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如其名,这话刑如意原本是不信的,直到遇见这个吴友德,他才知道,古人的话也是有根有据的。吴友德,吴友德,既没有朋友,也没有德行。

    这吴友德,年轻时,就是个喜欢贪图美色的人。只可惜,家中贫瘠,爹娘辛劳半生,也只能给他娶一门媳妇,而不是娶一门漂亮的媳妇。这吴友德呢,心里头憋着一口气,心想这漂亮媳妇娶不上,老子就凭本事纳几房漂亮的小妾。

    只可惜,这吴友德还不如他的爹娘。他爹娘虽没有什么大本事,但一辈子过的勤勤恳恳,临走时好歹也给吴友德留了些家底儿。吴友德呢,虽心高气傲,一心一意将娶娇妻美妾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结果却因为好吃懒做,只管做梦不管干活,将日子过的那叫一个稀里糊涂。临了,也就给自己留下一个儿子,这还是托吴友德那个看不上的丑媳妇的福。

    所谓贫不过三代,到了吴友德儿子这里,吴家的日子终于有了转机。

    吴友德的儿子虽也没有什么大智慧,但却如自己的母亲一样,踏实本分,努力能干,靠着给人帮工做苦力也积攒下了不少钱。儿子十七岁那年,吴友德做主给儿子娶了一方媳妇。这媳妇,是吴友德自己挑的,五官虽长得不是多好看,但脸盘儿细致,皮肤白皙,腰身也是那种能勾人的。

    因为儿子常年在外做工,吴友德就把心思动到了自己儿媳妇的份上,平日里借着问话的功夫,动手动脚的也就罢了,谁知这越摸胆子就越大,竟逼迫着儿媳与自己私通。儿媳妇自然不肯,这吴友德竟下作的在儿媳的餐食中下了药。

    吴友德的儿媳虽是小门小户的姑娘,却也是个烈性十足的女子。醒来之后,直接提着一把菜刀就去了吴友德的房里,生言要将这老公公给一刀砍死。别看这吴友德做那些肮脏事儿时胆子顶天的大,可动起真格儿来,到真像他现在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缩头乌龟。

    吴友德见儿媳妇提着菜刀来砍自己,心想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若是传出去了,官府来不来拿他是小事儿,只怕七乡八邻的人少不得都要在背后戳着他的脊梁骨议论他。

    他暗自琢磨了一下,觉得家丑还是不外扬的好,直接蹦窗户逃走,将自己的儿子给寻了回来。

    这吴友德的儿子见吴友德寻来,本就有些意外,回到家中,又听见妻子说的那些事情,也是又气又恼,直接就拎起了手边的凳子。

    吴友德一见。得,这儿子跟儿媳妇倒真像是一家人。一个手里提着菜刀,一个手里拎着板凳,活脱脱就是要将他打死的阵仗。他双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指天抹泪,诅咒发誓,说全都是因为自己喝了酒,脑子犯晕才会做下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

    说完,还用手指着自己的儿子,说他辛辛苦苦一辈子,好不容易将他给拉扯大,临了他竟要因为这些事情将自个儿的亲爹给活活打死。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他这个当爹的竟还不如旁人家的手足,亲生儿子的衣服。说完,脑袋往地上一扎,嚷嚷着:“你们不是要砍我吗?你们不是要用凳子打死我吗?来啊!这当儿子的打死亲爹,莫说官府衙门里的人饶不住,就是老天爷都会看不过眼,要天打雷劈的。他死了是活该,他们却也要跟着蹲监坐牢。到时候,这家中只留下两个可怜巴巴的小孙子,眼瞧着就要成了别人口中的孤儿,没爹没娘的可怜孩子。”

    这儿媳妇心里再恨,总要顾念自己的两个孩子。于是搁下菜刀,摇了摇丈夫的手说:“算了,就当为妻的对不住你,生生的被这狗给咬了一口。你若是心里难受,就休了我,好歹也留下我这个做娘亲的能时不时回来看看孩子。”

    吴友德的儿子人虽老实,却也知道此事错不在自个儿的媳妇。他这个亲爹是什么样的人,他过世的娘心里头清楚,他这个当儿子的心里也清楚。只是,吴友德说的对,他就算再怎么混蛋,也是他的亲爹。于是转身,抱着媳妇儿一顿嚎哭。

    当天晚上,吴友德的儿子破天荒的喝了许多酒。媳妇儿照料他到后半夜,着实熬不住困意,便也睡了。等到第二天清晨,这眼睛刚一睁开,就瞧见用裤腰带将自己悬在横梁上的丈夫。摸了摸身子,早已凉了半截儿。

    吴友德的儿媳妇眼见丈夫抱怨而死,这心里一堵,也跟着寻了短见。吴家一夜之间,就去了两条人命。

    这吴友德呢?倒也着实难过了一阵子。毕竟儿子死了,这家里挣钱的人也就没了。可回头想想,他也觉得挺好。这儿子,儿媳妇儿都死了,他做的那些丑事儿也就没有人知道了。

    吴友德的儿子、儿媳妇死了,又给吴友德留下一对儿孙子。这老大不足五岁,老二尚在襁褓之中。吴友德以自己年迈养活不了为由,将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小孙子给典卖了。然后拿着典卖小孙子的钱给这大孙子买了一童养媳。

    这童养媳,名义上是给大孙子买的,实际上,也被他拉回了自己房里。当时,吴友德四十有六,这买回来的童养媳还不满十四周岁,可吴友德呢,不管不顾竟强拉着小孙媳日夜与之欢好。未出几月,这小孙媳竟怀了身孕,羞愤难当,也寻了短见。

    短短半年不到,吴家就死了三个人,街坊邻居那是议论纷纷,有精于盘算之人,竟推敲出了这里头的事情。吴友德也成了众人口中最为不屑的“兽公”,意思就是禽兽不如的老公公。

    更有乡邻,闲着没事儿,跑到吴友德儿子跟儿媳妇的坟头儿上,将吴家新发生的这些事情一一的与其说了。这吴友德的儿媳妇因为记挂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正耗在地府里不肯投胎,听见乡邻的这些话,当即就跪在了冥王跟前。恰好,鬼差押着那个吴家的小媳妇儿也跪在跟前儿,听了吴友德儿媳妇的话,一行血泪那是“啪啪”的往下掉,当即两人就抱在了一块儿。

    冥王的性子,刑如意是知道的。眼瞧着婆媳两个在地府里头哭的那叫一个惨,为了保持地府的安静,同时也为了人世间少两个因恨成魔的恶鬼,当即用手一指,便叫鬼差将这吴友德也给锁了下去。

    当着判官的面,吴友德自是无从抵赖,乖乖的都给认了。

    冥王瞧着仍跪在地上的一对儿婆媳,又瞥了瞥吴友德,问判断:“人非禽兽,却能恶得如此,判官认为当如何判决才能让怨者平息,恨着消恨?”

    判断搁笔,拱手起身,对冥王道:“臣认为,可先将这吴友德的舌头割去。这人长舌头,原本是为说话明辨是非的,可这吴友德,口中所言皆不能听也。再者,臣认为,应当没收这吴友德的行凶工具,免得他在世为人时,仍是祸害。我王以为如何?”

    冥王略思着点了点头。

    眼瞧着鬼差就要上前,吴友德吓得脸色苍白,双腿发软,整个人扑在地上连连求饶。声称自己已经知道错了,也愿意进入十八层地狱,受那挖心剥皮之苦,只恳求冥王可以帮自己留下一物,好让来世能有机会赎罪。”

    冥王仁慈,竟当即给允了。

    故事说到这里,刑如意却皱起了眉头,她闷闷的说着:“我认识的那个家伙,可不像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啊。”

    说罢,又盯着趴在地上的乌龟说:“你虽变成了一只乌龟,但却有口能言,看来,冥王并没有割去你的舌头。至于你的那个……我记得乌龟也是分公母的吧?”

    乌龟大概没有想到刑如意竟百无禁忌,在听了自己的故事之后,还能当着它的面问出这样的故事来。它瞪着一双眼睛,看了她半响,慢慢的将头半缩回了壳里。

    想到这乌龟前世的德性,刑如意心里不禁有些作呕,她起身,顺了顺气,对乌龟说道:“本夫人之前是个大夫,主看女科,但这男子的病也曾瞧过。在大夫的眼中,是没有男人和女人,只有生病的人和没有生病的人。当然,原则上也会将病人区分为两类,一类是值得救的好人,而这另外一类,就是不值得救的坏人。龟先生认为自己是属于那一类呢?哦,差点忘记了,你如今不是个人了。”

    乌龟气闷的看着刑如意:“我说过了,就算我前世糊涂,做下了一些错事,可老天爷已经惩罚过我了。”

    “那不是老天爷在惩罚你,而是冥王在惩办你。”刑如意先是指了指天,跟着又指了指地:“这天上地下不是一处的,老天爷只管天上的事儿,偶尔呢,也会插手处理一下人间的事儿,但地下的事儿,基本上还是冥王说了算的。若是让他听见,你将他给你的惩办说成了是老天爷的意思,只怕他会有些不愿意,至于这老天爷会怎么想,那就是另外一扯事儿了。”

    乌龟听的头晕,干脆摇了摇头,将头缩进了龟壳里。

    “惩罚也好,惩办也好,反正在地府时,我已经被那些凶神恶煞的鬼差割了宝贝。”

    乌龟话音刚落,刑如意就听见门外有个人问:“王掌柜的可在,在下是来取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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