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十六节不祥的先兆

    十月丁卯,李隆基车驾至东都。

    就在这个时候,长安城的科考,也已经在众官员匆忙安排之中,稍嫌粗糙的结束了。

    本来很多人还打主意要趁这次恩科,来个金榜提名,特地走了不少考官和大臣的门路。但现在因为大臣们基本上都随李隆基去东都了,考官们也基本上人在长安,心却已经飞到东都了。到是让李白和安禄山担心的不少弊病,全都隐藏在了还没生中。

    “诸位同僚,本座奉旨作为今秋恩科的主考,虽然因为京城大震,时间上拖了一点,但邀天之幸,恩科终于顺利结束,今日就开始阅卷选士。希望大家能够公正阅卷,真正为国选材,不要辜负了陛下和朝廷的期望。待到结果出来,本座会为诸位向朝廷请功!”李白站在主考位置前,朝下面的官员抱抱拳。

    “是!”

    “一定!一定!”

    “全凭侍郎吩咐!”下面的中级官吏们纷纷回礼。

    “好!”李白点了点头,回头朝坐在身边的一个老年官员请示了一眼。见到对方点头,就立刻正式下令:

    “下面开始阅卷!”

    大唐王朝的阅卷,和现代的严谨程度比起来,当然是差的远了,就是和后来宋明各朝的评卷,也没法真正相比。

    有的考官静静翻阅卷子;有地则细声的将诗文内容读了出来;不少官员甚至非常干脆的将几份答卷放在一块儿,几个人合在一起。对着卷子指指点点,大家一块儿评论。这样的气氛,自然不要说严谨了,甚至都有点玩笑的气氛。

    不过这些参加阅卷的人,大都是科举出身,或者是非常有名望的才学之士,在没有严格规定地年代。采用这样的阅卷方式,也怪不得他们。

    此时参加科举地人。数量远没有后世那么多。每一份考卷,主考都可以看一遍,很快,下面已经有一个考官,将初评好的卷子,递给李白进行复评。

    “太白老弟,第一份卷子如何?”旁边的那个官员温声问道。

    “呵呵!杨礼部。这只是一份次等考卷,不过我看,应该是属于下等才是!”李白笑着摇摇头,把卷子搁了下来。

    这种形式的判卷,特别差的试卷,最容易评定。

    “哦?”高官长长的疑问了一声。

    目光看向李白手中的卷子,意欲让李白给他也看看卷子。李白却是像没看到一样,直接把目光投向已经递上来地第二份卷子。

    他称呼旁边的这个高官为杨礼部。对方的身份自然就是礼部尚书。本来这样的考试,可能会有御史或者哪个侍郎监督,很少有礼部尚书亲自来察看。但今天李白旁边这个杨老尚书,却是借口在家照顾长寿老爹,得到了监督恩科的重任。

    而且这位监督,明显有点过于关心。从提前一天请李白吃饭。到随后积极的关照各个阅卷考官,感觉十分热心。

    李白漠视的表情,让杨慎馀面上有点尴尬。不过他年纪六七十,为人圆滑,对于这样的场面,当然不会太转不过来。不在意地淡淡一笑,站起来走向在阅卷的众考官。

    你不让我看,别人还会不让我看吗。

    看到他这样的表现,李白却是眉头一皱。

    自己是不怕对方的攻势,但底下那些考官们就难说了。而且他是监督。这样和考官们说话。也在职权范围之中,自己并不好说什么。

    “岂有此理!这卷何人所评。如此劣文,竟然还评定为优等?”李白突然大呼起来。

    “怎么了?李侍郎。”站在一名考官边的杨慎馀神色一紧。

    “哼!今科试题是《拟孔融荐弥衡表》和《明堂火珠诗》,这篇卷子的诗文中,竟然写成明珠火堂!如此劣作,怎可评定入优等?”李白重重地将卷子扔到案上。

    “呃!这个,这篇诗文写的还算不错,仅仅是调换了两个名词而已,可能是他不小心看错了!”杨慎馀旁边的考官面上尴尬,微微侧头看了旁边的杨慎馀一眼。

    他是考功员外郎孙逖,刚才正是他将卷子送上去的。

    “堂堂恩科大比,竟然还能将考题看错,将来国家大事,定然也会看错,这样的人,不取也罢!”写这篇文章之人的水平确实不怎么样,李白很自然的将列到了次等。

    考题讲究来自典故或者现实取材,前面的孔融荐弥衡那件事情就不必说了,这个明堂火珠,也不是随便的什么物品。明堂是武则天建造,色彩十分鲜丽,大唐地一大著名建筑。明堂“高二百九十一四尺,方三百尺。凡三层:下层法四时,各随方色;中层次十二辰;上为圆盖,九龙捧之,上施铁凤,高一丈,饰以黄金。”失火后重建,“上施金涂铁凤,高二丈,后为大风所损,更为铜火珠,群龙捧之。”武则天建造地这个明堂,群龙人立,不是捧着金凤凰,就是捧着铜火珠,全是一片金光灿灿。明堂和火珠,都是实物,除非完全是瞎写,要不然基本不存在写错的可能性。

    “哎……”杨慎馀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李白已经将卷子圈定,也就是只得狠狠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下面的阅卷比较顺利,看到李白态度这么严格,底下众考官基本不敢再随便敷衍包庇,基本按照真正的尺度来判断。

    “好!好!好诗!确实是优等佳作呀!”过了不久。李白又对着一张卷子赞叹起来。“正位开重屋,中天出火珠。夜来双目满,曙后一星孤。天净光难灭,云生**无。还将圣明代,国宝在京都。好诗!”

    “夜来双目满,曙后一星孤。诗是好诗,只是暗含不祥曲调。恐怕陛下不会取此人为状元呢!”杨慎馀见到李白对这个诗篇表示赞赏,立刻故意挑刺。

    “呵呵!取谁为状元。全由陛下圣裁!”李白微笑着朝东抱了抱拳。

    这篇诗作可不是杜甫做地,由于没有底下人故意阻拦,自己早就已经找到杜甫的卷子。之所以会对这篇诗文这么赞叹,是因为这诗,确实非常好,如果让李白评论,甚至还应该在杜甫的应试作品之上。

    “哼!”杨慎馀微微的冷哼一声。

    既然你这么无情的将我递上的卷子刷下。那也不要怪我,到时候我联合其他考官,故意说这篇考卷其实不应该被定为状元,看陛下听谁的。

    李白自然不知道,他这样无意中地一次赞叹,险些断送了一个清流名士的前程,内心还在暗暗计较呢,是不是应该把这个人才。推荐给安禄山重用一下。

    同时对于杜甫地表现,却是微微有点担心。虽然早就知道,杜甫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但实际的考场表现,却和平时的差距颇大,也许这就是临场挥的效果。考个进士没问题。想取状元,却得全靠运气。

    考卷评判一结束,李白就立刻让早就守候在门口的几百禁军龙武骑,带着考卷和各考官的评语,飞的送往东都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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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初,李隆基就这次地恩科,召见三个宰相。

    “夜来双目满,曙后一星孤!这样的绝妙佳句,礼部杨尚书竟然认为是不祥之句,实在是荒谬!”李隆基笑着将案上的几张卷子。让高力士递给三个宰相传阅。

    他对于杨慎馀故意做文章的那个句子。竟然十分欣赏。

    “呵呵!这个崔曙,我也听说过!”张九龄看了看已经撕开的封名。“他自小孤贫,沦落而居宋州,但工于诗文。这个句子,应该是对平常生活的感受!”

    张九龄好心的给崔曙说话。

    爱才,是他的一个特点。

    安禄山听了却是眉头一皱,听李隆基地口气,分明是准备把这个崔曙,评定为这一科的状元,那杜甫怎么办?

    “陛下!这个人的才能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对于官场之道,却显然不精通呀。不知道这些话,其实应该避讳一下!”安禄山说的很清淡。

    “不错!这样的人,实在不应该入选,反正现在朝中不缺人才,他这样不通官场之道的人进来,反而会让同僚之间没法共事。”李林甫也是表示不同意。

    他是不管什么人才进来,都不会喜欢。

    “科举是取才能之士。又不是每个人天生会做官地,官场上面的事情,只要多学学就行!单论文采,这个崔曙,应当是这次恩科的状元!”李隆基笑着摇摇头。

    他对这句诗,确实非常欣赏。

    “陛下英明!”张九龄叹服。

    安禄山和李林甫相视一眼,只得对此意见表示服从。

    当然,安禄山可能不知道,由于李白这次作为主考,录取了大量的人才,已经有人在李隆基面前说话,担心安禄山会借此机会结党营私。李隆基对安禄山极为宠信,自然不会就这么相信,但内心多少留下了一点印象。不过看了安禄山今天的反应,就知道他和李白,并没有在录取人选上做什么手脚,甚至还和李白的举荐,稍微有点不同意见。这样一来,那本来就隐隐约约的一丝意见,也立刻不见。

    开元二十四年的恩科大比,在李白的严格要求下,外加宰相李林甫说了一大通不同意见,最终只选取了五十多名进士。

    宋州平民举子崔曙,被李隆基御笔点为状元,他的好友薛据,名列第二。在安禄山地称赞下,杜甫杜子美,仅仅名列第三。(状元早就有了,但是榜眼和探花这个称呼,却是科举进行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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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辛丑日,李隆基在东都洛阳,召见已经赶到京师地新进士,大殿会见封赏后,又在皇宫的花园,设宴招待举子。

    宴上觥筹交错,杯酒不停,各种各样珍贵地菜肴,被送了上来。

    很多没见过世面的平民进士,都被皇家的气派所震慑。当然,这样震慑的后面,要么是感受皇帝的隆恩,开始全心全意报效朝廷;要么是羡慕眼前的荣华富贵,转而开始向往怎么过上这样的奢侈生活。

    安禄山举着酒杯,微笑着来到神情有点落漠的杜甫身前。

    “怎么了?子美,还在为没有得到状元而遗憾吗?”安禄山举了举酒杯。

    杜甫忙一回礼,满饮下自己杯中的酒。

    “安相说笑了,杜甫已经看过崔薛二兄的诗文,这次科考,确实以他们的诗文最佳,杜甫能够附尾,反到是有点高攀!”杜甫一脸的坦诚,根本没有特别的遗憾感。

    “恩!你能这么想就好。”安禄山点点头。“其实你平时的很多大作,拿到考场上去,都能得到状元,这次的诗作,并不是你真正的水平,只不过是挥不好罢了!”

    杜甫这次的诗作会不如崔曙他们,安禄山刚开始还很惊讶,后来仔细想想,就又理解了。杜甫应该是属于那种智慧型的人才,写诗句讲究深思熟虑,自我控制的要求很强。对于呆板的命题限时诗作,显然有点不适应。历史上杜甫多次参加科考,都没有高中。如果完全是因为才能被人蒙蔽的话,那也不应该没有一应试的佳作传下来呀,想来想去,应该是不适合这种考试方式。

    “是呀!”杜甫看了一眼宴席中狂欢的众人,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口气也有点变了。

    “子美还说没有遗憾,怎么又用那样的口气了?”安禄山笑了起来。

    “呵呵!杜甫只是觉得,我们在这里豪饮暴食,西南贫穷之地,却还是路有冻死之人呀!”杜甫微笑着摇摇头。

    安禄山却是微微一怔。

    心中恍然有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飘飘的白云,似乎微微的颤动了一下。

    “又,又地震啦……”

    一声惨烈的嘶叫声响起。

    开元二十四年十一月辛丑,东都地震。

    (注:这两次地震,正史《新唐书》有明确记载。先震长安,再震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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