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和谈(二)

    赵桓若无其事地说道:“朕正与几位将军议事你去政事堂传旨命令宰执出面处理此事!广场上的动向也要看着点有事报与朕知!”

    “小的明白!”裴谊答应一声起身去了。

    “好了”赵桓起身活动一下身体伸伸胳膊踢踢腿洒脱地说道:“接着说吧!”

    张叔夜一直观察着官家的反应心存疑惑不禁说:“陛下是否……”

    赵桓猛地挥手怒道:“朕说没事就是没事罗嗦什么!”

    沉默在慢慢拉长不安在渐渐扩散幽香行将燃尽大殿内的君臣几乎可以听到宣德楼广场上人群的怒吼。

    良久宗泽道:“眼下上至将军下至士兵都觉得矮人一截。在战场上流血牺牲甚至不及世子们的一诗一篇文章一贴好字。没有荣誉感的军人与顽石何异?没有骄傲之心的士兵勇气何来?再者说臣以为文人将兵自然不如行伍出身的将军多多;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也许也许应该……”

    宗泽的话说到半道突然没了下文他的意思大家都清楚说与不说没什么分别。看起来他说的是两个问题:军人的地位问题和文人将兵是否合适的问题其实归结起来还是一个问题也就是自大宋立国以来一直存在的——以文制武的问题。

    回当年赵匡胤的宋室江山不是打下来的而是靠陈桥兵变从柴家抢来的所以赵匡胤对统兵将领防范极严生怕再弄出一个“黄袍加身”毁了他的江山社稷。大宋初立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为了削弱地方的权利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军权”然后以文人出任枢密院长官也就是以文制武的由来。演变到后世每遇战事以文人统兵造成兵不知将将的知兵的局面。于是乎每战皆北不但打不过大辽、金国就连小小的西夏也是鲜有胜绩。

    以牺牲军队的战斗力为代价来维系国家的安定;对外卑躬屈膝对内强制高压拿着屈辱当点心喝着百姓的血过日子这样的皇帝还要不要当?

    有宋以来靠着这些所谓的祖宗家法宋国已历九世皇帝再这么当下去国家恐怕就要亡了!

    不能痛痛快快地或活着不如干干脆脆地死去!这是宋强经常说的一句话也是赵桓此刻心情的写照。

    “官家宰相执政刚到广场竟然遭到乱民的殴打。宰执们不知去向民众声言必须见到李纲相公、种老将军才肯罢休!”裴谊在距离官家几丈远的地方跪定心神不定地回话!

    嗯还有种师道?

    种师道闻言径直从椅子上跌落在地身子乱颤如同秋风中的败叶连连叩头:“臣自到京以来非奉旨不进京城私下里没见过任何官员。臣家自祖父仲平公以来受国恩百年君上不以臣功微薄追封先世封妻荫子狗尚且知恩何况人乎!臣若有不轨之事请陛下诛臣九族以儆效尤。”

    老将军说得激动老泪纵横观者无不动容!

    赵桓扶起种师道将老将搀回椅子上坐好道:“种世一门世代忠良与太宗朝的杨家将相比亦毫不逊色!朕岂不知爱卿万勿自疑!”

    略微顿上一顿接着道:“百姓既想见卿家将军强为朕起还是出去见一见的好。百姓的心平了自然也就没事了。”

    说完赵桓吩咐裴谊派人送种师道出去并且派人立即去请李纲。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赵桓一边在殿内度着步一边说:“为臣不易为君亦难!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吾皇圣明!”众人齐声道。

    赵桓情绪平静得很没有一丝怒火道:“你两人有何看法一并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

    韩世忠看看岳飞见岳飞不以驸马都尉贵重自居甚是谦让心中一暖道:“太上皇在位之时以内侍监军多有掣肘于战无益请陛下留意!从战术上来说我军以步兵为主利于坚守;金人以骑兵为主利于野战!金兵重甲骑兵纵横驰骋以步兵应之臣未见其利。宗老将军所部的战车倒是提醒了臣:步兵以战车为堡垒辅之强弓硬弩或者可与骑兵一战。”

    岳飞则道:“大汉武帝时以骑制骑终有卫青、霍去病之牧马草原流芳千古。臣愿为霍去病为陛下驱除胡虏;请陛下为汉武帝光我汉人江山!”

    声音如钟言辞如鼓一室皆惊!

    岳飞能文能武难道真是上天派遣下凡来助我的吗?

    正愣神的功夫裴谊再来禀报:“官家内侍朱拱之被乱民活活打死同时死的还有二十几名内侍请官家为他们作主啊!”

    “所为何事?”赵桓淡淡地问道。

    “百姓嫌朱拱之传旨太慢恐有欺瞒之事所以所以……”

    “再派人去请李相公。摆驾宣德楼!”赵桓不顾诸将、内侍的劝阻直奔宣德楼而来。

    距离宣德楼还有几十丈的距离但闻人声嘈杂不知有多少人在喊不知有多少人在叫。赵桓铁青着脸吩咐开门。

    “吱呀呀逛当”沉重的宫门打开迎面挤进几个人来。韩世忠、岳飞从官家的身侧扑上去身形晃动之际门内的人已然飞了出去。

    韩世忠高声喝道:“陛下在此哪个胆敢放肆!退后退后!”

    前有韩世忠、岳飞开路后有王德等一干侍卫紧紧相随赵桓面带微笑步出左掖门登九龙桥居高而望!

    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边!人群自宣德楼广场向东西两边延伸只怕眼下东华门、西华门一带也都是人了!瞧这情形总有几万人吧!

    “尔等有何事见朕?派个人上前回话!”赵桓于万千人前立定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浑身燥热似乎所有的血液都燃烧起来。

    人群之中闪出两名儒生年纪大一点的约四十岁出头年少者约三十五六。二人拜倒在地道:“臣太学生陈东、欧阳澈见驾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来年纪大的叫陈东小一点的叫欧阳澈。

    “尔等率万民伏阙上书所为何事?”赵桓脸色阴沉地问道。

    神龙一怒目光如剑;天子龙威莫敢仰视!

    陈东心内一紧冷汗顺着后脊梁就下来了低头奏道:“臣闻李纲罢相种师道被解兵权;金人嚣张需索无厌;国势倾颓举步维艰。臣率领诸生伏阙求见陛下冀臣言能有助于国事。诸生盲从并不知情陛下降罪臣愿一身承担!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旁的欧阳澈重眉黑髯气度不凡接着说道:“祖宗家法并不禁伏阙上书!臣等食君禄自当为君分忧上书言国事陛下取可取之处则社稷幸、江山幸、万民幸!书中错漏虽圣人亦不可免臣等庸碌请陛下指正。百姓聚集至于万人非臣等串连请圣君明察!”

    赵桓心道也罢!这二人都是难得的人才啊!

    陈东敢于承担欧阳澈利嘴如刀难得的是二人都有一份好胆色!国家正需要这样的人才呀!

    “哼”赵桓冷哼一身道:“朕料尔等也没有如此本事!李相公还是李相公种师道又何曾解兵权?金人需索无厌朕岂能如其所愿?国事艰难自是不假尔等这样做这是亲者痛仇者快徒令金人笑耳与国事何益?”

    “李相公李相公到了!”

    “李相公您老人家可好吗?”

    远远地李纲骑着高头大马在人群中闪出的道路上快穿行双眼赤红面色焦急直奔九龙桥方向而来!

    种师道则坐在四人抬的轿子里路边的人不时揭开轿帘看一看确定真是种老将军之后喜气洋洋奔走相告!

    看到二人如此得人心赵桓心里酸酸的不是个滋味!

    终于李、种二人来到桥前跪倒见驾!李纲心中委屈急于表明心迹三个头嗑下去额头鲜血淋淋!

    赵桓吩咐韩世忠、岳飞搀起两人面对万民振声道:“李相公、种师道在此有不相信的自可上来问问二人!”

    场下鸦雀无声又有哪个敢过来问话?

    “尔等这样做不是帮他们而是害他们!李纲为相也不是一件好事都没做还是有战功的;种师道素有劳绩朕深知其人深知其心决不会怪罪于他们尔等尽可放心!”赵桓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有信心毫无凝滞侃侃而谈!

    现场欢呼声大作齐声高颂天子圣德!

    “说到尔等的行动于国于民一无所益朕也不会怪罪朕取的是你们的心!”赵桓望着上千太学学生“陈东、欧阳澈尚有胆色敢于承担这就好朕自会有旨意给你们!朕将传旨杨时出任国子监祭酒即有陈请可由他转达。平日里好好读书将来亦可为国做事!”

    太学生颂曰:“得龟山先生前来尚有何言?我等自然奉命承教不敢有违圣命!”

    杨时为河南程颢的弟子举国皆知的饱学鸿儒号龟山先生。赵桓早有意请他出山今日正是一个最恰当的时机!

    学生、群众正高兴的当口赵桓神色一转道:“内侍朱拱之等二十几人都是朕身边的人即使有罪也轮不到你们来处罚!国家有律法在虽天子也不得不从。开封府尹到了没有?”

    开封府尹聂山上前见礼!

    “缉拿凶手严加拷问不得有误!”

    该打的打该罚的罚该赏的赏赵桓将事情料理得妥妥帖帖心满意足摆驾回宫!

    上灯前尚书右仆射张邦昌回到京城。张邦昌连家都没进直奔皇城与官家赵桓共进晚膳然后禀烛夜谈。不久内廷传旨宣李纲、耿南仲、张叔夜等人进宫议事。据说官家寝宫福宁殿内的灯火一直亮到第二日天明。

    次日凌晨内廷传出旨意:“尚书左仆射、辅宰相李邦彦以下门下侍郎、中书侍郎、枢密副使四位宰执一并罢免!以张邦昌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辅宰相;李纲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次相;签书枢密院事耿南仲改任尚书左丞;吴敏为知枢密院事;张叔夜同知枢密院事。

    圣旨中说不再设立专门的门下侍郎、中书侍郎!宰执由九人变为七人形成两名宰相、两名副宰相、一名枢密使、两名枢密副使的格局!

    同时降旨调泗州知州赵鼎为御使中丞掌管御使台;太学生陈东为监察御使;欧阳澈为礼部右侍郎;秦桧为翰林院侍讲学士!

    以李纲为议和正使欧阳澈、秦桧二人为副使重新与金人谈判!”

    人事变动巨大朝野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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