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杨儿眼见情势危急,望他侧脸,也不知哪来的胆气,竟然说道:“我不跑,我说过我知恩图报,我……我替你挡着,你跑。”陆靖元闻言哑然失笑,知她悟错了自己的意思,他本意是叫苏杨儿趁机逃跑,他好接敌,但听了这话,不觉胸口一热,心想这许多年深情总算没有白付,朗声道:“仇老兄,陆某与贵上素味平生,不知何处开罪了贵上,他若只冲陆某一人而来,那要打要杀陆某一人承担,不要连累旁人。”

    仇七道:“陆老弟,您误会了,小老儿是来请您的,不是来杀您的。”

    陆靖元道:“天下岂有拿弓箭请人的道理?”

    仇七道:“陆老弟,您又误会了,这弓箭对准的不是您,是您身后的苏娘子,我等深知您身手矫健,这区区几柄破弓未必奈何得了您,可您身后的苏娘子不同,她可没有您这样的本事,您若不想爱侣有伤,还请随我等走一趟罢。”

    听他直接将话挑明,陆靖元虽仍倍感莫名其妙,却也深知对方势必要将自己请到不可了,当下对苏杨儿低声道:“我随他们走,你留在这里。”

    苏杨儿与他共患难非止一次,早非当日那个在太湖水寨中遇到危难便将他推出不顾的胆怯之人,当即拉住他手,说道:“死都要一起死了,走当然也要一起走。”

    陆靖元被她温软手心一握,心中胆气倍生,轻声道:“好。”抬头道:“仇老兄,你不必动粗了,我们随你走。”仇七点了点头,手一挥,几柄长弓齐齐落了下来,笑道:“老弟早些如此,小老儿也不必出此下策了。”话音一落,街头小巷中驶出一架马车来,停到了众人身前,显是早有准备。仇七只一伸手,说道:“二位请罢。”

    狗奴子一直夹在两边,气不敢喘,直至此时才松了口气,眉开眼笑跑上前去,想随两人一起上车,陆靖元却轻轻推开了他,冷声道:“早知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罢,兀自扶着苏杨儿登上了车。狗奴子面色大窘,搔了搔头,只能坐到车夫身旁。

    马车缓缓驶动起来,陆靖元掀开车帘一角,瞥眼去瞧,却见几名猎户分前后左右护住了马车四周,行进间不紧不慢,就连马蹄声响都重合为一道。陆靖元心中一凛,暗道:“这些人马术精湛,整齐划一,令行禁止,显是受有严训,哪里像是猎户,分明像是骑兵。”

    宋军中骑兵较少,但也只是相对步兵而言,陆靖元曾亲眼目睹过大队骑兵整训,当时是尘土飞扬,马蹄所过之处,宛若奔雷激荡,令人看了叹为观止。但宋军骑兵与眼前这些能将马蹄声都响到一处的猎户比起来,却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苏杨儿见他若有所思,不由问道:“靖元,你在看什么?”

    陆靖元收回目光,觉她手心冰凉,微微笑道:“没什么,你害怕么?”

    不知为何,苏杨儿同他目光一触,原本些许恐惧转瞬烟消云散,如说只是依赖,倒也不是,如说这是友情,却也不像,如说这是爱情,那就更加不是了。

    只因时至今日,苏杨儿仍然不能或忘,自己曾为男人,这始终是横亘在两人间的一道天堑,但自两人从绮罗岭谷底出来以后,她心中对陆靖元不再那么抵斥,只觉得与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无不心安理得,纵使前方粉身碎骨,也能义无反顾。

    当即她摇了摇头,笑道:“老子才不怕呢,老子最讲义气了,你若是怕了,就拿老子做个挡箭牌,老子绝不会怪你的。”

    听到这话,陆靖元哈哈一笑,道:“就凭你这几两肉,我看也挡不了他们几箭,况且我也不需要你对我讲义气,你不把我推出去,说我是大官的儿子就好了。”

    听他提起自己以前的丑态,苏杨儿脸上一红,但跟着又叹了口气道:“这次不用我推你了,人家明说是冲着你来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惹到人家了。”

    陆靖元摇了摇头道:“我见都没见过那仇庄主,又何谈惹他,你见过他么?”

    苏杨儿道:“没见过,只听岳二提起过他家是做皮料生意的。”

    陆靖元尚未答话,忽听得车外传来仇七声音:“到地方了,两位请下来罢。”

    陆靖元与苏杨儿闻音互望了一眼,两人皆以为仇七等人定会将他们送到极远的地方,甚至送回宜兴都极有可能,但不料竟这么快就到了。

    当下陆靖元握紧苏杨儿的手,叮嘱道:“你跟紧了我,若有不测,我好立刻带你逃。”

    苏杨儿悄然点了点头,与他一道走下车去,却见眼前好大一处院子,但却空空荡荡,只有一片马厩与几栋屋子,院中积灰无数,想是平日不常有人居住。

    陆靖元不着痕迹一瞥,发现那片马厩并非空的,每个饮马槽前都拴着一匹高头大马,极为神俊,估摸得有三四十匹,心下为之一惊,暗道:“这么多好马,纵使西北大将府上也是难寻,而且这些马儿身上皆装有鞍具,想来它们的主人就在附近,此地绝非只有眼前这几人而已。”

    他本还起意伺机带苏杨儿逃跑,但见到这一幕后,立刻打消了心中念头。

    当下跟着仇七来到一栋小屋前,屋内亮着灯,但却无人影,推门一瞧,但见里面桌椅板凳俱全,桌上酒菜干果,鲜鱼肉食,点心蜜饯具备,更令人惊奇的是一旁还摆有一张大床,床上叠着绒被丝枕,俨然有起居温馨之感。

    陆靖元见了意觉不对,心想:“这些人该不会是想把我和杨儿软禁起来罢?”

    当即问道:“尊驾不是带我们来见贵上么?贵上现在何处?”

    仇七笑道:“老弟稍安勿躁,今夜已晚,委屈您与苏娘子在此歇息,待明日一早,我家主人自会亲自来访,小老儿已在屋外留下两人供二位差遣,若有什么需要尽管与他们吩咐。”说罢,转身出了屋外,对门外两名汉子吩咐道:“盯好了,不准有人进出。”

    他说这话时,没有压低声音,显是故意要让屋里两人听到。

    陆靖元听了暗觉好笑,苏杨儿却忽然想起自打一进门,便不见了狗奴子踪影,连忙问道:“靖元,狗奴子人呢?”

    陆靖元道:“他这是回家了,你还担心他干么?”

    苏杨儿一怔,乐道:“也对,他是回家了,可我们不知是不是进到狼窝里了。”

    陆靖元笑了笑,举起桌上酒杯,在鼻间一嗅,突然一仰头喝了下去。

    苏杨儿吓了一跳,急忙说道:“这些东西来路不明,你快吐出来。”

    陆靖元放下酒杯,笑道:“你啊,该聪明时不聪明,眼下我们大可既来之则安之。”

    苏杨儿疑惑道:“那是为何?”

    陆靖元道:“他们请我们来时,虽然诡计连珠,但全是阳谋,叫我们防无可防,与其说是请我们来的,不如说绑我们来的,再使什么阴谋诡异,反倒多此一举,他们偏要使,那我们也只能认了,既然如此,那我们索性吃他的喝他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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