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

    这是一个对李贤李显而言都异常陌生的词语。李显自然不用说了李贤前生就是最小的一个到了这大唐之后更是不曾有过妹妹——除了那个襁褓中的上官婉儿之外他认识的所有女人都比他大那么几岁这不禁让他分外郁闷。

    此时站在那硕大的榻前使劲捏了捏太平公主李令月粉嫩的面颊见她眨巴着眼睛朝自己瞧李贤不禁在心里暗叹了一声。眼下这不过是一个胖嘟嘟的寻常女婴只要能够把这妹妹调教好了以后规规矩矩地嫁人这就不怕她会折腾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来。

    他忽然玩心大起低下头在李令月耳边低声嘟囓道:“以后有我这个哥哥罩着你你就安安心心当一个太平公主吧!”

    这话一个刚出生不到三月的孩子当然不会懂李贤也没奢望她会明白只是在昂阔步出了大仪殿的时候心中多了几分决心。结果自信满满的他没瞧见对面来的一拨人直到近前方才回过神待想回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见六郎才从大仪殿出来小公主可好?”

    “徐婕妤!”李贤赶紧一偏身行礼旋即笑答道“小妹已经睡了徐婕妤若是去探望只怕只能看见一个呼呼大睡的小丫头而已。”

    徐婕妤闻言不禁噗嗤一笑面上顿时露出了动人的笑颜。宫中妃嫔皆有定制个人常服亦各不相同婕妤位居三品。自可着紫用绯。然而此时的她却不过束了一条及胸淡青长裙裙上用同色丝线绣成一幅松柏图。上身则是着了同色的五晕青罗衫双臂间缠绕着一条丝罗银泥帔帛裙摆下又露出一双彩帛高墙履。整个人显得落落大方丝毫不露华贵俗套。

    “也就是六郎你这么说自己地妹妹!”徐婕妤嗔怒地摇了摇头忽然一低头露出几许感伤却是最终岔转话题道。“皇后可在殿中?”

    “母后去了贞观殿徐婕妤不知道么?”

    他故意说出这话见徐婕妤面色微微一变便知道自从老妈回归老爹病倒之后这一位怕是很少有再接触老爹地机会。虽说徐婕妤比武后更年轻几岁也绝对算是气质动人的美女然而。在武后时而妩媚时而庄重时而柔情时而肃穆的百变手段下败下阵来自是正常。

    “陛下既然龙体欠安皇后在贞观殿也是应当地。”徐婕妤勉强笑了笑。旋即轻轻点了点头“既然皇后不在大仪殿。我待会再走一趟好了。”临转身之前她却忽然犹豫了片刻见两边的从人都还离得甚远思忖良久便朝李贤走近了两步。

    “嫣然和昔日家姊很像只不过性子却倔强得多上一次流杯亭诗会的事我曾经听人说起过足可见她的心思。我当初……唉只是想着她不屑寻常男儿那么嫁天子必定称心如意谁知她竟是……我这姑姑的话如今她大约是不会听了六郎闲时让屈突申若或是贺兰去劝劝她。女子恃才傲物终非好事总不成一辈子不嫁吧?”

    李贤闻言不觉一愣下一刻便只听徐婕妤再次长叹了一声转身飘然而去。遥见那跟着她的宫人当中全无绮年玉貌地少女多半是年过三十的宫人他的心中顿时更加异样了。

    只不过这一丝感伤来得快去得快他着实没功夫去考虑徐婕妤的什么心思匆匆赶往贞观殿探视了一下他那悠闲自得的老爹和忙忙碌碌的老妈他方才施施然出了端门。话说回来这几天的大朝上御座上赫然是空的珠帘之后则坐着武后百官朝拜地时候也不知几人真心几人假意。

    出端门的时候他和某位深绿官袍腰佩银带的官员擦身而过见那人躬身施礼他本没有放在心上可还没走过去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叫唤。

    “沛王殿下!”

    李贤回头一看这才看清了那人面目。那青年官员容貌虽然俊朗两鬓却已经是微霜和那年纪看上去极其不般配更多了几分同年人没有的沉稳气息。他正觉得奇怪地时候那人忽然自报家门道:“下官太子舍人许彦伯奉太子命前来洛阳谒见陛下和娘娘奏事可巧在这里见到了沛王殿下行前太子殿下正好有书信托我转交。”

    李弘的信?李贤心中一奇接过了之后便只见那许彦伯躬身施礼旋即转身进宫去了。他正想去拆那封套陡地想起这名字很有些耳熟翻来覆去回忆了一番终于想起了这是何许人也。

    那竟然是许敬宗许老狐狸地孙子!

    瞅着人家的背影多看了一会李贤便把那信函往怀里一揣上了马就走。只看这许彦伯绝口不提

    家世便知道仍是对许敬宗这位祖父耿耿于怀。许把自己的儿子流放到了岭外旋即又因一点小事不顺心如法炮制把孙子也赶到了那种不毛之地确实是举天下一大奇闻。

    虽说从端门出来不消一刻钟就能到自个家门口但李贤从来不愿意成天在家里窝着因此到了建春门大街便一拐弯前往南市。他三天两头去徐嫣然当初介绍的杜康酒肆买酒连带那位酒糟鼻阮伯的生意也是一日千里。只是老头子性格异常古怪不肯多雇人手只听李贤建议在南市买下了一处铺子专门卖酒。由于有李贤罩着三教九流却也不敢捣乱。

    然而南市现如今最热闹的地方却不是这新开的千里醉酒肆而是贤德工坊。由于李贤给上官仪送东西的事如今朝野皆知贤德工坊一连几日的生意异常火爆。虽说仿制品不消几天早就出来了但是那买的都是百姓寻常达官贵人哪里在乎那几个小钱都看中那名号去的。不管怎么说印上贤德两个字的东西外加那奇特的狮子纹章的东西却是金贵无比。

    要知道这大唐可没有狮子!

    还不到贤德工坊李贤便看到四周都是身穿绫罗绸缎的富人这有些是京城富商有些是官员家的管事总而言之腆着大肚子肥头大耳的人要多少有多少连带着整条大街也熙熙攘攘了起来。这南市的道路虽然宽敝却也禁不住一小块地方涌进这么多人就是行进也难。

    而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前方还传来了一阵争吵声却似乎不知是哪个骑马的贵人撞倒了谁正在那里争执不休。这本是街头常事但远远眺望了一把的李贤赫然看见那骑马的人是贺兰敏之便朝不远处跟着的张坚韦韬盛允文打了个眼色自己赶了上去。

    “光天化日之下你纵马伤人却还有理?”

    “他不长眼睛挡了我的路再说他都不说什么此事哪里轮得到姑娘你来出头?”

    临到近前李贤方才现争执双方都是他认识的一方是眼睛长在头顶的贺兰敏之那也就算了至于另一方竟然是楚遥!只见她身后犹停着一辆马车那车夫正在检视地上生死不知的某人一看便是最最平常的戏路。

    —

    不外乎是贺兰敏之飞扬跋扈在这拥挤的地方纵马疾驰结果撞飞了某位倒霉的平民。李贤最是知道贺兰敏之的为人此时虽然心中鄙夷到死却只能吩咐身后的盛允文上去瞧瞧情况顺带看看伤员怎么样了。

    “我周国公嗣子出行此人不知退避反而自己撞上来这就是告到天边也是我有理!这位姑娘多管闲事麻烦上身何必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大光其火?我身边正好缺一个侍奉笔墨外加侍奉枕席之人我看你相貌端丽谈吐不俗何妨和我一起回去?”

    此言一出四周围观人群顿时大哗然而贺兰敏之虽然抵达洛阳不过三四日但随着长安官员眷属的纷纷东来那好色的恶名自然而然就在洛阳城传开了。因此众人虽然不忿的居多但一想到这位是周国公嗣子皇后娘娘的嫡亲外甥自是敢怒不敢言。

    “这个混账东西!”

    即便开始不打算出面此时李贤也觉得心里冒火狠狠地骂了一句。周边正好围着几个贵胄子弟一听他这声骂那些人便全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其中一个更是苦笑道:“这位小弟私底下骂骂就算了这贺兰敏之没人惹得起!休说荣国夫人最是护短就是这小子手下养的那批人也是个个蛮不讲理。上回户部郎中王家的公子无意中招惹了他结果被一群豪奴好一顿打却得王大人上门道歉!”

    “这世道就是如此!”

    某个年长青年愤愤不平地唾了一口这帮锦衣华服的贵冑子弟顿时不甘心地散去。毕竟前车之鉴犹在谁也不想为不相干的人出头而招惹麻烦即便那边的少女再清丽可人可英雄救美把自己搭进去总归是不值得的。

    李贤正算计着如何上去教训一下贺兰敏之忽然也不知从那里冒出了一个声音:“什么周国公当年武家也不过是一个做木材生意的出了一个皇后就跋扈成这样光景!撇开好好的贺兰姓氏不要继承周国公爵位就得姓武真是天底下最最不要脸的人!”

    这刻薄的嘲讽一出李贤便只见贺兰敏之面上阴霾重重心中自然称快。然而他立刻反应了过来这煽风点火的人似乎不止是冲着贺兰敏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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