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勾心斗角谁更胜

    千余海匪被甄别出来后,当即枭于长江南岸的京口县。

    黑色的夜空下,熊熊的火光中,沿岸碎石滩和一京口附近的江面都被染成了赤红一片。

    整个南岸,仿佛瞬间变成了修罗地狱一般。

    负责砍头是苏良率领的狂澜军将士,还有部分李青手下的海匪。

    李青之所以参与其中,就是要用实际行动向王烈表明自己的态度,自己将严格遵从王烈的命令。

    这一阵腥风血雨,对于那些狂澜军老兵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他们参与的战斗,那一仗没有这次死人死的多,而有瀚海城外的枭三万级在前,这些狂澜军将士心里都有一个底线,那就是对待敌人绝不留情。

    而那些新加入狂澜军的东海其他帮派的海匪,和被甄别出海龙帮的十八岁以下,或者加入海龙帮未满两年的海匪,看着这一切,已经是目瞪口呆,呼吸急促,手脚都有些酸软。

    那些加入狂澜军的海匪心下也暗自庆幸自己自己跟对了主人,否则今日未免就如这些人一般,落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枭之后,尸体和人头当然不能像对待鞑虏那样垒成京观,自有狂澜军将士用辎车将这些尸运到附近的荒山掩埋。

    随后的几日,王烈大军并没有选择立刻启程,而选择在京口县休整,并没有一鼓作气赶赴建康的打算。

    同时,王烈在战斗结束的当夜,就亲笔书下一封书信给王敦和司马睿,王烈将兵马遭遇海匪袭击,自己大军击败海匪,并斩敌俘的事情直接告诉给了王敦和司马睿。

    消息传到建康,整个江左都为之哗然。

    尤其是王烈当场斩杀千余海匪俘虏的事情传出后,正如令狐艾担心的那样,很快在江左士林内就再次掀起一股攻讦王烈的**,都说王烈残暴不仁,初来江左就要斩杀无辜,并称王烈为“阎王”。

    但不出三日,王烈的一封公告天下的告示,就被狂澜禁卫在各地的密探贴满了大晋的大街小巷。

    告示上说王烈此次来江左本着为至尊解忧,为朝廷保平安之心,一路之上不扰民不入境,过县城而不入,三军皆驻扎城外,爱民如子,秋毫不犯。

    但这并不等于他王烈要受人欺辱。在京口所杀顽敌,皆为海匪的俘虏,而且这些海匪主动袭击钦差,按照大晋律乃是诛三族的罪名,但王烈只杀他们本身,不连累其家人,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而某些士林众人就此攻讦王烈,简直是枉读圣贤之书,若以德报怨,奈何以曲报直,天下律法的公正何在?大晋朝廷的尊严何在?至尊的尊严何在?

    同时,王烈在告示中明确提出了约法三章,即狂澜军入江左后,除非遇到主动袭击,否则:不扰民生,不入民宅,不占民财,有违反者杀无赦。

    此告示一出,迅将江左各地的议论平息下去,很多百姓都转口痛骂某些士林之人的无耻,就连某些官吏也赞王烈是代至尊行天威,杀些盗匪也是展现了朝廷的强大。

    而且,通过这次狂澜军能不通过官方渠道,也不用各大势力安排,就迅将告示传遍天下,也展示出了狂澜军强大的暗藏实力。

    这反而是比所谓的事实真相,或者孰是孰非更让某些人产生的了兴趣。

    但这个时候可没有人再敢,至少是不敢在明面上来搜捕这些狂澜军的密探,天知道自己若动了这些密探,那个“阎王”会不会来索命。现在看,狂澜军的密探既然可以避过他们行事,就一定有能力进入他们的府邸进行破坏,这个后果是很多人都承担不起的。

    匹夫一怒,俯尸二人,流血五步;狂澜一怒,千军既亡,天下缟素。

    在真正强大的实力面前,一件事本就没有明确是非,谁的拳头大,不说能颠倒黑白,至少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势来改变事实真相,操控悠悠众生之口。

    但无论怎样,王烈的这次行动都可以用完美来形容,凭借自身实力击败了海匪,让怀疑狂澜军实力的人不敢再轻视;斩杀千余海匪,让心怀叵测的人暂时按下了恶意;一张约法三章的告示出,堵住了道德家攻讦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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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很多人还想观察下形势,毕竟京口属于王敦的管辖范围,王烈虽有圣命在身,但滞留不走总要有王敦的允许才好。

    而根据王敦平日的性格,至少是不会那么轻予王烈的。但等了两日,王敦却并没有如很多人期望那样,表现出很愤怒的态势。

    但在三日后,在数月前因为琅琊王司马睿被刺杀之事而被禁足在家的,扬州刺史兼任京口县令诸洽,却被王敦紧急从建康调回了京口。

    美其名曰由他专门负责接待王烈。

    褚洽来的前夜,消息就已经被司马睿派的使者送达了京口,司马睿也是通过这种方式委婉的向王烈示好,提醒他准备应对。

    王烈向使者表示了自己对司马睿的感谢,同时表示自己一去建康就会去拜会王爷芸芸。

    并赏给使者一些珠宝玉器,使者高兴而去。

    等使者走后,王烈问谢艾道:“参军大人如何看?”

    谢艾沉吟道:“人人都知褚洽是王处仲的人,若他刁难主公,必会让主公与王处仲生隙;而我观王处仲虽然倨傲,但颇有气度,尤其是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是让褚洽来为难主公的;但既无意为难主公,他就不该派褚洽来,其中缘由实在奇怪。”

    王烈闻言一愣,问道:“有何奇怪?”

    谢艾道:“王处仲既然不想为难主公,就应派他他人来,他应该知道那褚洽,嗯阳翟褚氏曾逼迫陈郡谢氏,甚至差点打压的谢氏落魄下去……而且,前几日费辰大人也送情报来,这褚洽身份似乎并不简单,因为他若死心塌地跟随王敦,就不该再继续逼迫陈郡谢氏,那样只会让主公与王处仲结怨……所以我若是王敦,就算不明白褚洽真心,也一定选个和主公没瓜葛的来接待主公。”

    一旁的谢鲲闻言,也频频点头,他虽是忠厚长者,可对当日阳翟诸氏的步步紧逼也是心中恼怒,要知道当时褚洽父子可不是逼婚那么简单。

    更是在商铺、官场,乃至整个士林风评中,肆意打压、攻讦陈郡谢氏。

    而那时谢鲲在幽州脱不开身,若非谢言找到费辰,费辰设计陷害了诸氏,让褚洽被免职,褚裒被囚禁,此事最后结果还不知道会是怎样。

    可以说,从那件事情开始陈郡谢氏就已经和阳翟诸氏彻底撕破脸皮。

    而对已一向以温和相处,就算敌对也轻易不动武的世家来说,一旦撕破脸皮,那就只能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更何况,于公于私,彻底将诸氏打倒,对陈郡谢氏和王烈都是有好处的。

    想到这些,谢鲲也进言道:“谢参军言之有理,褚洽此次来,必然是蒙蔽了王处仲,而且他与我们之前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某建议应趁此机会给他一点教训,至少也要让他身后之人明白,将军你不是好糊弄的。”

    王烈听了,点点头,他自然不在乎这个阳翟诸氏的族长,不说他本就不在乎这些世家豪强,更何况这诸洽算起来可是和他有夺妻之仇,这老儿和他的儿子诸裒对谢甄兮图谋不轨,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都已经出了王烈所能忍受的范围。

    王烈是个极其护短的人,甚至在这方面颇有些小气,这次褚洽就算没有双重身份来,王烈也要教训他一下,只是谢艾和谢鲲的建议给了他更好的动手理由罢了。

    当然,这件事情上从哪种角度来讲都是坑人之事,这等事自然不能是由王烈出马来做,白文手下的狂澜禁卫执法队的那些人却正好适合做这些。

    布置好一切,王烈的第一反应是这个贼老天有时候也不那么可恶嘛,这件事情上就很顺应民心,让坏人有机会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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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洽是在两日后从建康返回京口县的,而他这次来也的确如谢艾猜测的那样,虽然表面上是王敦所允许,但其中却有背后之人的运作。

    因为王敦对那人的信任,所以才解除了褚洽的禁足令,派他来接待王烈。

    毕竟跑开曾经的恩怨不讲,从身份和地位上来说他都是比较合适的。

    褚洽此次来,第一项任务就是替自家主公打探手下吴名是否还活着,如果或者就一定设法除掉他;第二件事就是尽量触怒王烈,把祸水引向王敦。

    褚洽也知道这两件事情若办成,自己必将彻底触怒王烈不说,也将让王敦迁怒自己。

    但那时候自己的主人应该觉得自己能干,委以重任吧?

    因此,褚洽没到江左前,就已经先了解了王烈在京口的所作所为,在知晓情况后,却是暗自称奇。

    一切盖因王烈行事与江左这些世家、豪强的官吏无一点相同。

    单说王烈入京口后,为了安抚民心,约法三章,大家都以为这三章只是表面文章。

    但哪想到,王烈真的让所有狂澜军将士都驻扎进了军营,营房不够,就上附近山林伐木,建造起临时居所。

    并且严格约束将士,没有许可不得随意出入军营。

    而对于军营所需要的采购,更是严格执行军律与百姓公平买卖。

    这样一来,因为每日军营的所需都颇多,反而让附近山民、百姓和商家都多了一个赚钱的机会,每天都是现钱结算,这更让附近百姓赞不绝口。

    这样的与民公平,可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不但要王烈真的怀有仁义之心,背后更需要强大的财力支持。

    更让褚洽惊叹的是,在他不在的这几个月,京口县的县内政务已经陷入了半停顿状态,而随着王烈的到来,市井内颇有一些谣言,说什么王烈要在城内征兵,扩充实力,又说王烈准备占据京口增加赋税。

    这些消息自然有褚洽背后主人所为,虽然大多数百姓没有相信谣言,但也还是有一些宵小想要浑水摸鱼,甚至京口县内的帮派也活动频繁,趁机抢占地盘。

    但没想到王烈,也不与王敦和司马睿商议,直接乱世用重点,先是命狂澜军组织成义务的巡查队伍,每日在县内巡逻,维持治安;然后数次当街将抓到的盗匪、强买强卖、欺男霸女的恶霸或杖责或判刑或枭。

    甚至直接派兵摧毁了县内的所有成形帮派,这样一来,不但让谣言消失,更是还给了京口百姓有些是商家一个安稳的环境,给自己增加了不少支持。

    就连来往商旅都称赞王烈善于治境,而且赋税更是没有变化,收取的费用他也一分不占,全部封存在县衙的库房内,并请县内以令狐氏为的大家族监督,明言这些赋税除了上缴朝廷外,剩余的全部用于县内建设。

    因此,等到诸洽从建康返回京口时,看到的是一个百姓安居乐业,商旅来往不断的京口县;更闻听县内百姓交口对王烈交口称赞,下至贩夫走卒,上至商旅世家,无一不对王烈赞赏有加。

    面对这种情况,诸洽更是心中暗生警惕,在他看来王烈如此作为正如那当日率兵进入了咸阳的汉高祖刘邦,不杀不掠,这哪里是过客,分明是占领。

    是要收买人心,占据江左不走的征兆。

    但褚洽心底也更对自己主人钦佩起来,自己的主人早就算计到王烈在斩杀千余俘虏后,会在京口采取怀柔政策,这才派自己回来。

    而他毕竟是名义上的京口令,他回来后就有权利接手这一切,那时候自己若想破坏王烈的好事简直是易如反掌,只要做出几件天怒人怨的事情来,不留下马脚,再让人说是王烈所为,那时候王烈就会名声扫地了。

    因为褚洽相信,这些百姓虽然现在称王烈之好,但只要有一件事损害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忘记前边九十九件王烈的善举,这就是百姓的局限于劣根。

    因此,褚洽虽然心底有些警惕,但还是觉得自己此行胜算颇大。

    等到诸洽到了县衙,听说他回来的县长、县丞、县尉、有主簿、功曹、狱掾等县内官吏尽皆来拜访。

    这些人都已经不是崔奉在时的管理,乃是当日褚洽到任后从建康亲自带来的亲信。

    因此褚洽这几个月虽然不在这里,也能完全掌控、了解到京口的情况。

    甚至京口县这些日子政务不通,也是出于褚洽的授意。

    京口是大县,又是前朝古都,所以县长、县丞、县尉等人都是五百石以上的实权官吏,他们能得授此位,也是源于褚洽的举荐和任用,因此可以说是对褚洽死心塌地。

    但这些日子王烈组织了什么执法巡逻队,又在军用内亲自设大堂审案,却等于把他们这些官吏的职责全部分去了。

    这些人虽然在褚洽的授意下故意不处理政务,可一旦自己的职责被人承担了,却还有一种失去权力的感觉。

    因此一见褚洽回来,顿时如同找到主心骨,围着褚洽七嘴八舌说起王烈的不好来。

    那县丞郑涛主管文书、典狱,县尉黄璨主管盗贼,王烈组织人缉捕匪盗,审查帮派,分走他们的职责却是最多。

    而且这郑涛和黄璨也多少和本地的帮派多有私通,这些帮派一被铲除,先不说他们差点受到牵连,单从灰色收入上就少了一多半。

    此刻,黄璨却是黑着一张脸对褚洽道:“大人,这王明扬一来,闹的实在不像话,竟然允许刁民直接入堂告状,甚至允许他们告官员,自古上下有别,他这么一来,我江左风气完全被他带坏了,还望大人做主,能阻止王烈这等行为。”

    那边县丞郑涛闻言,心下颇为不屑,黄璨这些说辞根本没有一样能动的了王烈,人家是至尊的特使,代表的是皇权,莫说召见百姓文案,就算直接先将他们这些不入流的小官拿下问罪,也是师出有名,褚洽就更不会为这等琐碎的事情为他们出头了。

    果然,褚洽并没有表示什么,但还是安慰了黄璨几句。

    那边郑涛却趁机道:“明公,既然王烈他想问案,想做在京口一手遮天的霸王,明公大可以县令的身份参与,到时候只需将文书和典狱的权利拿回,在这上边动些手脚,就算王烈前边断案断的再英明,那些百姓却得不到实惠,甚至反损失更多,那时候百姓自然会觉得王烈断案不公,大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利了。”

    褚洽一听,点点头:“郑县丞言之有理,打蛇打七寸,这样做王烈才不会起疑心,暂且记下你功劳一件。”

    郑涛立刻拱手称谢。

    看得一旁的黄璨心中郁闷,郑涛这个注意不但得到了褚洽的赏识,而且还顺便取回了属于他县丞管辖的权利。

    可他这个县尉,却还是个摆设。

    随后,诸洽又问了问王烈和狂澜军在县内的具体情况,犹豫了下,决定主动出击,去拜访王烈。

    他却没想到,自己在这里百般算计王烈,而王烈却根本不会给他出手的机会;对待敌人,王烈从来没有耐心与他纠缠,褚洽要打王烈的七寸,王烈却想直接斩掉褚洽的毒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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