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大牛正憧憬着用金砖银砖搭起的宝山的时候,远在百十里之外的基隆城中,东海钱庄总号却又迎来了一批新的客人。

    几辆精装的豪华马车从港口缓缓启动,沿着宽敞的水泥大道向城中驶去。打头的一辆马车中,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拉开车厢窗口的帘幕,有些好奇向外张望着。道路两旁的行人、店铺,仅有一丈多高、行道用的木棉树,密集却极有秩序的车流,都让他有着莫大的兴趣。而那条弯弯曲曲、上山过河的城墙,则更让他注目许久。

    基隆城依山水之势而建,城墙从山丘之上沿着湖河之滨一直绵延至海边港口,并非千百年来大众习以为常的方城,更近似扭曲的椭圆注。这样的城池,借助地势,防御力远过于普通的城市,尤其是环城的四处高地上,正在兴建的棱堡,更是把东海**事工程的水平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就是基隆城?”看了一阵,年轻人收回视线,问着坐在对面的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那人没有,只闭目靠在座位上,楠竹制的座椅上垫了一块软垫,坐着却也很舒服。两人的相貌如同一个模子印出,从年龄上看,大概是兄弟关系。

    年轻人转了转眼睛,又问道:“若小弟记得没错,这基隆城建起才六年罢?不到十年就有这等气象。就算城垣矮些,也单薄了点,但也是了不得的成就了。”

    中年人睁开双眼:“东海国以十万精兵为城,茫茫大海为池,这天下间又有谁能突破东海战舰的防线,杀到这座城下?这条城墙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年轻人哈哈大笑:“大哥还是这般为东海说话!”在家中,中年人是主张投奔东海一派的代表。但凡说了些东海不中听的话,他必然要出言反驳。

    “不是为兄要为东海说话,而是的确值得我这么说。东海虽是新兴之国,但制度完备,百业兴旺,无论君臣皆是当世英杰。而根基也越扎越深,只要再过数年,个南洋就将尽入东海版图。说不定……这天下也是有机的!”中年人毫不在意地口吐叛逆之辞,“早一点投奔进去,日后我宁海金家必然贵不可言,绝不输给东阳的那一支。”

    “这道小弟自然懂。”年轻人笑道,“耕田之利十倍,珠玉之赢百倍,立国家之赢主,得利可是无数倍。建国立君。泽可以遗世啊!注”

    “建国立君是没机了。”中年人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们已经迟了一步,要当开国元勋已经来不及。但从龙之臣。还是有机的!”他看向弟弟,“今次虽不知东海钱庄飞帖邀我等来此何事,不过来不外乎募捐征款。父亲与为兄已经准备下了四十万贯钱物,如有必要,还可以再加上四十万贯。只要能让东海王满意,舍了过半家资亦是无妨!”

    年轻人抚掌大笑:“爹爹好决断,大哥好气魄!阿堵物自当如此施用,远胜做个在家数钱的守财奴!”近百万贯的付出,中产之家穷极一生也挣不到一个零头的数字,在他嘴里说得却是轻描淡写。而中年人也是平平静静。仿佛不过是在路边买了块炊饼。

    一行马车横过贯穿南北地御道,驶上一条东西向的大街——在路边上。竖着一块写有长安路三个字的木牌——直往城东北行去。

    基隆城地东北区,聚集了东海王城中所有的重要机构。作为王宫的基隆堡。位于东北方的小山上,占据了制高点,俯视全城。而政府、枢密等中枢机构的衙门,便是在山脚下围绕在基隆堡之南,形成了一片行政区,乃是东海国的核心所在。太庙位于基隆堡之北,义、军同样安排在那里。而由一间间深宅大院组成的官将领的府邸,也位于城中心近北地位置。至于东海钱庄的总号,却也是在城东偏北地一处高地上。

    又走一炷香的功夫,车队终于缓缓停下。车门打开,年轻人当先跳出,而他的兄长则是很沉稳的走出车厢。后面的几辆车中,也钻出来高高矮矮七八个人,一个个却是苦着个脸,穿着青衣素袍,身上没有任何饰物。中年人不屑的瞥了他们一眼:这时候,还装什么穷啊!

    兄长在不屑的吐口水,而弟弟则是仰头望着高达五六丈的钱庄外墙,不禁惊叹。基隆城中,除了基隆堡这座东海王宫,就以东海钱庄总号的防守最为严密。同样处在城中的一处小山上,同样是修葺成了棱堡地形式,同样装备了火炮,驻守在其中地,也同样是胸章以黑色为底色的近卫军——东海军中,为了区分各色军种,都各有有不同地标志。水军胸章底色为海蓝,野战军胸章底色是血红,镇戍军是浅灰,而直属于东海王的近卫军地胸前,别着的则一块深黑的胸章。

    见一行人抵达,在总号正门前等候多时的几人便迎上前来。打头的一个,三十多岁的样子,圆滚滚的脸,圆滚滚的身子,四肢粗短,笑得一团和气。中年人不敢怠慢,拉着弟弟连忙抢前两步,低头行礼。那人是东海钱庄的总掌柜陈秀安,据说还是东海王舅家嘉兴陈氏的族人,掌握着东海国过半财富,一刻钟几十万上下,就算他宁海金家豪阔一方,却也决计得罪不起这个圆滚滚的胖子。

    “金兄,好久不见!尊翁身体可还康健?这位就是令弟求德罢,果然一表人才!”那个胖子走到近前,先回了一礼,接着便是一连串的问候,然后又抛下金家二子,转向后面的众人,一个个打着招呼。

    “林兄,向来可好?”

    “半年不见,郑兄却是越发的精神了!”

    “徐兄!唉呀呀,真是不到啊。听说徐兄前些日贵体有恙,还以为来不了了……”

    宁海金、莆田林,仙游郑、温州徐……如是在东京,并没有多少人听说过他们的名字,但放在福建、两浙,却个个都是赫赫有名的大海商。身家少于百万贯的,根本就挤不进他们地这个圈子。但在这时候,他们每一个却都是恭谨有加。对于东海钱庄总掌柜不敢有丝毫失礼。

    这些年,这些海商与东海打了不少交道,家里的生意都是仰东海鼻息,行船海上皆仰仗着东海水军照拂。他们家里的海船也无一例外都在东海国中注册——那些没挂上东海旗的海船,只要离开港口,就莫名其妙的失去踪影,其出事比例往往高达两三成,其幕后黑手为谁。当然不必细说——作为两浙和福建海商们的代表人物,他们地身家利益已经与东海密不可分。所以当东海钱庄的一封请柬送到面前,他们便不得不应邀前来。

    陈秀安领着众人穿过总号狭窄深邃的大门,在堡墙上巡逻值守地近卫军的注视下,走进总号正堂,在客的小厅中分宾主坐下,仆役便立刻端上来茶汤来。

    照例闲扯了几句,见身边一众皆不愿转入正题,金家长子当先开口:“今次我等应邀前来,不知陈总掌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请诸位共襄一桩盛举!”

    “原来如此!”金家长子点点头。也不细问。直截了当道:“若有什么用得着我家的地方,总掌尽管开口。我金知礼无不应承!”

    “好!好!金兄果然爽快!”陈秀安大笑着,转头看着其他几家。被肥油挤得只剩一条缝的一对细眼精芒闪烁:“几位的意思呢?”

    离着正堂百余步,有一间不大的石屋。石屋式样普普通通,却造得极坚实。除了一应关系者,很少有人能知道,这间石屋便是东海钱庄地下金库的出

    在平时,除了早晚钱钞出入库时,石屋总是紧闭大门。但今天,刚过晌午,金库地大门却是洞开,一股股阴风,便从黑洞洞的通道中传了上来。

    赵瑜和陈正汇漫步在宽敞地地下金库内,四周的一摞摞金银砖反射着前后从人手中的玻璃灯,所散发出来的柔和灯光。金砖、银砖加起来怕不有几千块。东海国的国库储备的三分之一,便在这间地库中。

    用手抚摸着一块有着足色百两字样的金砖,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滑腻和冰凉:“大王,你真的要把东海钱庄的股份卖出去?!”

    “嗯……”赵瑜沉吟了一下,摇头道:“确切地说是业务分离。铸币权是要留在手上——义地经费都靠着钱息来支撑,绝不可能外放——但具体的业务,比如贷款、质当、汇兑等业务却要分割出去。我打算另外再成立两三家钱庄,东海钱庄占据其中一部分股份,其余地则对外发卖。当然,我东海国中子民享有购买的优先权,不过至少要留出三四成,给福建、两浙地商人们。”

    他回头瞥了一眼陈正汇,接下来的话却让东海国相跳了起来:“不仅是钱庄,我名下的香精、玻璃、车船等作坊,铁场、铜场等矿场的股权,在转移一部分给东海钱庄后,其余的我都都向外发卖,同时我还要成立东洋商行和西洋商行,全权处对外贸易!从今以后,我手上的产业都如此处。作为东海之主,片天地都是我的,没必要营于锱铢。”

    注:此类城池最有名的代表的就是明代的南京城。不规则的城墙依山傍水而起,乃是天下有名的雄城。

    注:出自《战国策》: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归而谓父曰:“耕田之利几倍?”曰:“十倍。”“珠玉之赢几倍?”曰:“百倍。”曰:“立国家之赢主几倍?”曰:“无数。”曰:“今力田疾作,不得暖衣余食,今建国立君,泽可以遗世,愿往事之。”

    :感冒还在继续,上午好点,还去上了班。但下午却昏昏沉沉,对着电脑一个字都打不出。好不容易才赶出今天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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