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断一个人是生是死,是看什么?

    体征吗?

    如果是以体征定生死,那所谓的植物人为何通常以死人代称?

    精神吗?

    如果是以精神定生死,那为何会出现行尸走肉这种说法?

    判断一个人的生死,我们通常以灵魂论之。

    何谓灵魂?

    能思考,能判断,能抉择。

    韩飞羽怕死,尤其是在父亲死后,他便更怕了。

    他怕韩家的公道无人去讨,怕景月得知他的死讯会伤心落泪,但最怕的还是母亲和妹妹无人照顾。

    所以他不能死,不能让祝炎的灵魂在此刻觉醒。

    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殇把手搭在韩飞羽的肩头,“你在迟疑什么?”

    韩飞羽死死地盯着那座高山,“我不能去那里。”

    殇笑了笑,“我一身本事全在圣山之上,你不愿意去那个地方,我如何把造化给你?”

    韩飞羽连忙摇头,“那我不要了。”

    不要了?

    即便是以殇的超然,也有些愕然。

    他身为父圣开天来的第一批近世强者,不论是血脉还是收藏境界都堪称世界顶尖,这种造化,世间几人能拒?又有几人敢拒?

    韩飞羽忙不疏的点头,“是的,不要了不要了。”

    殇的神情平静下来,“你真不要了?”

    韩飞羽认真回答道:“真不要了。”

    殇皱着眉,说道:“为何不要?”

    韩飞羽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那片岩浆之山,“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殇皱着的眉头依旧未曾解开,“说出来给我听听?”

    韩飞羽刚想开口,突然想起心圣与祝炎的对话,急忙住口,“不说了,不说了。”

    殇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你这家伙刚刚说……窥测天机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韩飞羽的眼珠转了转,“在我们那儿有句话,叫做天机不可泄露。”

    殇猛地一巴掌拍在韩飞羽的后脑勺上,“你给我打什么哈哈呢?”

    韩飞羽痛得几乎流出眼泪,捂着后脑勺看着殇一脸不解。

    刚刚还深讳莫测,现在却突然这么劲爆,这般转变实在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有种神仙突然下了凡尘的感觉。

    殇骂道:“看什么看?”

    韩飞羽说道:“你怎么突然打人呢?”

    殇的火气更向上不窜了两分,“打你?我现在想直接打死你!”

    韩飞羽的语调也跟着殇的火气上窜了几分,“为什么?”

    殇捋了捋下巴,“我在这里枯坐万年,终于等到了一个合适的继承者,你竟然想跑?更过分的是,火系灵种的传承者,看到我留下来的造化竟然不眼馋?”

    韩飞羽嘟哝道:“这种事情总要两情相悦才行啊,我不同意,你难道还要强买强卖不成?”

    两情相悦这个词语用在此地不甚合适,但韩飞羽情急之下也想不出别的什么更适合的词语了。

    殇突然笑了起来。

    韩飞羽警惕地看着他,“你笑什么?跟个见着鸡的黄鼠狼似的。”

    殇的笑容一滞,气得吹胡子瞪眼。

    韩飞羽退后两步,就要脚底抹油。

    此时不开溜,更待何时?

    刚转过背,肩膀上多出了一只手。

    殇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吗?”

    一股大力从右肩上的手传来,韩飞羽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腾空而起。

    空中只留下了他一连串的惨叫声和岩浆湖溅起的噗通声。

    殇看着韩飞羽落下的地方,摸着下巴,“这小子能开出几级阶梯呢?”

    岩浆湖突然响起水花声,韩飞羽的头颅从下方钻了出来。

    “你有病啊?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危险?”殇满不在乎地说道。

    韩飞羽说道:“你不知道岩浆的温度多高吗?你不知道从高空摔落很可能会受伤吗?如果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做呢?如果你不知道,那你活了这么多年活到什么东西身上了?”

    面对韩飞羽所有的不满,殇只是咧开嘴角笑了笑。

    半晌,韩飞羽终于将怒火熄灭。

    殇说道:“现在,你可以登山一观了。”

    韩飞羽皱着眉,思考了很久之后,摆出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向岩浆山游去。

    他的神色突然有些古怪。

    在他动了之后,岩浆湖内所有的液体突然都行动起来,与其说是他在向着岩浆山走,不如说是岩浆将他推向了那座高山。

    事已至此,即便他现在想反悔也做不到了,那些岩浆不会给他一丝一毫逃跑的机会。

    殇看着愈来愈远的韩飞羽,笑了笑,身体如镜花水月般消失。

    “小子,我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路,你要一个人走才行。”

    “你的天赋极佳,尤要超越当年的祝融,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

    ……

    韩飞羽乘着岩浆的波浪,不一会儿便登上了那座通体火红的山峰。

    正如他曾经看到过的那样,在他踏上这片岩浆山之后,山体流浆自动像两旁分离,露出了一阶又一阶的阶梯,一座宫殿从山体腹地升入山顶,散发出亿万光芒。

    还是有些区别。

    韩飞羽没感受到曾经那般的震动。

    因为这里没有响起欢呼声。

    湖中的岩浆在将他送入山上之后便敛去所有生息,平静得犹如死湖。

    山上的岩浆也没什么动静,露出那些阶梯更像是一种机关。

    韩飞羽蹙起眉头,心想这是何意?

    当年面对祝融时露出万火来朝的景象,恨不得从此之后就贴在祝融身上凝固成火山灰,现在却如此疲懒,是在嘲讽我之天赋不及祝融吗?

    想到祝融,韩飞羽蹙起的眉头逐渐松开。

    妄想和祝融比天赋,是他想多了些。

    那个男人可是火圣,天底下用火最强之人……或许加上天上也行。

    韩飞羽踩着阶梯向上爬去,每次踏步都感到阶梯中有股燥气冲入自己的心灵。

    他愈发不耐烦,内心的躁动愈发强烈,好在他已经经过了红尘炼心的试炼,这股燥热之气虽重,却还是差了那股仇恨之意一重。

    韩飞羽面色潮红,动用灵种的力量强行压制住体内的躁动,走到宫殿之前。

    似是感到了韩飞羽的到来,宫殿中突然响起了阵阵钟音,其音似大佛吟梵,似道主述教,颇为庄严。

    韩飞羽皱着眉。

    门上的图案突然扭动起来,初时韩飞羽只以为是岩浆自带的流动性,细细看去却发现那些变化是有迹可循的。

    韩飞羽收回准备推门的手,凝眼细看。

    门上的图案有些类似于上古梵文,韩飞羽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他只能看到有一行字不停高窜,直至停在最上方。

    韩飞羽嘟哝道:“祝融神神秘秘的,殇也是神神秘秘的,现在就连你这么一扇门也神神秘秘,难不成这是某种火系怪癖?”

    这个问题如果是问祝融的话,可能会换来一个不咸不淡的微笑,如果是问殇的话,可能会被他捏着拳头赏一个爆栗,但这扇门不会说话。

    门,都不会说话。

    韩飞羽摇了摇头,推开门。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里面的景象也愈发清晰。

    这是一个庞大的宫殿,里面却只摆了数十张椅子。

    虽然从上至下排列得井井有条,但总有种驴唇马嘴的感觉。

    韩飞羽撇了撇嘴,一脚踏入宫殿中。

    那些椅子突然动了起来,就像带了灵魂一般,下方突兀地出现了一把新的椅子,那把椅子不停向上,直至顶替了最上方的那把座椅。

    韩飞羽皱了皱眉,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门轰的一声关闭,韩飞羽蓦然回首,走上去推了推,发现大门丝毫未动,似是被电焊烧过的铸铁。

    韩飞羽警惕起来,事出反常是为妖,如此诡谲之事,背后必有危险。

    “怎么?都到了这一步了反倒怕了?”

    韩飞羽微怔,急忙转过头。

    祝融坐在右边第一把椅子上,淡笑着看着他。

    即使心中千万种不愿,但韩飞羽必须得承认,祝融出现在这里确实定了他的心。

    心中有一千万种想法,嘴上却还是硬了起来,“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天天神出鬼没的,你平时在哪儿呢?”

    这是试探。

    祝融是灵魂,必须依赖于本体方能存活,既然已经确定了祝融的存在方式,这个问题他便必须问出来。

    祝融笑了笑,避开了这个话题,“你不上来坐坐?”

    韩飞羽皱着眉头,看了看周围的椅子,准备挑一个距离祝融最远的位置坐。

    他走到那把椅子之后,一屁股坐下去的同时顺势翘起二郎腿。

    然后他就坐到了地上,殿中响起一声闷响。

    祝融大笑,“它们可不敢让你坐。”

    韩飞羽揉着屁股,龇牙咧嘴的起身。

    “那你让我坐个屁?”

    祝融正色道:“我让你上来坐,你却选了一个末流之位,这怎么能怪我呢?”

    韩飞羽想了想,“也是,再怎么说我也是火系天赋最强的那一列人,座位自然在上面。”

    他走到大殿之上,看了几个位置,摸着下巴不知坐哪儿是好。

    祝融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韩飞羽摸着头走过去,“干什么?”

    祝融指着左上方,“何不试试那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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