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坐下后,见底下众人皆呆呆的望着自己。(手打小说)

    下面文武大臣自然早就知道了魏王的谋略,只是平常的面无表情而已。

    而年轻的士子们显然没有料到曹丕竟会着便装出来;本来,于宴会上接旨已是对汉室的大不敬,但是以魏王的威势,士子们也不便说什么。

    可是,如今,曹丕竟是便装出来接旨,这就将汉室的威信完全的压在脚下,肆意践踏。

    “等会儿,魏王殿下该不知如何侮辱那使臣呢。”士子们皆是如此想到。

    曹丕却和善的挥挥手,道:“大家不必如此拘谨,都是同僚的,尽可聊的欢快一些。”转而又对张音笑道:“正礼啊,你怎生做的那么远,孤没记错的话,上一次与你见面,已是在三年前了。时光荏苒,正礼不对对我生疏了吧?”

    底下的士子哗然,对汉室同情的,欣慰中带着疑惑;而等着看曹丕肆意践踏张音尊严、看汉室笑话的士子们,则是有点失望,同样带着疑惑。

    夏侯玄却是笑笑,凡物极必反,若是将汉室的威信打压的狠了,连带的,必将皇权的尊严一并践踏了。

    到那时,皇权不在神圣,而成了人人可以肆意践踏的东西,新朝又什么威信可言?

    因而,曹丕先将汉室打压到一个地步,便会将他捧起来,使得在皇权在仍然让人信服的,让人崇拜,让人畏惧的情况下完成权利的接交。

    这就是曹丕这一系列动作所期实现的目标。

    现在,张音早就做好了拼死维护汉室最够一丝尊严的准备,他的那一双小眼,急速的转动着,思量着接下来曹丕可能的刁难。

    今见得曹丕竟如此客气,诧异无比,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愣在了那儿。

    曹丕见对方没反应,不以为杵,脸上笑意反而更浓,喊道:“正礼,正礼……”

    张音旁边之人将之暗中捏了一把,张音清醒过来,忙不迭答道:“下官在此,不知殿下有何事?”

    曹丕笑道:“你乃是客,我乃为主,若是隔得太远,会惹得天下之人说孤不懂待客之道呢。正礼,你可移至孤前面来,我们煮酒叙旧事。”

    张音忙道:“下官卑贱之躯,怎敢与殿下同席。”这张音倒也不是什么高风亮节之士,真正对大汉死忠之人,是断然不会接受这项差事的。

    干这种两边都不怎么待见的差事的人,定为左右逢源,且工于心计,脸皮极厚,有那么一点节气却又不甚坚定的人。张音即为此类。

    此次来见曹丕,张音本就是干着替主卖主的事,只不过凭着四百年教化出来的良心,在不损失自己根本利益下,准备为大汉朝争取最后一点尊严。

    曹丕笑道:“正礼乃是堂堂国之大夫,如何坐不得,休得疑虑,此位非正礼莫属了,快来,难道还要孤亲自下来请你不成。”

    张音如何敢,忙起身离了座位,手中仍然捧着盒子,坐到了曹丕下手的位置,与曹睿同席。

    曹丕见张音走了过来,便叹了口气,幽幽道:“想当年,我等于许昌之时,先王仍在,我等每天品酒作赋,是何等的逍遥自在,不曾料想,今日重逢,竟是此等场面,世事难料啊。”

    这话倒有几分真情实意,曹丕之诗人情节不下其三弟,年轻时,也是驱鹰逐狗之辈,只不过后来因争夺世子位,而有所收敛。

    张音见曹丕说起当年往事,想起当年那个毛头小孩现在就要建立一个新的帝国,心亦有慨。便重重的叹了口气,捧着那诏书盒子的双手,也拿出一只去桌前端了杯热酒喝下。

    曹丕瞥见了,嘴角一笑,正色道:“正礼,此为宴席,非宣召之地,孤着人搬来香案,将圣旨供奉上,等酒宴结束,孤再焚香沐浴,叩迎圣旨。如何?”

    此语一出,底下众皆哗然,尤其是年轻的士子们,他们实在不明白,当这个年轻的魏王把汉室踏在脚下时,为何又要突然如此恭敬。

    只有那些年老的儒生,皆是经历过几十载的沉浮,自然明白曹丕此举的深意;夏侯玄作为后世人,也是了解。

    “踩的够了,现在该捧了吧。”夏侯玄望着一脸微笑、诚恳的曹丕,一脸惊愕的张音,低声默语。

    张音还在目瞪口呆中,曹丕大手一挥,从后面布帷中步出几侍女,不由分说,从张音手中接过盒子,又闪将进去了。

    曹丕又端起酒杯,走到张音面前,笑容可掬,道:“正礼,你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此宴乃专门为你接风洗尘,孤敬你一杯。”

    张音忙不迭拿起酒杯,恭敬道:“殿下请。”

    二人饮罢,曹丕开怀大笑几声,又回到了坐席上,却是在那一转身时,瞧见了侍立于旁边的夏侯玄,不由诧异。

    便问道:“睿儿,你为何将玄儿带出来了?”曹睿离席,施礼答道:“回父王,只因玉儿孤寂,孩儿便唤了太初来陪陪妹妹,恰值孩儿来赴宴,而太初又欲睹汉帝使者尊容,因而孩儿便斗胆将太初带了进来。”

    曹丕最是宠爱曹玉与曹睿,现在又极倚重夏侯尚、曹真,而夏侯玄本身就乖巧,且又勇武睿智,曹丕自然喜欢。

    便道:“玄儿乃是我的女婿,怎能侍立一旁,睿儿你也凭的太不友爱了,来人,替孤的女婿搬来桌凳,就加在睿儿后面吧。”

    孰不料,远处一人突地起身,视之,乃为夏侯尚,见其满脸惶恐,道:“殿下,犬子卑贱,怎可与王子同席而坐,不如让卑职将之带在身边吧。”

    夏侯玄资历极浅,而曹丕让他坐下世子曹睿的下手,实属违礼。曹丕本通达之人,极为洒脱,自然无觉不妥,但是夏侯尚却是知道轻重,因而惶恐无比。

    曹丕见到夏侯尚那副紧张的样子,不由一笑,道:“伯仁不必紧张,都是孩子,有何不可。”这个曹丕,还真是洒脱的可以,不顾礼法,任性而为。

    夏侯尚脸上却更显肃穆,道:“殿下,礼法不可废。”此语一出,底下世子,不论年老或幼,皆是频频点头,极为赞赏。

    曹丕拗他不过,只得无奈道:“来人,给玄儿搬来桌椅,就放在伯仁身边。”

    婢女照办,夏侯玄过去,刚一落定,却见夏侯尚满脸铁青的瞪着自己,低声道:“谁叫你跑出来的,真是胆大妄为。”

    夏侯玄不好解释,只是低头不语。

    见夏侯玄那副委屈样子,夏侯尚心神一软,不忍太过苛责,顿了几秒,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自从上次受伤之后,见到父亲那发狂般的着急,夏侯玄自然不会因为父亲的严厉,而对其有半分的怨恨。

    因为,他心里知道,自己今世的父亲与前世的一般,都是把自己爱到了命里面,那般厚重、深沉。

    话说,父爱如山,即谓此吧。

    坐定,曹丕缓缓道:“正礼,孤还记得,我等上次于许昌最后一次煮酒品诗,正礼以一首猛虎行技惊四座,令我等叹服不已,如今,这几年过去,想必正礼于诗词之造诣上又有进步吧,可否即兴赋诗一首,令我等开开眼界。”

    张音站起来,施了一礼,无奈的笑笑,道:“殿下恕罪,卑职如今早已不做那东西多时矣。”

    即兴成诗这种事,对于曹丕、曹植此等天纵之才来说,小事一桩耳。然而对于张音这种中规中矩的,且反应力、想象力皆是差了许多的老人来说,却是勉强。

    曹丕这番请求,虽然语气、措辞诚恳,却未必没有刁难之嫌。因而,张音是绝不敢接的,只得以年老不做诗久矣来搪塞。

    曹丕一愣,走下来,笑道:“孤却记得,正礼当年可是爱诗如命,这才不过几年啊,怎生就……?”

    张音大摇其头,道:“国家纷乱,天下未平,怎敢因诗废事。”

    这张音干什么是都是半吊子。于气节上,论之忠义,称不上;论之奴媚,也不尽然。而于学识上,也是如此,这“以诗废事”四字怎叫一个愚笨了得。

    此语一出,四座皆惊,底下皆是儒生,而儒生,最是喜爱作诗,而张音说出以诗废事,便是对他们的侮辱。这叫他们如何不怒,若不是慑着魏王威势,这些年轻的士子早就破口大骂了。

    并且真正愚笨的不在此,而是,曹操为诗人,曹丕,曹植亦为诗人,饶是连现在只有十八岁的曹睿,亦是在诗歌上取得了不小之成就。

    张音这一句话,可能无心,只想为自己不做诗找一个较为体面的借口;孰不料,却把曹氏三代以及全天下爱诗的士子全给得罪了个遍。

    曹丕脸上也挂不住,想起出不能因为此等小事,而坏了大计,正待给张音找个台阶下。

    孰不料,下面的曹睿忽的站起,道:“父王,既然张大夫年老不能为诗,为不使父王扫了雅兴,可否让孩儿作诗一首。就为猛虎行。”

    曹丕瞥了一眼张音,又转过来,面对儿子,笑道:“有何不可,睿儿快快作来。”

    曹睿起身,先对着下面的士子略微一躬身,行了个士子礼,道:“各位,在下献丑了。”

    下面的士子们皆是频频点头,显然,长相英武,举止儒雅的曹睿甚合他们心中理想的统治者标准。

    曹睿施礼罢,翻过身来,于堂上微渡几步,如士子般,一提衫,开口道:“双桐生空井。枝叶自相加。通泉浸其根。玄雨润其柯。绿叶何蓩蓩。青条视曲阿。上有双栖鸟。交颈鸣相和。何意行路者。秉丸弹是窠。”

    此篇,曹睿一气呵成,言辞清铄,字正腔圆。底下士子,不管老幼,皆是连连点头。

    天下父母皆一般,最为开心之事,乃是看着自己儿女比自己有出息。看到曹睿如此诗才,曹丕也是高兴不已。便有意无意的望向张音,道:“正礼,你说我儿这临时拼凑之语,如何?”

    张音本是爱诗之人,只为为了避免于大庭广众之下出丑,不得已,才搪塞自己不做诗多年。

    今见得曹睿如此诗才,惊叹不已,由衷赞叹道:“王子高才,举世无双,殿下大幸,天下大幸。”

    曹丕听到最后那八个字,很是高兴,爽朗一笑,也无意再为难张音,笑道:“好,今日不做诗,只饮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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