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一场战争能决定一切,有时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能决定战争的结局。”

    “什么?”易水转过头,不再去看那群乱糟糟的聚集在一起,准备向租界动第一次冲锋的拳民,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到秦朗身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秦朗耸了耸肩,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易水点点头。这一次他听清楚秦朗说的是什么了。“一八一六年十一月九日,拿破伦一世对巴利.欧米拉,在圣赫勒拿岛。”

    “记忆力还不错,易水。”秦朗笑起来。尽管一开始他就相当清楚,易水肯定知道这段讲话的出处,但当易水真的把它指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感到非常高兴。这是一个有趣的小游戏,可以让他心情愉快。

    当然,如果易水可以猜出他在这一刻使用这段名言的原因,秦朗还会变得更加愉快——然而易水根本没有猜测那个原因。

    易水没有把时间浪费在这种问题上面——它丝毫不值得关心。毋庸置疑的是,目前还值得他关心的只是那群正在进行攻击前的最后准备的拳民。一旦他们开始进攻,那就会立刻演变为一场彻头彻尾的历史性悲剧:单方面的、现代化杀人机器对只有落后武器、信念和勇气的愚昧战士的大屠杀。不幸的是,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你知道,我真的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制止这些人,让他们从我们的阵地前面离开。”他出一个沉重的叹息。

    “我知道。但我同样知道,没有一个人可以制止他们。”秦朗漫不经心的回答,“在载漪决定使用这支力量地那一刻。局势就在逐渐失去控制,现在已没有办法挽回。更加不幸的是——”他拖长音调,接着停了下来,似乎打算把后半句话吞回去。

    但实际上,他只是想表达一种重要性。

    易水对他的小把戏心知肚明。“不要兜***,秦朗。更加不幸的是什么?”

    “来自北京的绝密情报,因为某些人有意传递的虚假情报,那位尊贵的皇太后陛下已经决定对十三个西方国家宣战——战争爆了,易水。”

    “你在开玩笑!”

    “我很希望我只是在开玩笑,伙计。”

    “我的老天爷!”易水仍然不敢相信那是一个事实。同时向十三个西方国家宣战……还有比这更加疯狂和愚蠢的事情么?美国、英国、法国、德国、俄国。还有日本。这些国家没有一个是中国可以单独对抗的,但那个老女人居然同时和它们开战,而且还加上七个同样具有一定实力地小国……

    如果慈禧打算去见她地丈夫,很好,但她不应该拖上整个中国!

    “我们真应该派遣一批枪手去北京,”他几乎是在咬牙切齿的抱怨,“在那位皇太后犯下这个严重错误之前将她干掉。”

    “那没什么意义,伙计。”秦朗不置可否的说。“而且你必须明白,联军对大沽的进攻已经让全面战争在事实上爆了,宣战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例行程序。”

    “我明白。”易水仍然咬着嘴唇,面容有点扭曲。“我只是……秦朗,这场战争会让中国付出巨大的代价。我不清楚这是否在你的计划之中……现在,你最好告诉我你有一个计划,而且正在进行当中。”

    秦朗盯着他,就是那么看着。什么话也不说,让他心慌意乱。易水理所当然的变得更加忧虑了,然而就在他地紧张和焦虑情绪几乎到达极点的时候,秦朗却愉快的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我当然有那么一个计划。”他用带着一点阴险的语气说。“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也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这个回答让易水稍稍松了一口气。然而只过了几秒钟,他又开始担心起来:不管秦朗的预见能力有多么敏锐,不管他的计划有多么完美,他最多也只能影响美国地财团和政府。而欧洲国家和日本却在他的力量之外。也就是说。如果这些国家联合起来试图获得什么中国不能或不愿意付出的东西,秦朗还能控制局势么?

    易水不得不为这个严峻的问题感到担忧。不幸的是。他似乎什么也不能做,似乎什么也不能改变。除了,当然,指挥雇佣军将准备进攻地拳民全部干掉——他能够做到这件事,一个小意思——以前,他还很同情这些可怜的盲目爱国,欣赏他们的勇气,但是现在,他开始痛恨这些人了。

    毋庸置疑的是,如果没有义和拳,没有像他们这样的人,载漪和他地同伙找不到可以利用地对象,政变就不会生,慈禧也不可能产生向整个西方世界宣战的勇气,那么理所当然地,中国不会陷入一场必然失败的战争,不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不会……

    不管怎样,他开始痛恨拳民了。

    “秦朗,你说得对,像拳民这样的人的确只能将国家带进一条死胡同。”他有一次咬住他的嘴唇,“他们不应该存在。”

    “他们必然存在,而且自有存在的意义,只是绝对不能让这种人掌握权力,影响国家的展方向。”秦朗慢慢的摇了摇头,解释到,“对于一个领导来说,爱国主义,民族主义,或别的什么主义,它们始终只是用来实现某个目的的工具,只不过想要正确使用这些工具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有些时候,领导会选错工具,有些时候,领导会失去对工具的控制,最后反过来被工具伤害。”

    “就像现在?”

    “现在的情况还不完全是这样。毫无疑问,载漪和他的同伙做出了错误选择,而且没能有效控制他们掌握的力量。但载漪并不是中国的真正主人,虽然慈禧也不能完全掌握中国,但她拥有相当强大的力量,因此能够主宰国家。因此情形仍然很明确,工具还是工具,没有变成主人,也没有机会变成主人。”

    “你让我很迷惑。”易水看着他,“你的意思是,宣战仍然只是出于慈禧的意愿,而不是因为拳民的推动?”

    “拳民只是给了她足够的勇气去做一件她想做但又害怕去做的事情。”秦朗说,“如果不考虑她的政治眼光,慈禧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还不至于让一件工具反过来操纵自己——尽管她没有办法掌握这件工具。”

    “那么谁应该为这场战争负责?”

    “慈禧、顽固派大臣、拳民,他们都应该负责。不过最后,被送上断头台的将是那件工具和提议使用这件工具的某些大臣,决定宣战的那位皇太后陛下只需要承担领导责任,仍然待在她的宝座上面。”然后,秦朗满意的补充到,“工具的命运总是如此。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一旦它不再符合主人的利益,就会立刻被抛到一边。”

    “真恶心。”易水皱起眉毛。

    “这就是政治。”

    “我仍然不适合政治游戏。”易水叹了口气,将目光再次投向还在进行准备——似乎有人在画符或进行别的什么活动,总之就是义和拳的那一套无聊把戏——也许他不应该痛恨这些最终将被抛弃的工具……棋子?但谁知道呢。如果一个人让人觉得可怜,那么他肯定有让人觉得可恨的问题。

    毫无疑问,拳民的确用他们的方式将中国带进了一场必然失败的战争,那么他们就应该承担责任。

    “现在进攻?”易水询问到。

    秦朗看了一眼手表,然后点点头。那群拳民的准备活动已经进行了三十分钟,或更长一段时间。经过如此漫长的等待,士兵们大概已经看够了这些人表演的宗教仪式,现在应该结束游戏了。

    尽管这么做并不完全符合他的既定战略:坚守紫竹林租界。主动攻击拳民与“坚守”这个词存在矛盾,但既然拳民们如此磨蹭,秦朗别无选择。得到他的同意,易水立刻向负责实际指挥的范.迪恩下达了命令,一分钟后,炮弹已经落进拳民中间。

    战斗开始了。

    而在这个时候,军神乃木希典中将——他现在仍然只是中将——正看着他的英勇的日本武士又一次从武卫前军的阵地前狼狈不堪的溃退下来。“又一次”表示这是一天之内日本陆军遭受的第四次失败,唯一让中将感到欣慰的是,与前面三次相比,这一次他的士兵总算突破了中*队的第二道铁丝网。而且在战场的另一个方向,俄国骑兵的第一次突击只进行了一半就被机枪打垮了。

    事实上对部队溃败感到怒不可遏的乃木希典觉得,等一会儿他与俄军指挥官见面的时候,他可以在气势上占有一点优势,这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但在与俄军指挥官见面之前,军神还要再动一次进攻。

    “用一个大队进攻。”他对参谋长石桥健藏说,“一定要占领支那军队的第一道战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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