛下,毛澄及礼部全体官员,请求辞去一应大小职务,请陛下务必恩准!”

    黄锦没想到毛澄竟然弄了这么一出,按制,这份圣旨应该先由他过目,然后再转呈皇帝的。可黄锦将手伸出去,却颤个不停,怎么也抓不牢。

    毛澄哼了一声,使劲地将折子塞到他手里,怒道:“黄公公,你把持朝政,手握重权的时候,双手怎么就那么用力了。”

    “你你你……”

    “阉贼!”毛澄破口就骂开了。

    “你你你……”黄锦上次在通州就被毛澄通骂过一顿,加上有在他面前跪过,面子已经丢尽了。如今他看到毛澄只是一阵气短,只气得混身颤,却不敢同他对骂下去。

    见黄锦拿毛澄没有任何办法,皇帝大怒,一拍桌子:“毛澄,你这是在朕面前撂挑子。尔竟然串联礼部所有官员以辞职要挟朕,尔眼中还有君父吗?朋党,朋党!”这一声喊无比悲愤,只喊了一句,就倒了嗓子,变成无比沙哑。

    毛澄大叫:“陛下一个朋党的大帽子扣下来,臣惶恐。可是,宋朝的欧阳修说过,臣闻朋党之说,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此自然之理也。

    然臣谓小人无朋,惟君子则有之。其故何哉?小人所好者禄利也,所贪者财货也。当其同利之时,暂相党引以为朋者,伪也;及其见利而争先,或利尽而交疏,则反相贼害,虽其兄弟亲戚,不能自保。故臣谓小人无朋,其暂为朋者,伪也。君子则不然。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以之修身,则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国,则同心而共济;终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故为人君者,但当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则天下治矣。”

    他竟然在皇帝面前背起:“君子之真朋,臣所愿也。陛下说臣是朋党,臣就是朋党。”

    “你,好大胆子!”皇帝一张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从牙缝里吐出这么一句话。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只想立即叫殿前值班卫士进来,将这个老贼直接打死在地。

    可就在这个时候,杨廷和于另外两个阁臣同时向前一步,掏出奏折跪在地上,道:“臣等请求辞去内阁辅臣一职。”

    “你们,你们……”皇帝傻了眼。

    乔宇也走上前来:“吏部全体官吏请求辞去一切职务。”

    皇帝的声音颤抖起来:“乔卿你也要辞职?”

    乔宇还没来得及回答,赵鉴也跪了下来,高声道:“刑部总辞,请陛下恩准。刑部全体官员,愿做君子之真朋!”

    须臾,殿中跪了一地。

    皇帝一个趔趄,面上的红光已经消退,变得一片惨白,他还在喃喃叫道:“朋党,朋党!”

    实际上,孙淡很乐意看到这一幕,但前提条件是不牵涉到这一点。实际上,就他的政治理念而言:任何权力都需要制衡,如此这个国家才有希望。

    不过,看到皇帝此刻被大臣们逼成这样,他还是心中不忍,上前一步扶住嘉靖,在他耳边小声道:“陛下,退后一步自然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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