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新觉罗沣进行秘密谈判是一件前所未有的麻烦事有时间进行回忆的时候,这是他得到的唯一结论。

    不是因为双方在最后达成的协定的内容上面存在分歧。事实上,载基本没有怎么犹豫就接受了华盛顿的要求。他不是合格的外交人员,也没有想过要给自己或自己的国家争取一点有利条件,只是希望美国政府支持他得到他的兄长的权力——如果只看结果,谈判毫无问是极其成功的,但是对于负责谈判的秦朗来说,它真是非常棘手。

    因为对于他来说,载沣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当然,在载沣的眼里,他同样是缺乏教养、令人厌恶的粗人——问题就在于,爱新觉罗载是一位出身显赫的满清贵族,尽管只有十七岁,但是他的性格里面已经带上了非常根深蒂固的傲慢、目空一切和自以为的高人一等。这些缺点,在他与白人相处的时候,载沣可以强行将它们隐藏起来,避免让“洋人”感到不愉快,然后给整个大清帝国造成新的麻烦……危害。但是,一旦与他进行谈判的对象从白人变成一个亚裔,而且极为明确的,是华人,而且只有三十岁,距离“德高望重”还有非常遥远的距离,这个年轻的贵族就会把他的缺点暴露出来,最开始是不自觉的,然后变成故意这么做。

    秦朗十分怀,载沣是否根本没有把他看成华盛顿的全权代表,而是依旧看成某个满清贵族的奴才,或某位大清帝国的官僚,或更低贱的,没有身份没有背景地平民。他知道遇到这种状况的可能性一直都很高,因为就算在一个世纪以后还有很多中国人更喜欢用血统而不是国籍判断个人的归属和效忠对象,一厢情愿的把具有华裔血统的外国公民看成自己的同胞,谴责政府机构漠视这些人地生存状况,丝毫不顾及他们打算拯救的某个群体将会通过他们宣誓效忠地国家的政府以及新闻媒体谴责中国政府“粗暴干涉他国内政”……

    事实上,那种滑稽又让人哭笑不得的故事确实曾经生过,从他还是一名中学生的时候生的某次事件开始,直到他离开那个时代地时候为止,闹剧仍然没有结束,而且很有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在某种程度上,这是悲剧,不幸的是这个悲剧似乎总是在不断重复,现在只不过是“又”来了一次。

    当然,秦朗并不在意载或其他中国人对他地身份的看法,甚至乐于见到他们这么认为——作为一个在中国拥有许多利益,而且还想得到更多利益的商人,“投资建设祖国的华裔商人”显然比“到中国财的美国佬”具有更好的宣传效果,能够让人民接受,有利于打开市场——然而载态度,那是一个问题。

    秦朗不能接受像载沣这样的人在他地面前表现出哪怕一点傲慢情绪,他们没有那样做的资本,权力和地位,以及力量。而且现在,载处在一个有求于人地位置,需要他和华盛顿提供援助,因此就更加不应该把他的傲慢显露出来。

    秦朗不需要载沣用一种低三下四地姿态乞求他提供帮助,虽然有些人可能比较喜欢那种氛围,但是它毫无问是没有必要的,而秦朗,一向不喜欢没有必要性的东西。但是,至少载沣应该给予他必要的敬意和尊重,让两人处在相对平等的位置上——不过,他的地位肯定要高一点——只有这样,谈判才会顺利。

    然而,载终没有做到这一点。最开始只是控制不了他的本性,然后便因为秦朗表现出来的冷淡和在贵族们的眼里不够尊重的态度,开始有意识的用傲慢的口气讲话,利用这种近乎孩子气的方法刺激秦朗的神经,宣泄自己的不满又试图让这个令他感到厌恶的谈判对手生气。

    这是一场他们两个人之间地战争。一个成年人对一个没有完全成熟地十七岁上年。一个让人头痛地麻烦。

    如果不是因为他始终控制着情绪。秦朗断定、而且相信。他与载沣地秘密谈判必然会以失败收场;当然。谢天谢地。因为他控制住了情绪。虽然整个过程使人极不愉快。但他还是完成了工作。

    那个协议。秦朗把注意力转到谈判地结果。那个协议。当然它不是华盛顿要求他实现地目标。国务卿只要求他弄清楚载沣对美国地态度。但是他怎么可能完全按照别人地要求做事呢?他当然要利用华盛顿给他创造地机会。为公司争取足够利益。同时为实现所有计划铺垫道路。

    这很容易做到。如果抛开两个人之间地充满孩子气地斗争。实现目地并不需要浪费太多口舌:一旦他弄清楚国会山和白宫还没有向载沣暗示——或有人暗示了。只是这位年轻地贵族没有意识到。并且他地随员也是如此——表示美国愿意支持他成为新地中国皇帝。谈判就变得非常轻松了。

    先是一点谎言。

    “虽然有人认为我地说法有些言过其实。但是。我是唯一可以帮助你地人。”秦朗仔细回忆着他说过的每个字,“在这个国家,只有我可以、而且愿意帮助你说服美国政府,让它同意支持你成为中国的皇储,以及新的皇帝。”

    “只有你可以?”年轻的贵族表示怀,轻蔑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能在美国大总统面前说话的中国人?”

    “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在国会和白宫有影响力的华人,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可以影响美国的远东政策的华人,因为我是美国政府的中国问题专家。”他回敬到,“你必须明白,华盛顿需要我为它拓展美国在远东的利益,因此在某些问题上面,它会听取我的意见。”

    “包括决定支持谁做中国的皇帝?”

    是的。秦朗当然会这么说。但是要载相信,他还需要更多谎言。

    真实地谎言。

    “事实上,美国政府并不在意谁是下一位中国皇帝,只要他可以保证美国在中国的各种利益。”这是事实,接下来的依旧是事实,“在这一点上面,相信我,爱新觉罗家族的其他成员可以做得和你一样好,甚至比你做得更好。因为在端郡王和他的儿子身上,我们都已经看见,损害列强国家的利益会有什么结果。”

    年轻贵族地身体轻微的、不容易察觉地晃了一下。秦朗的这番话多少带着一点列强式的威胁——他让他的听众以为他在威胁:美国可以决定谁才能做中国的皇帝,今天可以是爱新觉罗沣,但是,如果他做地事情不能让它们满意,那么明天,坐在龙椅上面的就会变成另一个人。

    秦朗知道载沣肯定会这么认为——他地身份,他的的地位,还有他的见识和阅历,都会促使这个年轻贵族得到那个似乎理所当然的结论,并且同样因为他的见识和阅历,他会觉得事情真地会以那样一种方式展。

    所以,他颤抖了,因为一个使人愤怒但又恐惧不已的屈辱未来;但是,他地愤怒和恐惧还远远不够,因为他知道世界上还有比美国更强大的国家,就会怀美国是不是真地有实力把它的预期目标变成结果。

    秦朗笑了起来。

    “只要继承皇位地是皇族成员,英国人不会反对美国的决定,而且他们正在南部非洲与布尔人作战,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还要面对德国的挑战。”

    “德国人,既然威廉皇帝准备挑战他的表亲的霸权,他就不会在这种时候,在一个微不足道的问题上与美国生冲突,避免把美国推到英国那一边。现在的问题是,在威廉皇帝的眼里,你算是重要的,还是微不足道的?”

    “当然,法国人也是这样。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使命是向德国人复仇,要遏制德国的继续扩张,因此他们同样需要美国的支持,金钱,自然资源,武器和弹药,还有运输——你认为法国政府会反对美国的决定吗?”

    “至于俄国人。你必须明白,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英国政府一直致力于遏制俄罗斯的扩张,从克里米亚半岛、中亚,直到远东。你打算获得俄国的支持,这很好,意味着你需要割让许多土地,同时成为英国的敌人,以及日本和美国的敌人。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你的统治可以持续多久——如果你还可以当上皇帝的话。”

    都是事实,即使只有一部分是,而最后则全部都是谎言。

    “你以为我在危言耸听?你以为我只是为了帮助美国政府获得更多好处?当然,我是在帮助美国政府,这是我的工作,但是,我同样是在帮助你和你的国家。你不相信?看着我的脸,还有我的眼睛。你想成为皇帝,你想挽救大清朝的命运,你想完成你的兄长没有实现的理想,但是你需要帮助,而我是唯一可以在中国以外的国家帮助你的人。可能你对我有一些不好的看法,因为我对你不够尊敬,不过,请相信我,除了我以外,没有人可以帮助你实现你的目标。”

    秦朗的笑容变得更明显了:很少有时候,他会像这一次那样,以如此诚恳的语气和表情说话,而且是笑话,“看着我的脸,还有我的眼睛”,这是多么的虚伪和可笑。当然,作为贵族的后代,载不会完全相信他的这番话,甚至一个字都不相信,但是,只要他相信秦朗是他可以捞到的最后一根稻草,表演的目的就实现了。

    那么,载沣会相信吗?即使在那个时候,在最终结果出来以前,秦朗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载是聪明人,接触过西方世界但是又不够全面,知道一些事实却不能分辨其中的谎言,而另一方面,毫无问他同样是会被血统欺骗的那一类人——虽然在很多时候,满清贵族会把自己与被统治的汉族以及其他民族对立起来,但是对于一个溺水而言,他是不会介意抓到的那根“稻草”的具体身份的。

    他的判断当然是对的,虽然在那一天,载沣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只是说,“我要考虑一会儿”,但是三天以后,他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想得到什么?”

    这就是秦朗想听到的回答。“你想得到什么”,只有当载沣提出这个问题以后,他才能把他的那些并不算过分的要求提出来,与中国的最后一位皇帝达成协议——并且就像他说的那样,那些要求真的不过分。

    “在你即位以后的两年以内,中国应该向ure11a保安服务与军事工业集团采购至少四十万支步枪、一万挺机枪和两千门迫击炮,同时淘汰所有非寸口径的步枪,把这个口径作为步兵轻武器的标准口径。”

    “中国应当全面聘请ure11a保安服务与军事工业集团的军事顾问担任中国的军队和警察机构的顾问,负责整顿与训练工作,而不再限于新式陆军。并且,中国的军队应当采用公司的军事顾问编写的编制表。”

    “你还需要授予ure11a公司的部队自由进出中国,以及在中国进行特殊商业活动的特别授权,当然,京畿地区除外。”

    “最后……”

    是的,就是这些要求,绝对不算过分,因为这只是他与载的秘密协议,不是华盛顿与中国的新皇帝的秘密协议——这一份协议将等到载到达天津的时候,由康格与他签署——但是,他保证,他会参与协议的制定工作。

    华盛顿有一些人认为他已经捞得太多,应该退到一边把机会让给别人,但他们是在做梦。

    在这一刻,冷笑取代了微笑,然后秦朗结束了回忆。

    列车正在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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