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秋阳高照,一夜风雨过后黄花反倒开的更盛了些,金灿灿的一片迎着暖阳格外喜人。赵麽麽指挥着丫头小厮们打扫石子路上堆积的枯枝败叶,清雨陪我站在廊子下逗弄一只虎皮鹦鹉,这只鹦鹉是马雄夫人送予我的,极是乖巧伶俐,一把瓜子便引的它背起唐诗来,鹦鹉特有的尖利嗓子愣是把诗情画意的唐诗念成了笑话,全然没有一丝缠绵悱恻。

    清雨笑道“不如交给大奶奶几日,好歹学些俏皮话来。”

    我亦笑道“又胡说,连大奶奶都打趣起来,听它背唐诗不比笑话更有意思吗?”

    阿离接口笑道“有无意思倒也罢了,只是听它背起唐诗来不伦不类的,倒象咱们宫里头倒了嗓子的老太监。”

    众人一发笑的东倒西歪起来,赵麽麽点着阿离的额头嗔怪道“都是格格纵的你们,又是大奶奶,又是老太监,嘴里就没个正形。”

    阿离搬了把花梨木靠背椅扶我坐下,闻言与清雨做了个鬼脸儿,暖暖的光洒在身上,驱散了深秋寒意,我眯着眼闲适笑道“您老快别说她们了,我整日不能出去,倒多亏了她们嬉闹才不闷的慌。”

    赵麽麽在我腹上盖了锦被,仔细掖着边角,边笑道“奴婢也不过就这样一说,格格眼前的这几个丫头呀比寻常人家的小姐都金贵些,说不得骂不得。”

    清雨几个闻言越发来了兴致。正说的热闹着,一个青衣小厮走过来呈上书信道“回格格,二门上传进来的。”

    阿离接过递给我瞧。我就她手里看了眼,雪白地信皮上只“孔四格格亲启”六个大字。亦无落款,遂懒懒道“谁送来的?”

    小厮恭敬道“回格格,奴才不知,是一个孩子送来的,放下信就走了。”

    我疑惑地接过信。薄薄的一页纸上,只上书今晚戌时,芙蓉楼凤飞阁,恭候大驾。工整地楷书干净利落,没有落款,亦无半点痕迹可寻,阿离偏过头来看了看低声道“格格,您要赴约吗?”

    如此等鬼鬼祟祟的行径,我本不欲理会。但芙蓉楼三个字勾起了我满心的不解,先是孙延龄,再是这封相邀之信。直觉告诉我这并非巧合,此人必定洞悉了我会为了芙蓉楼三字而前往.wap,更新最快.他到底是谁?又所为何事。与孙延龄又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联?

    阿离担忧的道“您还是不要去地好,既如此隐秘。必定是不可告人之事,不听也罢。”

    我摇头道“我非去不可。”

    阿离又道“那我去唤了鄂统领过来。”

    我沉吟道“不必声张,你去告知鄂栋晚间随我前往便是。”

    阿离惊道“怎可只带他一人?格格忘了前些日子的刺客吗?”

    我温言抚慰道“你别担心,不打紧,此人既如此做派,自是不愿被人知晓,若大张旗鼓宣扬,只怕此行得不到我所想要知道的,鄂栋身手了得,应无碍。只你,我,鄂栋三人知便可,勿告知他人。”

    阿离见我笃定的神色,也只得随了我自去寻鄂栋。

    酉时用晚膳之时,孙延龄贴身小厮来回道“格格,额驸今日在外头应酬。”

    我心念一动,忙道“额驸和谁应酬,你可知在哪里?”

    小厮垂手道“回格格,奴才只知是外边来的人,并没瞧见是哪位,额驸只打发奴才来回格格不能陪您进膳了,旁的就一概不知了。”

    我挥手命他去了,只犯嘀咕,近来亦不曾听闻京城有人来,莫不是辅政,转瞬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草草用了晚膳已是日沉时分,寻了理由将赵麽麽等人打发出去,阿离伺候着我换装。

    我将满头乌发盘成寻常落雁髻,鬓后只压了朵浅蓝绒花,并不着珠玉之物,一身素净的蓝袍,外头披着深色大氅密密实实裹了全身,从外头竟看不出怀胎近八月的身子。阿离伴着我从王府后门悄悄出去,鄂栋亦是一身便装守侯在此,见我出来忙素身而立,他是我自京中带回的贴身侍卫统领,极是能信地过的。

    阿离不安的攥着我地手,执意要一同前往,我柔声道“有鄂统领在,不会有事的,你且回房去守着,若是被赵麽麽发现我不见了,可是要闹地鸡犬不宁了。”

    阿离依依叮嘱了半天才放我前去。

    此时,夜幕初上,我从未在这个时分行走在桂林街道之上,想着神秘地相约之人,心中一阵异样的感觉涌起,大街之上,酒肆林立之处灯火通明,熙熙攘攘,比之我初回桂林之时多了几分繁华,看来颁布地政令收到了相应效果。鄂栋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侧,警惕的眼观四方,我瞥见他外袍下隐约长剑的形状,暗自定住心神。不一会工夫芙蓉楼便呈现在眼前,三层高的木楼四角悬挂着古朴风铃,高高悬起的红紫彩绸随寒风摇曳,大堂内人头瓒动,其中不乏衣着光鲜之人。嘈杂声行酒令声端的是热闹非凡,偏生又夹杂着几丝若有若无的丝竹之声,倒是与众不同。

    训练有素地小二笑容可掬的迎上来殷勤道“二位客官里面请。是要包间还是坐在大堂?”

    鄂栋道“凤飞阁,我们赴约。”

    小二忙在前头领路。笑道“二位楼上请。”

    二楼之上却颇为清净,哑雀不闻,每个单独的包间上头都挂有名牌号,如翔龙阁,虎踞楼等。小二打开最里间地房门,笑道“二位客官,这就是凤飞阁,您请。”随即退下。

    鄂栋先我一步进去,惊诧道“主子,没人。”

    房内摆设极是精致,正中一架观之不俗牡丹屏风,红木大桌上已摆了热气腾腾的各色佳肴,却是空无一人。我和鄂栋相视皆为不解,走了这半晌,又登上高楼。我双腿本浮肿,此刻已是难耐。只得先坐下。

    鄂栋忽道“主子。您瞧墙上。”

    我顺着他手指地方向,果见南墙之上贴了一张纸。似有字迹的模样,鄂栋快步取下递给我,仍是那工整的楷书字体,上书此房与翔龙阁已打通,格格请耐心等候,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鄂栋迅速在房内四处察看,却不得要领,我沉吟片刻低声道“既来之,则安之,我倒要看看他大费周折是要请我们看什么好戏。”又嘱咐道“我们既能听到翔龙阁的动静,想必他们亦可听闻我们说话,你要紧记,从此刻起,无论听到什么,不可大声讲话。”

    鄂栋会意,我命他在一旁坐了,且耐心等候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隔壁翔龙阁有说话的声气,只听一个跋扈傲气地声音问道“隔壁似乎有人?”

    仿佛是方才小二道“回诸位爷,隔壁是一对夫妻,等人,再说咱们芙蓉楼各间都是极隔音的,不打紧。”

    我和鄂栋皆屏气凝神,竖起了双耳,却不想一个极熟悉的声音不耐烦道“又不是头次来,下去吧。”

    小二掩门出去,鄂栋不安的看着我,我知他也听了出来那是孙延龄。

    只听最初说话的那个阴阳怪气笑道“我倒是没什么,只怕万一不留神被人听了去,额驸在你们四格格面前就不好交代了。”

    我双手紧紧扯着帕子,整颗心吊了老高,孙延龄压低声音怒道“这会要做好人吗?晚了,早在你们蓄意陷害我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好交代了,我还怕什么,大不了一死了之。”

    孙延基忙圆场道“二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那人冷笑道“孙将军,如今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事情抖搂出来,对你我都没有好处,还是少发些无用的牢骚,大家安宁才是。”

    孙延基笑道“胡兄说的是,别和我兄弟一般见识,不知这次平西王老人家有什么指示?”

    我一愣,孙氏兄弟何时竟与吴三桂勾在一起地,看来来人便是吴三桂的女婿,亦是亲信胡国柱。

    果听那人沉声道“前些日子甘肃庆阳知府傅弘烈当朝弹劾我岳父拥兵自重,心怀不轨的事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吧。”

    孙延龄疑惑道“他不是已经被发配到我们广西梧州了吗?”

    胡国柱又道“正是,我岳父想永绝后患,既发配到孙将军地地界,自然想请孙将军动手。”

    孙延龄冷冷道“你们既手眼通天,何不自己动手,岂不更放心些?”

    胡国柱笑道“众人皆知他与我岳父的过结,事情还未淡忘他便死了,岂不是明摆着是我岳父动地手吗?”

    孙延龄哑然,半晌方道“他尚在来广西地路上,此时动

    胡国柱接口道“此时动手正是大好机会,他未到广西,自然不会使人疑心到你孙将军的头上。”

    过了许久,隔壁都没有再传来说话地声响,我和鄂栋正疑惑,凤飞阁的门咿呀被人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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