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歇一会吧,又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已经连续几日奔波赶路,况普天担心师父的身体,向彭莹玉哀求道。

    彭莹玉呵呵一笑,“我收了这么多徒儿,还是你这个当师兄的最有孝心。”

    “若说武功呢,我比不过那双刀赵;论水性,比不过李扒头;论识人的本领,比不过那邹铁匠。唉,我也就只能替他们多孝敬孝敬您老人家了。”况普天装作一脸委屈,“您怎么就不传给我些出人头地的本事呢?我也好替您撑撑门面。”

    彭莹玉听劝在石头上坐了下来,稍作歇息。

    况普天这才放下心来,“连年奔波,可别累坏了身体,您还得留着力气替天行道,赶走这些元贼呢!若是您能辅佐哪个师弟当了皇帝,我也能沾沾光去做个丞相!”

    彭莹玉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苦笑道:“当年若能耐下心再多等个十几年,也不会害了子旺,说不准你那丞相真就当得长久了。”

    “您怎么一提起大师兄就唉声叹气的,好歹大师兄也做过了皇帝,够本了!”

    彭莹玉知道况普天与死去的大徒弟周子旺关系最为亲密,此番是故意逗他开心,莞尔一笑,不再多说。

    况普天坐在师父身边也发起了呆,喃喃自语道:“不过,像大师兄那样有勇有谋,又能心系百姓的人,可是再也见不到喽。”

    坐下来的况普天嘴也闲不住,抓着师父絮叨个不停。

    “师父啊。”

    “怎么了?”

    “我这个当铁匠的师弟,靠不靠得住啊?”

    “他看人不会有错的。”

    “那万一……”

    “别啰嗦了,上路吧”

    “哦……”

    在况普天的劝说下,师徒二人走走停停,直到申时才见到多云山庄的大门。

    况普天自幼被师父养大,彭莹玉对他来说亦师亦父,这点与其他师兄弟都不一样。虽然没有突出的才能,但为人却至纯至孝。他知道彭莹玉心有执念,竭力想帮周子旺报仇雪恨,覆灭元廷,所以才各地奔波,做一系列的反元准备。

    这趟赶赴多云山庄,心里必是对那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徐寿辉报了莫大期望。待会见面定要看看这徐寿辉是否值得师父倾力相助,如若真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自己就将他宰了,也就断了师父执念。

    “来了!”邹普胜离了老远就看见彭莹玉二人,甚是欣喜,总算没让徐寿辉白白等待。

    徐寿辉闻言大喜,快步赶过去迎接二人,不等邹普胜介绍,便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劳烦彭祖亲自前来,受这奔波之苦,在下愧不敢当。”

    彭莹玉精通相术,早就在打量徐寿辉,见其天庭饱满,耳厚唇红,气色润秀,眼有定睛,心中顿时大喜。难怪徒弟信中将其称作天人,其身姿容貌皆为大贵命格,俨然一副帝王之相!

    邹普胜先恭敬拜见了师父,才介绍道:“师父,师兄。这位就是信中我向你们提过的徐大哥。”

    彭莹玉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皮,朗声笑道:“百闻不如一见,徐施主果然是人中龙凤。”

    徐寿辉侧过身请众人进庄,“彭祖与况大哥快请进来休息。”

    刚一进庄,倪文俊便闻讯赶来,离了老远就扯着嗓子大喊,“可是彭祖到了?”

    待其走近,邹普胜向二人引见,“这位便是这多云山庄的庄主倪文俊。”

    倪文俊先施了一礼,“彭祖到来,真是让这多云山庄蓬荜生辉。”

    “此番前来,我们就多打扰倪庄主了。”

    “彭祖何等神仙人物,徐大哥可是常常对我讲起。这多云山庄莫说是久住个一年半载的,若是彭祖喜欢,这山庄就是送给您老又能如何?”倪文俊虽然言辞夸张,但语气真诚,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众人进屋落座,尊彭莹玉坐了首位,徐寿辉就站在其身旁添茶倒水。况普天见徐寿辉恭敬迎接,心中暗赞,看来这邹铁匠的确把师父识人的本事学了去。

    一番寒暄过后,彭莹玉清了清嗓子,侧过头开门见山,“不知徐施主此次找我前来,是有何要事啊?”

    “彭祖郑重发问,在下不敢相瞒。”徐寿辉遂走到堂中央侃侃而谈。

    “自打这大元建立,我汉人百姓就终日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朝廷上下沆瀣一气,官吏腐败,奸人当道。蒙古贵族享有各种权利,偏对我汉人频繁压迫,将我们划作那最下等之人,终生不得出人头地。既然身为汉人,我们就应该推翻这暴政,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彭莹玉探着身子,沉声发问,“蒙古铁蹄所向披靡,你如何能敌?”

    “自南宋覆灭,元兵便都驻扎于繁华府城,沉湎声色,糜烂不堪。只需一众兵马士气激昂,何愁元贼不破?”

    “徒生战乱,必会动摇国本,受苦的终是百姓,你如何敢说此举是为国为民?”

    “元室纵容蒙古、色目贵族以权谋私,压榨百姓,如今压在百姓身上的繁重赋税亘古未有。唯有揭竿而起,摧富济贫,才能让百姓人人吃得饱饭!”

    “那你又如何能够保证乱军不滋扰百姓,为祸一方?”

    “本起于民,何谈为祸于民?只要以身作则,纪律严明,必能做到对百姓秋毫不犯!”

    “造反可是掉脑袋的大事,想清楚了?”

    “大丈夫自当光复汉室,驱逐鞑虏。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这一番应对毫不做作,皆是心声,让彭莹玉甚是满意,终于站起身来,仰天长笑,“哈哈哈,好一句‘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一连串的精彩对答亦是让众人听得心潮澎湃,跟着站起身一同朗声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徐寿辉闻言单膝跪倒,拜向彭莹玉,沉声道:“恳请彭祖助我,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彭莹玉走上前扶起徐寿辉,“快快请起!十年前袁州一败,导致我徒儿周子旺被元贼所害。自那时起,我便日夜期盼再遇肩负天命之人,推翻这些蒙古人的残暴统治,看来上天终不负我!”

    “我必定早日重建这天堂寨,光复汉室河山!”

    倪文俊抚掌大笑,“徐大哥,这次能有彭祖相助,何愁大业不成?你们只管谋划,我们自当为你扫平前路。”

    见师父对徐寿辉如此赞赏,邹普胜欣喜若狂,“我们齐心协力,定能做成一番大事。”

    “二位远道而来,想必甚是劳累,我们不如边吃边聊。”倪文俊差人摆开宴席,众人欣然应允。

    当谈及如何起义,邹普胜想起了东南沿海的海寇一事,“师父,徐大哥,近日我听闻浙东那边,已经有义士齐聚海上,封了这帮元贼的海路?”

    倪文俊抹了抹嘴,眉飞色舞道:“不错,我也听说了此事,据说元廷派当地的行省左丞督军征讨,也被他们生擒活捉回去,真是大快人心!”

    “这件事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这伙人的首领叫方国珍,本是私盐贩子,听说元廷抓不到海寇,就想捉这方家人充数。结果反倒被这方家几兄弟先行劫了官船,一天之内集结了几千人,当地元兵都吓得不敢妄动,现在已经越发壮大,在海上啸聚一方,时刻威胁着温、台等地。”况普天跟着彭莹玉四处奔波,自然了解的更为详细,为众人讲述情况。

    徐寿辉感慨不已,“这无异于给了天下有志之人一个信号,曾经不可一世元兵反倒打不过一群没有兵器装备的百姓,真是可笑至极。”

    “倒是中原那边,近些日子怎么没了动静?”邹普胜许久未跟师父见面,对各地形势已经不太清楚。

    况普天耐着性子给师弟解释,“他们改头换面,靠着白莲教的底子,又聚集了弥勒教徒等,组成了看似驳杂,却凝聚人心的明教。教主韩山童是曾经北方白莲教的首要人物,与我们有些交集,前些日子给我来信说想要共谋大事,我猜他这是打上了我们南方白莲教的主意。”

    倪文俊听罢,一掌拍在桌子上,气愤道:“若说名气和地位,怎么也该尊彭祖师为首,他们算些什么东西,还想要我们并入他们?”

    见众人说得差不多了,彭莹玉才直起腰身,发表看法。

    “你们可别小看了这个韩山童,我们白莲教在宋朝之前就传到了北方。元朝建立后,朝廷试图利用民间组织稳固民心,所以对白莲教多加扶持,导致南北香火都很旺盛。”

    彭莹玉顿了顿,嘴角扬起,面上含笑,接着道:“可这些元贼毕竟小瞧了我们汉人,我们哪里甘愿当这些蒙古人的走狗?遂屡有义士揭竿而起,反对暴政,元廷应对起来手忙脚乱,才在全国范围内禁止白莲教。韩家几代人都是北方白莲教的忠实信徒,韩山童虽然因为宣传教义屡被驱逐,但是从未放弃,十几年的时间内以一人之力硬是重振了北方香火,现在又发展成为明教,其才智绝不在我之下。”

    徐寿辉点了点头,“此人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能得到彭祖这么高的赞赏,一定有其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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