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耳出门来,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买手机。

    对于现代人来说,手机不在,比起什么法宝丢了都要不方便,更何况他现在除了身份证因为不随身携带未曾丢失外,钱包里的校园卡、银行卡、房间门卡全部都没了,这些东西要一件件挂失补办,大部分都要他的联系方式来发送信息验证。

    幸好他偶尔出入鬼市买卖修行资材,会常备一些现金在房间里,不然就真成了一个“钱需要手机转账——手机丢了——买手机需要钱”的死循环。

    这样起看来,一个现代人丢了手机和钱包,确实比一个修行者丢了本命法器要麻烦很多。

    肖耳买了手机,用身份证补办电话卡,然后补办其他所有证件……跑完这一圈,发现快到了吃午饭时间,这才往麓山走去。

    今天是周日,又是农历十五这个进香的吉日,麓山这个坐拥佛道两家古刹的五甲级风景区正是人山人海的时候,几乎在靠近道南大学地区的几公里之内,任何车辆寸步难行,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慕名而来,摩肩接踵地蜂拥奔向山上几条狭窄的石阶,然后在发现山顶上只能看见无边无际的人海之后,又失望地从人海波涛中逆流而回。

    肖耳今天是奔着去蹭饭上山的,就没有直接走绝壁入洞天,而是裹挟在人流里被挤上了云麓道宫的前山正殿。

    始建于明朝的云麓宫历史不如邻居麓山禅院悠久,而且比起开方便之门的禅院,云麓宫作为旅游景点是要收门票的,所以这边的游人要比其他景点少许多,其中又大多是花了钱来进香的信善,不会随意喧哗吵闹,所以进得山门,被挤得浑身大汗的肖耳就感觉清净不少。

    昨晚一场暴雨下过,山中空气分外清新,院中青石板光可鉴人。

    绕过那不知被翻修了多少次的正殿,肖耳拾小路往外门弟子居住的厢房走去,走到拱门前,一个小道童拦住了他,指着门旁的牌子:“施主,后面是我们生活区域,不对游客开放的。”

    肖耳笑道:“我是马明昊道长的朋友,找他有些事情。”

    他这几年常来常往,其实云麓宫外门大多道士都认识他,那道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也觉得有些眼熟,让开了道路:“马师叔在食堂那边。”

    肖耳点头致谢后,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云麓宫的食堂。这是一间八九十年代的大平房,布置的很简陋,墙上只有“尊生睦人”和“节约粮食”两幅毛笔大字,堂中四排长长的塑料座椅,上面有十几位道士正在用饭,而条桌尽头是几个大菜盘,盛着一盘白米饭和几样菜肴。

    身处闹市之中,这些道士也不是练气修道的山上修士,但肖耳仍能看出他们的恬淡与清净。也许昨晚易道长真的只是因为私人原因一时未能压住心魔吧。

    肖耳在吃饭的道士里一眼就看见了刚取完饭还没开始吃的胖道士,直接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嘿,胖子帮我打份饭去。”

    马明昊被他吓了一跳,瞪着小眼睛看着他:“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肖耳笑道:“这怎么是不要脸,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请我吃个便饭不应该么?”

    “你哪个礼拜不来?”马明昊翻个白眼:“你这货买个符纸朱砂扣扣搜搜不说,还每个礼拜来蹭饭,就没见过你这么穷酸的练气士。”

    虽然骂骂咧咧,但马明昊还是把自己碗筷给肖耳一递:“你吃这份吧,我再去打一份去。”

    云麓宫不戒荤腥,所以肖耳低头一看,菜是两荤两素,还有一小碗冬瓜排骨汤,令人食指大动,毫不客气便吃了起来。

    不一会,马明昊端着饭菜坐到肖耳旁边,皱眉道:“你怎么回事?看起来萎靡不振的。”

    马明昊虽然法力稍许于肖耳,但也是明彻境将近圆满,一眼便看出肖耳气色精神都有问题。

    “和人打架受伤了呗,”肖耳夹起一筷子笋尖,“易道长在么?”

    “三师兄在和大师兄聊天呢,”马明昊皱起眉,“是不是昨晚易师兄让你去办什么事你才受伤的?”

    肖耳将嘴里食物吞下肚:“易道长都没告诉你,我能乱说么?机密你懂的不懂?吃完饭带我去找他一趟。”

    “唉,天理司的制度还真是严格,同门师兄弟也要瞒着,以前二师姐当了什么文曲,直接出了门墙,把师尊气个半死,现在三师兄也是这样。”马明昊吐槽道,“有必要将我们这些山上宗门都当做妖魔来防范么?”

    “像你这样不安分的主,惹起祸来可比妖魔危害大多了。”肖耳笑道,“天下事,最坏的不是魔祸横行妖氛遍地,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马明昊不说肖耳倒忘了,传闻天理司九曜之中的文曲,正是曾经的云麓宫二弟子,其为了“意禀至公”那四个字,在九年前破誓还法,宁可废了自己一身功行,也要与师门断了香火。

    只是易道长在天理司为文曲所辖部署,就不知道这位文曲大人与门中师兄弟还有没有来往。

    吃罢了饭,观中道士各有职司,马明昊带着肖耳往后山走去,穿过一道假山,天光顿时一变,眼前重重宫观由近现代重修的质朴风格变得华美无比,二人就又来到了云麓洞天之内。

    马明昊将肖耳带到一处偏殿,便自行离开,肖耳入内一看,易明章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过易道长。”肖耳道。

    易明章见肖耳进殿,迎上前来,目露关切:“小友来了,昨晚伤势无碍么?”

    “大体无恙,折损些功行罢了。”肖耳道,“学生还年轻,不碍事。”

    易明章炼气化神的修为,岂会瞧不出肖耳的伤势,他叹一口气,取出一只锦囊:“天理司征用小友作为临时工,这里些许资材丹药,是按天理司规定发放的危险工作补贴,小友收下吧。”

    肖耳怔了怔,然后伸手接过,比起一些宗门中重点培养的后辈弟子,天理司给修行者的待遇不算优厚,但毕竟比起不少卖符篆驱妖魔的散修,还是滋润许多。肖耳先前纠结于其他事情,倒忘了这回事。

    易明章见肖耳收下了,又取出一个香筒来:“贫道昨日有事耽搁,不意累小友身遭此劫,这十二支明炁香出自岭北李家,最合小友如今修养所用,权当做贫道对小友一点歉意吧。”

    岭北张李岭南王,李家是和张家齐名的岭北修行世家,尤擅炼药制香,李家的明炁香更是神气同养、补益功行的香中圣品。

    据说昆仑派三十年前飞升上界的那位郑望仙人还在世时,就曾多次以昆仑特产的周还玉与李家换取这明炁香,而这项交易也一直持续到今天。

    以价钱来说,若在岭北省的鬼市,每一支明炁香都在三百万上下,而且只接受等价黄金交易,而在与岭北相邻的道南,价钱只怕还要再加上二成多。

    其实肖耳自己也曾在鬼市买来半支明炁香,那是埋藏在自己城外安全屋的救命稻草,因此他深知此香贵重,看着那一筒十二支明炁香,竟有些不敢接。

    “小友不必过意不去,说不得此事还有要麻烦小友的地方。”易明章微笑道,“贫道还要问小友昨日里查探江底妖域究竟有何所得?”

    肖耳想了想,伸手接过香筒,一起放入了锦囊当中,又对易明章恭敬一礼,而后才将昨晚在那残域中的见闻一一道来。

    听完了肖耳讲述,易明章叹一口气:“看来那些妖族修行三宗功法是真了,难怪如此……”

    “怎么了?”肖耳见他似乎愁眉不展,不由得问道。

    易明章摇摇头:“小友有所不知,昨晚此事便已经传了出去,想必是桥南一脉的小友回报了师长,今早昆仑周真人已向宫中与禅院发来法符商议,他们有意派门人弟子来粟城查清此事,剿灭妖寇。”

    “这……”

    易明章看他一眼:“原本此事只是天理司调查处置,我怕走漏风声,便连门中师长也未告知,便是怕节外生枝,如今三宗派门人前来,局面势必难以控制了。”

    肖耳也感到有些头痛,田紫阳这不是添乱么,天理司查案是职能部门执法,山上宗门来干嘛?说难听些不就是割据武装干涉司法么?何况三宗有没有牵扯当中还在未定之数。昆仑灵观两派也罢了,那罗浮弟子下山,哪一次不是杀得血流成河,需要有关部门花大力气平息风波。

    只是人家宗门功法外流,毕竟是事关祖师传承的大事,哪怕是天理司也无理由阻止,更何况无论是共治部还是天理司,都有大批宗门出身的弟子,他们或许一心为公,但数千年来的宗派传承观念深种人心,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扭转的。

    这时肖耳不由得又想起自己刚刚和马明昊的那句吐槽:“天下事最坏的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易明章似乎也想到了许多层,叹了口气:“小友,你此番查探妖域的结果,贫道会按流程上报,很快你就能正式加入天理司,贫道还有一事拜托。”

    肖耳见易明章为难,脑子一转就明白了:“道长身份多有不便,您是想让我负责与三宗门人接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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