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牛儿正垂下头,忽听得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听得盾构在旁边大叫:“张校尉,高肃真的把神仙请来了,真的请来了!”

    张牛儿往后一瞧,一双牛眼瞪得如铜锣,喃喃道:“仙女来了,少爷有救了。(手打小说)”

    高肃领着那成熟的女子至夏侯玄面前,女子一见浑身被插得如同刺猬的、手上不知跩着何物的夏侯玄,眼神一疼,却又微蹙秀眉,面有艰涩。

    还未答话,却见那个被唤作小兰的丫鬟扯了女子的衣袖就要走,一面愤愤道:“这哪里是被熊咬伤了,熊还会用箭吗?”

    女子轻轻的止住小兰,转而向高肃,正色问道:“想必你们是魏军溃兵吧?”她的音调轻和,却不糯耳,有一种不同于少女的甜美,说时,连空气都仿佛变得柔软。

    此言一出,高肃眼神一禀,旁边的盾构已经悄悄握紧手中的大锤,只要这两个女子稍有不轨,便会被他直接砸成肉饼。

    女子笑道:“你若是不便答我也可以。”

    高肃单膝在地,道:“求小姐救我家少爷。”

    女子未答话,那小兰的女孩却冷哼一声,撇起小嘴,道:“我家小姐乃是诸葛…”

    女子急打断,微微嗔了一眼兰儿,责她莽撞,又望向夏侯玄,见他面目清秀,却还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心中母性发作,到底不忍心,叹了口气,微咬薄唇,道:“好吧。”

    高肃大喜,正待拜谢,那女子轻轻止住,道:“不必谢我,我附带有一条件。”

    “小姐请说。”

    “伤好以后,你们几人及部下军队,永世不得进入蜀境。”

    高肃未及思考,忙不迭点头。“好说,好说,我答应你,求求小姐快点搭救吧。”

    女子着极不情愿的小兰从高肃所背的药篓里拿出许许多多的草药,吩咐盾构几人从河边搬来一块大的光滑的鹅卵石,又叫小兰铺置草药于上,轻轻的碾碎了,直到青浆溢出,方才作罢。

    见石头上药浆已有足够数量,女子提拉裙角,轻轻起身,在高肃等人的注视下来到夏侯玄身边,见他如孩子似地睡得安详,面色却白的瘆人,女子心神一痛,俯下身来,卷起衣袖,露出一双如葱般的白皙玉手,先轻微的摇动下插在他左臂上的箭矢,以确定伤口深度,夏侯玄吃疼之下,浑身又是一颤,面色极痛苦,嘴上又是含糊的叫着一个人名。

    张牛儿大急,吼道:“臭婆娘,你想怎么样!”

    女子忽的转过头来,眉目间竟有一股淡淡的威仪,轻声呵斥道:“若不想你少爷死,便安静的听我吩咐。”

    说来奇怪,向来只听夏侯玄话的张牛儿竟听话的、一声不吭的坐在一旁。女子重又转过去,道:“必须先把他周身的铠甲脱下来,方能入药。”

    高肃蹙眉道:“将…少爷的的铠甲被箭矢钉在皮肉上,若想脱甲,必须拔箭。可是怕流血过多,一直不敢拔。”

    女子盯视夏侯玄面目半响,道:“必须拔,能不能挺住,全靠他的意志了。”又对高肃道:“你们将那石头搬到这边来。”

    一切准备妥当,女子吩咐道:“待会儿我会将箭矢系数拔掉,你们便迅速卸他的甲,兰儿,你便迅速的往他伤口上敷药。”

    几人点点头,女子深呼一口气,将洒落在额前的青丝往后一揽,忽的迅捷出手,那一双玉手竟是灵巧无比,穿针引线般,连叠腕花,不断翻腾在夏侯玄周身,看起轻柔,却又暗含力道,将夏侯玄身上所插得十余支箭一一快速拔掉。

    夏侯玄浑身乱颤,闷哼连连,脸上极痛苦,面目扭曲将至狰狞,呼吸陡然急促,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张牛儿灵机一动,急趴在他耳边喊道:“少爷,小姐,小姐在雒阳等着你回去啊,少爷啊!你一定要撑住啊……”

    说来怪事,夏侯玄口中喃喃的念着徽儿,面部慢慢放松,嘴角竟扯出一丝笑容,呼吸平缓下来。

    到了后面几箭,箭矢竟是极其很辣的回勾形,扯动皮肉,每每拔出,都顺带着一块血淋淋的皮肉,好不容易安静下去的夏侯玄重又痉挛,双腿乱蹬,那女子急对张牛儿喊道:“快说啊,快说啊。”

    张牛儿智商瞬间恢复为平常水平,急得要哭,却问道:“说什么啊。”

    女子大急,道:“说他那口中那徽儿啊,快说啊。”

    张牛儿醒悟,如法炮制,果然见效,夏侯玄重又安静了些;几个呼吸后,女子的拔箭工作也已经完成,深呼口气,也不顾着血淋淋的玉手,亲自动手,道:“快脱铠甲。”

    几人手忙脚乱的替夏侯玄褪去环锁鱼鳞甲,却因为他死死的跩着胸前的荷包,上身铠甲不能得脱,女子急得眼泪都快哭出来,急道:“把他的手拿开啊,拿开啊。”

    张牛儿嗫嚅道:“小姐的送的荷包,若是扯烂了,少爷会骂死我的。”

    女子无奈,娇骂一声,只得自己动手,扯住吊着荷包的那根细线,一用力,立即绷断;孰不料,局势大变,本来垂垂危矣的夏侯玄竟暴怒的吼了一声:“还我!还我!”

    未待女子反应过来,夏侯玄手臂一用力,往旁一挥,径直打在女子胸前,女子娇哼一声,往后一倒,噗通栽倒在溪水里。

    女子显然不会水,好在水不深,还是挣扎良久,灌了几口水才上的岸来,猛咳几声,柳眉倒竖,呼呼喘气,娇怒非常,全身被水打湿,本就紧凑的长裙一沾水,更是整个贴在肉上,更显凹凸,隐隐间,可见女儿家的亵衣。

    她跌跌撞撞爬上来,兰儿早在岸边准备搀扶,往前一望,却见那三个粗人已把夏侯玄全身剥个精光,只留了一条小裤,正笨手笨脚的拿起石上的草浆往夏侯玄的伤口处塞。

    那女子娇斥道:“不是这么弄得。”急上来,推开三人,不顾**的发丝与周身,从石上抹了一把药浆,正待替夏侯玄敷上,却见他胸膛上的肉块极是分明,混合着刀疤伤口,阳刚之气迎面扑来,女子头一次见男子身躯,连那气息都是浑然陌生的,微觉面红耳赤,呼口气,压下心中跳动,专心将那药浆均匀、仔细的贴敷在伤口,止住那凹凹流血的破洞。

    见伤口仍在流血,高肃至前,面色担忧,问道:“小姐,你这草药可有用处?”

    女子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小兰怒道:“我家小姐乃是举国有名的女神医,医术自然高明无双,好心救了你家少爷,你非但不感恩戴德,反倒在这怀疑。”

    高肃被斥的无话可说,只低低嘟嚷了一句:“这丫头,好生泼辣。”

    却不料那小兰耳朵极尖,竟花容暴怒,娇喝道:“你骂谁!”

    “好了,小兰,不要吵了。”那女子寻了一块石头,坐在夏侯玄旁边,仔细的观察伤口,轻声喝止小兰。

    那女子见夏侯玄满脸血污,止住痛后,反倒睡着了,一张未全脱稚气的脸在溪水粼粼的照射下,竟有如同娃娃一般的安详。女子心底一软,微微一笑,从坏内抽出一方丝巾,在溪边沾了水,替其轻轻擦拭脸上的血污。

    直到干净后,见了那一张棱角分明、俊秀无比的脸面,女子轻笑一声,赞道:“好一个美少年。”

    小兰冷哼一声,道:“一副臭皮囊而已,若不是小姐施救,他此刻便死了。”

    女子一笑,忽觉得浑身湿漉,刚才救人心切,并未在意,现在才想起方才自己扯了他的那一荷包线,他便发狂似地将自己推往溪中,害的自己喝了几口水。

    女子略带嗔意地望了一眼夏侯玄,心中暗骂:这个小祸害。又见他手中仍紧紧的跩着一物,好奇心起,再也忍不住,轻轻的往前扯了一下。

    见他跩的更紧,便轻抚他的手指,柔声道:“松开,给姐姐看一下。”

    说来奇怪,夏侯玄的手竟微微松开一些,女子将那荷包轻轻拿起,见上面满是血污,略微擦拭,隐约可见一副鸳鸯交颈而游,女子年色虽看似在三十上下,却仍是止不住面色一红,望了一眼夏侯玄,嗔道:“小鬼才多大……”

    又见鸳鸯嬉游湖边的岸上,竟有几棵卷耳,心中明了,轻轻念道: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听他从开始到现在仍是在不断的轻呼徽儿这个名字,想来这个女子便是这荷包上的鸯。

    女子微微一笑,轻声道:“那个徽儿,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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