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走到他的旁边,靠在他不远处坐了下来,他在喃喃自语,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我没有打搅他,他又看了我一眼,脸上是天真的神情,他用那种稚嫩和沙哑的声音对我说:“呵呵,你不好看了。”

    我笑了,很自然伸手摸着脸上的刀疤,我侧过脸,很小心的问他:“那我以前好看吗?”

    他用力点头:“跟我妈妈她们一样好看,她们都死了哦,你知道吗?我看不到她们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摇摇头问他:“你想她们吗?”

    “恩,很想啊,可是死了,好黑哦,还下好大雨,我不敢看他,他手里有刀啊,我躲在那里不敢动呢,好多血,好多血,好可怕哦,他把他们都杀了,全部都杀了。”

    我感觉全身冰凉,我知道他说的是二十八年前那场谋杀,我不敢打断他,怕他不再说下去,从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他的智商应该停留在孩子的时期,也许是受过严重的刺激。

    他又接着说:“我真的好怕,他带我坐车,坐了好久,住在那里一个人也不认识的地方,我要读书,他不肯,还要打我,把我吊起来打哦,你看你看,我手上是被他绑的。”

    说这话时,他把手臂伸到我的面前,我连连点头:“恩,我看见了,他很坏。”

    他把手缩回去,说:“是啊,打我,还喝酒,睡在地上,我不敢叫他,怕他打我。”

    突然,他神情开始激动,脸上露出恐惧,他抱着脑袋:“啊,他疯了,疯了,用刀啊,砍自己,你知道吧,好多血啊,他拿刀一直砍自己,砍啊,砍”

    我吓得不敢动弹,屁股象被粘在地上一样,感觉呼吸困难。

    庆幸的是他慢慢平静下来,开始断断续续的抽泣,一下一下敲着我的心脏。

    “别哭,别,乖,我”我一时被他弄得手足无措。

    他慢慢停下来,抬头看了我一下,又傻傻的笑了:“我很喜欢你哦,你很好,你是个好人。”

    我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伸出手帮他擦去脸上的泪水,我小心的说:“谢谢你,我也很喜欢你呀,能不能告诉我打你的人是谁呀?”

    “呵呵,不告诉你,这是秘密。”

    我还想说什么,他从脖子上取下红绳子,上面挂着一块很旧的玉,旁边还缺了一角,他说:“这个送给你,我要走了。”

    我茫然的接过那块玉,问他:“你要去哪里?”

    “我知道一个地方很好玩的,你要去吗?”

    我摇头:“我不去,那你还回来吗?”

    他笑而不答,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脱掉上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洗澡。”

    说完他就往池塘里面走去,我看着肮脏浑浊的水,想要阻止他,却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他背上的红斑,这是我多么熟悉的一幕,曾在梦里出现过的情景。

    眼睁睁的看着他走进池塘里面,水一点一点的淹没他,就在水快要淹没他的头时,他再次转身,露出一张阴森,苍白的脸。

    那是校长!

    “啊”歇斯底里的尖叫。

    “午夜,又做噩梦了?”

    孙老师握住我冰冷的手,我象看陌生人一样看他。

    他又接着说:“事情快要处理完了,放心,我会尽快带你走的。”

    我抽出手,伸伸的叹气:“志水,我饿了。”

    “我去弄东西给你吃。”说完他就走下楼去。

    我马上从床上跳下去,掀开被单,那把刀还放在那里,我又开始迷惑了,我到底有没有见到过那个神经病呢?

    我重新爬上床躺了下去,后脑勺被什么硬的东西抵住,我伸手摸过去,那是一块用红绳子系着的玉,神经病送给我的玉。

    我来不及思考,向门外冲去,我要找到神经病。可是我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他的影子。

    山坡上,风轻轻掠过我的长发,我手里紧紧攥住那块玉,如果前面碰见神经病的事是真的,我在心底为他祈祷,一个正常的人若是经历了两次血淋淋的杀戮场面,他的精神一定会崩溃的。

    我想着开始看见他时,离开的时候,他是往池塘里面走的,我不敢认为这也是事实,但我知道他走了,是真的走了。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我把那块玉套在脖子上,心里默默的祈祷着,我不愿说他已经死去,只是希望他一路走好。

    这世间太多的坎坷和阻难,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包括我。

    不想马上回到房间,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让细碎的阳光照在身上,感受这一刻的宁静。

    我在山坡上坐下来,两手抱着膝盖,突然觉得此时是那么的孤独,仿佛天地间没有我的去处。一种莫名的伤感涌遍全身,不禁黯然泪下。

    太阳落山了!

    有冷冷的风,吹得身上很凉,该回去了,所有的一切也该结束了,《尖叫》已经快要完稿,在这种临近死亡边缘的状态下创作这部小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劫数。

    我想,我不会跟孙老师一起离开这里,不忍心揭发他的罪行,因为始终是爱他,也许我注定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人。

    爱到极至时,要不一起死亡,要不独自离开,我选择后者,保存一段值得怀念的回忆,这是我唯一的出路。

    记得云翔曾经说过:“因为爱你,所以杀了你!”。我做不到,云翔也许同样做不到,否则我不会今天还活在这里。

    可我不明白既然让我活下来,为什么又不让我好好生活下去?又要让我经历这么多恐怖的噩梦呢?云翔,我的爱人,如果你真的爱我,那你在天之灵能否给我一份平安?与孙老师的相遇是你安排还是老天?如果是你的魂魄依附在他的身上,为什么一直不能让我安心?你依然要报复吗?可是我不知道你的怨恨在哪里。

    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只希望能平平安安的写完这篇小说,然后离开这里,不再相信爱情,也许重新回到原来的城市,也许漂泊

    回到房间的时候,已是黄昏,屋里死一样的安静。孙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也没有留字条,我没想那么多,疲惫的倒在床上,似乎累的没有一点力气。

    迷糊中一直持续着噩梦,梦见汹涌的潮水,迷失在海中间无助的哭泣,又梦见生了许多的孩子,全是血肉模糊,四肢不全的婴儿,还梦见遗像里的老人向我索要那块玉

    半夜终于惊醒,无法继续入睡,孙老师还是没有回来,整间屋子似乎变得更加阴森和恐怖,我从床上爬起来,头晕脑涨,坐在桌前开始整理书稿,计算了一下,如果这几天写作不出现什么问题,应该还有三天就可以完稿了,我没有想过这篇小说可以出版,因为里面有太多封建和迷信的东西,以及人性的丑陋和残酷,这样的小说若出版,只能给读者的心理造成不健康的影响。

    不去想孙老师去了哪里,尽管依然想念,可我无法再跟一个杀人凶手一起生活。

    人的一生注定要经历许多如云烟般的故事,那份真情放在心底,不去计较谁对谁错,也许事物本身没有对和错,错的只是自己。

    就拿我来说吧,写了那么多离别和死亡,有时我会突然想,我这是冥冥中在写自己的结局吗?一直都知道,写字的人往往都会陷入不好的结局。我想,我或许早已不去计较结局会怎样了,云翔已经死去,孙老师又是在我精神最低潮的时候进入我的生活,然而却在我临近崩溃的时候突然消失,有时我想,这一切是不是梦幻?根本就没有孙老师这个人?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我太思念云翔,才会幻想出孙老师这个人呢?

    夜晚是如此的安静,一个人独自坐在桌前,遥望着窗外的繁星闪烁,不禁伤感万分,两行泪水滑下来,哪一颗星星是为我而闪的?而哪一颗星星是云翔的眼睛在注视我?

    写作已经处于近乎半瘫痪状态,一直会思索前段时间遇见的事情,一直挣扎在死亡边缘,终于从噩梦中惊醒,原来世界依旧,变的只是自己的心态。

    不管接下来是否还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抗拒,只是希望能把这篇小说写完,然后离开。

    感觉疲惫,但是睡不好,遗像里的老人总是在梦里骚扰我,我已经有一段时间不再害怕他,可怎么现在又一直出现?也许该走的时候真的到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在这间屋子象死鱼一样的生活着,小说终于写完,一个悲剧,比我想象中的速度要慢,但总算是写完了。

    快要天亮了,窗外有微白的光线,我开始整理东西,天亮以后就走。

    床上似乎还残留着孙老师的体味,既然他不再出现,那就算了吧,也许他根本就没爱过我,只是心灵上的空虚,才会跟我生活一段时间,但我知道自己会记得他,会想念他。

    环顾着四周,这里留给我太多似是而非的东西,虽然更多的是噩梦和恐惧,可是真要离开,心头却有那么一丝不舍。

    就在我收拾完行李的时候,一种恐惧又铺天盖地的向我压下来,我浑身打了个冷战,把脸移向床底,腐烂和血腥的味道此刻是那么的刺鼻。床底下有什么?是不是那把刀?

    我慢慢走过去,脚步是这样的沉重,似乎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了,手脚冰凉,有些摇摇欲坠了

    我屏住呼吸,猛的掀开被单。天那!

    床底下,赫然放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五官扭曲得厉害,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无神的盯着我,那是我爱的男人,那是孙老师。

    我惶恐的倒在地上,死命的摇着头:“不,不,不”

    身子剧烈的颤栗着,所有的神经一齐绷断!

    天黑了。

    “啊”

    空荡的房间里,是我绝望和破碎的尖叫

    今年南方城市的冬天不是很冷。大片大片的梧桐树叶飘落了一地,也飘落了这个季节的一些思绪。让人伤感。

    医院的某间病房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蜷缩在墙的一个角落,眼睛一片空洞,没有任何色彩,喃喃的说着什么,脸上的刀疤清晰可见。

    男人叹了口气,把眼睛从门上的窗口移下来。他摘下眼镜,用手揉了揉眼睛,很牵强的对着另一个男人笑了笑,他说:“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院长。”

    被叫做院长的中年男人也摇着头:“跟我说说以前你看护她两个多月的事吧,王医生。”

    然后他们并肩走到院子里,在一个石阶上坐下来,王医生双手交握着,脸上有无奈的神情,仿佛陷入沉思中。

    王医生:恩,那时侯吧,我们都知道她受了很大的刺激,脑子有些不正常,动不动就尖叫,没有什么人敢靠近她的。

    院长:那你怎么会主动提出要看护她的呢?

    王医生:这样的病人,对于我是一种挑战,可我把事情看得过于简单了。

    院长:这也不能怪谁。看过她写的《尖叫》吗?

    王医生:恩,看了,我也确实查过这个农村的资料,但是地图上没有,不过听说好象是有一个叫“平溪”的农村,很穷很落后,午夜怎么会找到那个地方,我也不知道,至于《尖叫》里面所写的一系列恐怖的事情,我找不出原因。院长,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院长:我连夜看完《尖叫》,也找了有关这方面的心理学家,也许纯粹只是午夜心里的幻觉,她在给自己编制噩梦,最终逃不脱,导致精神失常。

    王医生:纯粹只是幻觉?怎么可能呢?那她写的校长跟小梅囚禁她一事怎么解释呢?

    院长:也许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囚禁她。

    王医生:可她那些伤是从哪里来的?

    院长:有可能都是她自己把自己弄伤的。

    王医生:我有些不明白,那你说那些孩子是谁杀的呢?孙老师吗?

    院长:应该不是,王医生,你想一下,当初午夜刚送到医院的时候,除了精神受刺激,还有没有别的?

    王医生:恩,对了,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流产了。

    院长:那她自己知道流产了吗?

    王医生:怕她更受刺激,医院没告诉她。

    院长:那就对了。

    王医生:什么对了?

    院长:她在潜意识里憎恨生命,如果那个村子真的有孩子被杀,那凶手不是别人,而是午夜!

    王医生:天那,真的难以想象。

    院长:午夜现在的精神失常,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谜,《尖叫》里面写的一切也没有人知道是真是假,除非她能完全康复,可这种机会已经不可能了。

    王医生:唉,这是一个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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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魂古堡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黑岩老子是小心眼丶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204章 尖叫(16)【完】-惊魂鬼屋百度云链接,惊魂古堡,笔趣阁并收藏惊魂古堡最新章节 伏天记笔趣阁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