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杨儿缩回洞口中时,陆靖元已爬出了数丈,是以未曾听到几人谈话。

    他察觉苏杨儿跟了上来,立即问道:“杨儿,适才他们又和你说了什么?”

    苏杨儿知他身宽,不能回头看见自己身上的包袱,便道:“你管得着么?”

    陆靖元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你是真把那对夫妇当作好人了。”

    苏杨儿“哦”的一声,道:“他们不是好人,你陆大衙内就是好人了么?”

    二人一面说着一面在这狭窄的孔道中爬行,发现这洞穴越往里面越是窄隘,爬进十余丈后,苏杨儿尚还宽裕,陆靖元已仅能容身,到后来前后仅容一人,便似一口深井,突然间砰的一下,陆靖元额头和山石相碰,只撞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骂道:“他娘的!”

    苏杨儿幸灾乐祸道:“陆大衙内,你武功这么高强,原来还没练成铁头功么?”

    陆靖元揉着额头道:“甚么铁头功?人头怎能变铁头?”

    苏杨儿笑道:“你想学么?我教你呀,你拿脑袋再磕几下,神功就可大成啦。”

    陆靖元微微一怔,随即又好气、又好笑道:“这种神功也只有你这个傻妞儿会练。”

    苏杨儿小嘴一撇,悻悻的道:“是,我是傻,天底下就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陆靖元轻笑道:“可我这个聪明人偏偏喜欢你这个傻妞儿呢。”

    苏杨儿听到这话,心跳忽漏了一拍,可随即却啐道:“呸,好稀罕么,不害臊。”

    黑洞之中原本压抑,可二人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拌嘴,竟不觉得憋闷。

    如此又爬进了十数丈,忽见前面透进光亮,二人心中大喜,手足兼施,加速前行。

    陆靖元当先接近光源,眼前越来越亮,再爬一阵,突然间阳光刺眼。他闭着眼定一定神,再睁开眼来,面前竟是个枫林,夏叶苍翠,交相掩映。洞口离地不过丈许,轻轻一跃,便已着地,脚下踏着的是柔软细草,鼻中闻到的是清幽花香,多日阴沉积郁一扫而空,哪能想到这便到了山下,不远便是来时栈道。

    苏杨儿爬出来时,更是情不自已,径直大呼小叫,乱蹦乱跳起来。

    陆靖元看着她灰头土脸的模样,大感怜惜,望向身后高山时,又觉后怕,暗道:“原来我们竟是从大山地道中钻出来的,这于容川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将山体凿穿,当真好大的本事,天辛他没有歹意,否则我和杨儿非得葬身于那间石室中不可。”

    这时忽听拍的一声,苏杨儿蹦跃中途肩上包袱不慎掉落,正要去捡拾,却被陆靖元抢先一步捡起,皱眉问道:“这东西哪儿来的?”

    苏杨儿急道:“这是我的,你快还我!”不由纷说,上前抢夺。

    陆靖元见状侧身一躲,便避了开去,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这定是那于氏夫妇给你的对罢?你这傻妞儿胆子可真大,就不怕他们在这包袱里放些毒物来害咱们?”

    苏杨儿怒道:“你这人怎么总是神神叨叨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卑鄙无耻么?”

    说罢,又来抢夺,陆靖元将那包袱举过头顶,苏杨儿一扑不中,顿时急的在他身旁连连跳足,可陆靖元高大挺拔,只是这么一举,便如一颗小树一般,叫她无论如何也够不着。

    苏杨儿心知他是有意戏弄自己,怒火更甚,骂道:“你个幼稚鬼,抢人东西好玩么?”

    陆靖元见状,摇了摇头,道:“咱俩谁更幼稚,你心里难道还不清楚么?像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一早丢了为妙。”

    苏杨儿听出他话中有讥嘲之意,激发了本就一再受挫的自尊心,说道:“好,丢就丢。你丢到地上,我到地上捡,你丢到谷里去,我跳下去捡,总之我就乐意被他们害!”

    陆靖元见她如此倔强,不由暗叹了几口气,道:“那好,你别忙来抢,让我先瞧一瞧这里面是什么,再做决定。”说罢,兀自解开了包袱。

    苏杨儿一愣,还没决定抢还是不抢,只道从他手中抢来包袱实非易事,只好凑眼来瞧。

    她虽早知这包袱里装的是衣服点心,却还未曾拆开来看过,这时望去,只见包袱里除了一小袋点心与两套农家男装布衣外,别无他物,不禁暗舒了口气,心想:“果然是陆靖元这小子多疑了,我就说我好不容易时来运转,遇上了白姐姐和于大哥这样的世外高人,若他们也要害我,那我活在这破烂古代,可就真的没有半点趣味可言了。”

    苏杨儿此世以来,最大的梦想无非是找一处无人所在,就此孤老一生,再也毋须担心甚么金兵,甚么古人,是以于容川夫妇隐身绝密谷底的生活,自是让她有千般崇拜,万般向往,一心想与这对“世外高人”交个朋友。

    可陆靖元却知这世上但凡隐居之人,无不是为了求一方清静,又哪里会像于氏夫妇一般热情好客,从而可以看出于氏夫妇隐居深谷,绝非是心甘情愿,而是迫不得已。

    这便不得不令陆靖元自始至终心存防备,即便是眼下得以安全出谷,他心中对于氏夫妇仍没有半分感激可言,只觉得心有余悸。

    他将包袱中的衣物翻过几遍后,才肯交还给苏杨儿,道:“傻妞儿,算你运气好,这里面若是有条毒蛇,非咬死你不可。”

    苏杨儿抢过包袱,小嘴一撇道:“我看毒蛇都未必毒的过你陆大衙内。”

    她似是生怕陆靖元又来抢夺包袱,退开几步后,才丢给他一套衣物,道:“这衣服也有毒,本来不打算给你的,但就怕你陆大衙内变成了陆大叫花,让我也跟着被路人耻笑。”

    陆靖元出身公卿,平日自是不会去穿农家布衣的,只是这几日来狼狈不堪,身上衣衫早破,称之为衣衫褴褛都不为过,也由不得他不穿了。

    于是笑了笑道:“穿还是要穿的,不然我做了叫花,你不就做了叫花婆?”

    说罢,他竟当着苏杨儿面便脱起衣服来,同时伸出一手去解苏杨儿衣带。

    苏杨儿吓了一跳,拍开他的手道:“你干嘛?”

    陆靖元笑道:“你不来服侍官人我更衣也就算了,官人来服侍你还不成么?”

    苏杨儿反倒乐了,道:“陆大衙内,你莫非以为我在谷底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话么?我只是在利用你罢了,现在我安全出来了,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此打住罢。”

    此话一出,陆靖元目光一变,可随即却只是轻声道:“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反正这世上也不见得有几人会真心待我。”

    苏杨儿闻言微微一怔,还未能理解他话语中的意思,便听他又笑道:“你我已有夫妻之实,几次坦诚相待,快让为夫帮你换了衣物,咱们好上山去。”

    苏杨儿一听之下,立即躲开,骂道:“呸,甚么几次坦诚相待,你做个变态,好骄傲么?”说罢,当下闪身到了一颗大树后。她心知陆靖元虽非正人君子,却也不至于在这荒郊野外对她胡作非为,于是安心更换起衣物来。

    待她换好走出,陆靖元业已换好,到她面前弯下腰,柔声道:“我背你上去罢。”

    苏杨儿心中一喜,她爬了那么久山洞早便累了,换作以前定然会毫不犹豫跳到陆靖元背上,巴不得对方为她当牛做马。可自从听了白氏那番话后,她内心深处的性别挣扎被再度唤起,又起了与陆靖元及早划清干系的念头来,自是不愿再与他做甚么亲热之事。

    她心想:“这小子倒比以前温柔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之他既然这么喜欢给我当牛做马,那我再利用他一程也无妨。”

    终于好逸恶劳的天性还是战胜了内心些许纠结,当下脚一掂,爬到了陆靖元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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