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个风和日丽的傍晚,被李养浩老人口中的“高人”正在他租的房间里一边敲毕业论文一边挠头。

    这是一间十平米左右的出租屋,房间里摆着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带柜子的书桌以及两把椅子,其他杂物有些杂乱地摆放在角落。房间打扫的倒是很干净,但也没有什么太引人注目的东西,唯独墙上挂了一副不知是谁练笔的书法,上写“花暖青牛卧,山空碧水流”两句,字格颇为不俗。

    “我一个堂堂彻明境的练气士,此时明明应该白衣如雪来去如风地斩妖除魔才对,但现在却要为了一个学位证啃这灌水论文……所以为什么天理司一个斩妖除魔的部门岗位申请要求还非要双一流大学学历啊?”

    电脑前,肖耳随手打下一句吐槽,然后又删掉,还是论文要紧。

    忽然,肖耳揉了揉鼻子,抬眼望窗外看去:“好重的妖气啊,这是谁来了?”

    片刻后,肖耳起身开门,一个白发苍苍的七旬老者和一个身材富态的企业家站在门外。

    对于大部分粟城人来说,道南大学不是一个大学,而是一个地名,因为这所没有围墙的大学与周围的城区实在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分,这片临近城郊的区域也是三教九流混杂的所在。

    所以尽管心里有多般猜测,但在看到肖耳之前,王双成从没想过,李养浩大师口中的高人,竟真的只是一个学生。

    肖耳在王总有些惊愕的眼神中,保存退出了电脑上正在编辑的毕业论文,然后从书桌柜子里拿出两瓶罐装咖啡,扔给两位访客。

    “看你们这状态,来的还挺匆忙的,有急事?”肖耳打量二人一眼,最后注目于李养浩手上的伤口。

    李养浩讪讪一笑,竟有些不敢和这少年对视,低声将事情经过简述了一遍。

    看着这一位须发苍苍的七旬老人在一个学生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王双成顿觉眼前的景象十分荒谬,不禁有些失神。

    肖耳听完了李养浩的话,向一旁坐立不安的王双成问道:“王总,你女儿去医院后,医生怎么说的?”

    王双成还没想好如何和这位年轻的“高人”打交道,被这么一问,愣了一下才道:“起初是心壁紧缩,供血紊乱,但现在体征没有异常,只是昏迷不醒。”

    “你离开别墅,那东西也没有跟出来?”肖耳又问李养浩。

    李养浩摇摇头,也露出不解的神色。

    “那先去医院吧。”肖耳起身就走。

    王双成惊疑不定得看了李养浩一眼,后者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于是两人一起跟上。

    他们走到停车场时,却发现肖耳无需指引便径直走向了王双成的车,王双成见李养浩毫不惊讶,也故作镇定去开车,而一老一少便一起坐进了后座。

    名车疾驰,王双成一边听着导航一边反复回想这几天经历的种种奇遇,心乱如麻,而后座两人却闭目养神,二脸高深莫测。

    半小时后,一行三人到了市中心医院八楼。

    “哪间病房?”,站在电梯口,肖耳看着周围忙碌的医护人员,问王双成。

    “八一九。”王双成也有一天没来看过女儿,不由有些焦急,抬步便往前走去。

    走过八零三病房时,王双成陡然觉得走廊里似有寒风吹过,身上一阵发冷。

    便在这时,肖耳和李养浩突然齐齐往一个方向看去。

    与此同时,王双成手机猛烈震动起来。

    “王总,小姐她出事了!”

    怎么会这样?王双成心神大乱,拿着电话急忙看向李养浩。

    “王总你在这里等我们。”肖耳眉头轻皱,脸上露出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深沉,“我已经知道是哪间病房了。”

    王双成还未回话,便见肖耳拉着李养浩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

    “小道长,这究竟怎么回事?”李养浩被拉着窜出十几步,心里也是惊疑未定。

    肖耳脚步不停:“显然那东西有一部分附在了那女孩身上,你在别墅和它交过手,你到附近它自然有反应。”

    “啊?”李养浩数十年修为,一时之间也没明白肖耳如何得出这个结论,但肖耳此时已经打开了病房大门。

    两人一同往里面望了一眼。

    随着一声厉啸,霎时之间,建筑人群纷纷消散,天地一片血色,烈焰中一只大手伸出来,将二人一把握住。

    李养浩眼中神光一聚,立时运转道法,身形陡然长大数圈,通体白光闪闪,一握拳便向那巨手迎去。

    轰然一声,烈焰纷飞,那巨手竟无实体,只是一团火焰,顷刻间已经顺着李养浩的手蔓延上了身躯。

    “疾!”李养浩口念法诀,手上散发出耀眼的白光,那火焰迅速散开,但须臾之间又缠绕上来,李养浩身上光辉渐渐暗淡下来。

    烈火之中,李养浩须发散张,目光凛然,一狠心,用力磕破舌尖,喷出数滴血珠,在空中一汇聚,化成一汪油黑的液体,向那火焰源头扑去。

    便在此时,血色天地间霍然金光一闪!

    所有景象烟消云散,只有一间凌乱的病房遍地狼藉,数名医护人员与那位守在这里的邢司机昏迷在一旁,正中的病床上,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静静躺在被破坏殆尽的仪器中间,而病床前,肖耳手拿一张黄符纸静静站着。

    李养浩这时才惊觉方才种种都是幻境,只是道术易发难收,眼看那黑水却已经来到了肖耳近前,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这是他在厨余恶臭之处釆浊气练成的一汪黑水,性最阴邪,能以污秽破修道人法器道术,纵然肖耳境界在自己之上,但若被正面打中,只怕也是功行大损。

    肖耳却只是扭回头看了那空中黑水一眼,那团黑水竟然顿在空中,片刻片化为一团黑气,眼看就要消散。

    李养浩同样感觉浑身发紧,苍色胡须微微颤抖,那毕竟是他苦修二百余日所得,内中又有自家精血,一朝散去同样损害功行。

    叹了口气,肖耳自口袋里拿出一张黄纸片往空中一抛,口中念一个“收”字,那团黑气便飞快往纸片上聚拢来,几个呼吸间黄纸染黑,飘飘落向李养浩:“自己拿好。”

    李养浩见那一团浊气未散,连忙伸手接住,低头看去,收纳浊气的却只是一张普通的便利贴。

    “小道长果然道法高妙。”李养浩称赞一句,连忙走到病床前,“那东西竟让我不知不觉间就着了道,险些伤了小道长。”

    肖耳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毛笔,一边翻了个白眼道:“我终于明白,早前在王总的别墅你是怎么咬伤自己的了。”

    “咳咳……”李养浩老脸一红,又抬起自己被烧了半截的衣袖,转移话题道,“那东西的幻术虚中有实,小道长是怎么破解的?”

    “等你度过初劫自然明白见天地的奥妙。对明彻境的修士而言,这种法术仅仅用‘看’,便足以破除。”肖耳随口道,顺手便在那符纸上写下几个字,只是那笔无墨,符纸上仅仅见几道划痕一闪而没,辨不清写的是什么。

    “小道长这是?”

    肖耳轻轻摇头,将符纸叠好,放在那昏迷的女孩枕边:“这是一只血灵,我猜想是某位上境大妖真身的精血所化,虽有几分法术,但是没有形体,而且这玩意无知无识,和它斗智斗勇也是枉然,只能设法除了。”

    接着他如法炮制,又画出了几张空白符纸:“你去问问王总还有谁曾经出入过那间别墅,尽量让他们人手一张,我去一趟别墅。”想了想,他又看着李养浩补充道:“也包括你。”

    “明白了。”李养浩点点头,却又皱眉道,“会不会不够?”

    肖耳闻言笑道:“老李你怕不是被吓傻了?这东西道行最多和你相当,总不至于还能一身三化、遥知千里?它能附身的不过是近期在粟城市内的人而已,这几张符也是只确保万无一失罢了。”

    说罢,肖耳看看周围,一跺脚消失在病房里,紧接着推拉窗便被打开。

    李养浩知道他只是为了节省时间,用了隐身法诀从八楼翻窗户下去了,盯着符纸仔细揣摩片刻,什么也看不出来,便去寻王总。

    肖耳隐身离开医院,又绕过热闹街道,便在僻静处现身,径直进了地铁站。

    修士纵然能飞天遁地,也不会比地铁更快,这是现代社会常识。

    只用了二十分钟,肖耳在夜幕初降之时来到缇可小区,又只用了三分钟,肖耳便站在了三楼那间储物间里,举目看去,却没有半点异象,只有丝丝缕缕的血腥味若隐若现。这是因为他境界太高,魍魉妖邪丝毫不敢在其面前显露行迹的缘故。

    李养浩苦修六十余载,至今不过比肩于练气士的初境,而肖耳十五年来主要心思都在用功读书考试,仅仅用课余时间打坐调息,但如今却已是明彻境的得道高人,可见修行一途,从没什么定数可言。

    肖耳打开灯,开始动手搬杂物,在储物间东翻西找好一会,终于在灰尘弥漫的墙角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墙角的一个老式插线板上嵌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铁钉。

    “果然是无奇不有。”他双指用力直接起出了钉子,对着灯光细细打量,那钉尖上果然有一点黑红的血斑,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妖异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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