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的建筑被炸毁了,地下室只是被炸裂,没有坍塌,我们躲过了一劫,但是被困在黑暗的地下,内心非常恐惧。几乎绝望的时候,海博天的人把我们带了出去,海博天说,暂时留着我们,以后还有用,如果敢把ac6的事情说出去,就杀了我们的家人。我们哪里敢说出去,特别是听说尉迟璇惨死,goerge和张雅洁失踪后,更加恐慌,一直把ac6的秘密深藏在心底。”

    出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苏西都在惶惶不安中度过,晚上睡觉总做噩梦,闭上眼睛就看到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也很害怕海博天会再找他的麻烦。时间一长,恐惧感慢慢淡化,他也娶妻生子,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知道海博天的死讯后,他和庄葛两位教授高兴地庆祝了一番,本来以为日子可以安稳地过下去了,没想到,安燕妮对那项研究还不死心。

    “邓啸龙来找我后,我立即和两位教授联系,得知邓啸龙也找过他们,但他们都拒绝了。他们认为海博天已死,犯罪组织也被端掉,不会再对我们构成什么威胁。而且邓啸龙是庄轶群带的博士生,庄轶群对他很欣赏,也很信任。幸亏我的警觉性比他们高,不然我现在也不可能在这儿和你们说话了。”

    尉迟弘告诉苏西,庄轶群和葛思潜这些年其实一直在继续ac6的研究,从未间断过。苏西惊讶了好一会儿,才冷笑一声说:“人性都是贪婪的。”

    “你为什么要求我也到场?”静默许久的海昊逸开口询问。

    苏西神色古怪地望着他。“我是想问,尉迟璇有没有把反证数据交给你。”

    “什么是反证数据?”海昊逸一脸茫然。

    “就是证明ac6不能投放市场的数据。”苏西说,当年goerge一再要求中止ac6的研究,多次试验的失败让他意识到,从理论到实践有相当一段距离,不可能一蹴而就,如果继续研究下去,就意味着要牺牲更多人的性命。即便能够在短期内成功,药品也会产生很大的副作用。但是海博天坚决拒绝了goerge的要求,他满不在乎地说,伟大发明的问世必然伴随着牺牲,那些癌症病人本来就要死的,只不过把死亡时间提前了,他们也算是为这项研究作出了一点贡献,死得其所。

    “goerge见说服不了海博天,为了证明ac6现阶段问世的危险性,偷偷收集了一份反证数据,尉迟璇也出了力。只要反证数据存在,即便ac6投入生产,海博天也无法推广这种新药。海博天和安燕妮也知道有反证数据的存在,当初曾经逼迫goerge交出来,但软硬兼施都毫无办法。尉迟璇对我说过,她想把反证数据交给你保管,因为你是最值得她信任的人。把反证数据交给信得过的、有正义感的人,是goerge的心愿,他预感到我们几个人都在劫难逃,希望这份数据能够阻止海博天继续犯罪。如果我们几个死了,只要基础理论在,海博天或许还可以找到其他人选,继续ac6的研究。”

    “最值得她信任?”海昊逸自嘲地苦笑了一下,皱起眉毛,眼睛变得忧郁而深沉。他努力挖掘着自己的记忆:在他由海博天安排出国的前一天晚上,尉迟璇的确给他打过一个电话,约他见面。她的语气很迫切,还带着祈求的意味,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非见他不可的理由。

    但是海昊逸当时正沉浸在失恋的巨大痛苦中,根本不愿再见到尉迟璇,便狠心拒绝了她见面的要求。第二天一早他就离开了,回来之后才知道,发生了惊人巨变。“她当时约过我见面,但我拒绝了。”海昊逸沉重地叹了口气,“反证数据,确实不在我这儿。”

    “也是,背叛了自己的女人,不见也罢。”苏西了然点头,又问,“我进监狱之前,听闻政府准备加大逐浪岛历史风貌建筑的保护力度,由企业认养风貌建筑,还有企业有意向重建海文卿故居,后来这事有眉目吗?”

    “政府去年出台了企业或个人认养历史风貌建筑实施办法,有意向重建海文卿故居的企业不止一家,其中一家最有诚意,负责人还亲自到海外和我的叔公面谈,开价也非常高,最终说服了老人。本来细节都谈妥了,但是即将签合同的时候,对方突然反悔了。不过,这很正常。”

    海昊逸早已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海文卿故居是我们海家的祖业,海博天向来以慈善家自居,却不肯出资重建自己的祖屋,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虽然他死了,但肯定还有余党,安燕妮就还活得好好的。后来我找到了那位企业家,他和我的关系还不错,经不住我的一再追问,终于透露,他是受到了威胁。至于是受到什么人的威胁,他不敢说。现在看来,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废墟下面的地下室内有那么多具白骨,一旦重建,那些白骨就会暴露,当年的秘密就会被揭开。

    “那位企业家叫什么名字?”尉迟弘询问。

    海昊逸说叫杨瑞德,他是土生土长的逐浪岛人,对逐浪岛非常热爱,多年来致力于逐浪岛老照片的收藏和研究,对岛上的老建筑也非常有感情,所以愿意出巨资收购已成废墟的海文卿故居,并按照原建筑原貌重新修建,打造逐浪岛精品酒店。

    “杨瑞德……文史专家洪秉维说过他有个爱好收藏的朋友,好像就是叫做杨瑞德。但洪秉维没有透露那个要收购海文卿故居的企业家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尉迟弘想起当日到洪秉维家中探寻那幅玛丽·勒布伦画作的秘密,恍惚间已如隔世。洪秉维无法辨认出罗漪外婆留下的那张照片中的少女,是否就是六姨太的养女兰心,便提供了杨瑞德的联系方式,说杨瑞德经常到国外拍卖网上竞拍相关的老照片,近期又得到了一些好东西,或许在他那里会有收获。

    那以后尉迟弘忙于各种案件和事情,无暇继续探究兰心的故事,只是给在菲律宾的爷爷发了一封邮件,详细说明了发现画作的经过,告诉他那幅画已经被洪秉维的大儿子洪浩卖给美国的一家画廊,并附上洪浩的邮箱地址,由爷爷自己和他取得联系。之后什么情况,他也并不知晓。

    “没错,就是同一个人。”海昊逸说,杨瑞德为人很低调,还没有确定的事情不愿意透露,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是他的企业打算收购已成废墟的海文卿故居。

    尉迟弘点点头,打算改天找杨瑞德谈谈。

    室内沉寂了好一阵子,苏西似自言自语地开了口:“亚当和夏娃,到底为什么吃下了禁果?那是因为被蛇唆使了。神被亚当和夏娃所激怒,对于他们的后代,也就是人类,施加了无数的苦痛。每个人的心里,都养着一条蛇,当禁果出现在眼前时,这条蛇便会苏醒,让人受到试炼,人是否会被傲慢所吞噬,是否能正确地使用出众的能力,是否沉浸在怨恨中无法自拔?蛇一直在看着,在禁果面前,人到底能够坚持多久不越雷池。

    越过雷池的人,早晚会触到神的逆鳞,接受很重的责罚。我们所有参与ac6研究的人,一起越过了雷池,都是同罪。人的心中,肯定无法杜绝憎恨、嫉妒,还有欲望这样的情绪。所以,才会时而行差踏错。我不想再犯罪,为了不背叛自己,也为了不背叛我所爱的人,才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苏西这番极富哲理性的话,撼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在返回的路上,车内愈发的沉寂,只有车窗外喧嚣的雨点,狂猛地敲击着窗玻璃,声声砸在众人的心上。

    先送海昊逸回他的公司,临下车时,尉迟弘才想起告诉海昊逸,海博天并没有死,而且已经恢复了记忆,让他这段时间当心点。

    海昊逸起初很吃惊,但他很快平静下来。“我会注意的,谢谢你们的提醒。”

    “我觉得海博天已经不成气候了,他只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海昊逸下车后,乔嫣缓缓开了口,“当年张雅洁和尉迟璇一起被海博天手下的人带走,张雅洁遭遇了什么,可想而知了。

    张雅洁和海博天之间有那么深的仇恨,海博天受伤并且失去记忆后,她出现在海博天身边,肯定不是为了帮他,而是带有某种目的。而且海博天说过,他受伤之后只见过一男一女两个人,年龄都不大。我怀疑那一男一女,是邓啸龙和张雅洁。”

    尉迟弘和李颙洵都看着乔嫣,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我之所以把邓啸龙和张雅洁联系在一起,是因为花衣魔笛手的故事。”乔嫣分析说,“从鼠疫菌,到音乐厅的踩踏事件,都是利用花衣魔笛手的故事展开的复仇行动,目的是惩罚不守信的人。邓啸龙对尉迟说过,他也曾经很着急地想救自己在乎的人。现在看来,他所说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张雅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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