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录,第三卷薄暮弄潮二下,其他文学,世纪文学.21oobook.net/->->->|||||第三卷薄暮弄潮二下散了朝平章阿合马大人坐着轿子慢吞吞地向回走。与朝中的蒙古人和汉人不同身为色目人的阿合马更喜欢南人明的轿子。坐在这种完全有人力承担的交通工具上你可以享受到一种高高在上具体的说置身于人肩膀上的感觉。这种感觉可以让一个人的自尊心充分得到满足仿佛整个世界都蜷伏在自己的脚下一般。

    三十二人抬的毛呢大轿走得很慢听着前边开道的鸣锣和两侧护卫的马蹄声阿合马充满怒火的心慢慢平静。

    “那个坏了老子大计的汉人早晚我会让你们好看!”阿合马默默想着回忆着董文柄当着忽必烈的面弹劾自己纵容手下贪污的一幕。今天一向对自己宠幸有加的忽必烈显然被董柄文的话打动了居然下令按察司对此事严查。虽然以蒙古人的粗疏很难在自己的党羽所做的帐目中挑出什么纰漏来但这事也给阿合马提了个醒皇帝对汉人的依仗越来越深了已经渐渐有过色目人之势。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现在大元的官秩、部门设置以及国学、官员选拔方式已经越来越汉化。如果把为国理财这个差事中再安插进几个汉人来可以想象很快像自己这样的色目人就会失势被彻底从朝廷中扫地出门。大元的人种等级就会从蒙、色目、汉与南人变成蒙、汉、色目与南人。

    “***那些蒙古贵族越来越像汉人了!”阿合马悄悄骂了一句脏话泄着对伯颜等人的不满。念汉人的书替汉人说话还能叫蒙古人么。就那今天的庭议来说吧御史大夫伊实特穆尔、太师伊彻察喇、御史中丞萨里曼等几乎和董文柄事先统一了口径般根本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

    我要反击否则真主的仆从早晚会被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家伙骑在头上。阿合马默默地想着办法。虽然都是蒙古人的仆从但二等仆从和三等仆从在地位上差别还是很大的。况且阿合马根本瞧不起朝中那些汉人。

    按血统汉人和南人应该是一家才对。可一些汉人屠杀起南人来丝毫不比蒙古人手软。朝中那些天天将忠义挂在嘴边上的儒者对大元的忠义也比对他们故国多一些。这是江湖骗子才有的逻辑分明是大宋的官员投降了大元反而成了忠心耿耿的正直臣子。分明藏匿了挪用了大宋府库中的财产被人检举出来后居然能振振有辞地说贪污敌国财产不能算贪污。

    不散贪污难道大元还给你们授勋鼓励你们把大宋贪垮了不成。阿合马一不小心将自己的胡子拔下了一缕。老实说在这混乱时代无论色目人、蒙古人还是汉人外放之后没有不中饱私囊的。差别就是谁做得更隐讳些罢了。董文柄今天弹劾色目人集体贪污难道汉人官员贪污得少么?蒙古人贪污得少么?

    “大人回府——”站在门口的管家望见轿子远远地喊了一声把阿合马的从思索中拉回现实。

    “这小子今天居然勤快了!”阿合马笑着想慢慢从轿子门处探出靴子踩在家奴的脊背上由高到矮逐次落上红毡。

    “大人有贵客求见在客厅等候多时了!您看是不是让他进书房候教”管家穆罕默德弓着身子走上前用流利的汉语汇报道。色目人说汉语特有的音轻轻地在贵字上打了个颤。点出客人的非凡身份。

    “既然是贵客先上些茶点给他等我换了朝服再把他引到书房来”阿合马横了穆罕默德一眼打着官腔说道。

    作为平章他是不会自降身份随便见客人的。平章家“接客”自有一分规矩除了和自己地位等同或远远高于自己之上的达官贵族外普通人觐见则需要按管家和门房事先开出的价码。

    不见面求一句通报以示友好价格是白银五两。门房等候等待阿合马百忙之中通传价格是白银二十两。客厅等候奉茶大概要收白银一百两或等值的绢、珠宝、字画。而进入书房等候与平章密语没有二百两白银是办不到的。

    以阿合马目前的身份这个价码不高。况且阿合马家这里是最公道的童叟无欺明码标价不像其他几家大人府邸完全按奴才们的个人喜怒随行就市。天才的理财师阿合马自己设计了这个规矩门房、管家和日常伺候行走的仆役们只能从这里边按比例提成不能中饱私囊。

    今天来的客人带上了一个贵字显然事先出足了银两。真金白银面前阿合马也不端架子在侍女的伺候下利落地换好了便服踱着步走向书房。

    远远地就听见书房里边的笑声。管家穆罕默德仿佛遇到了老熟人般开怀笑着话语穿过回廊一字不落地传入阿合马的耳朵,“照道长此言我将来还会有更大富贵了?”

    “当然你家主人官职只会升不会降。跟着你家主人自然也高人一头!”一个略带些江南口音的人笑着恭维献媚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带一点扭捏仿佛这些已经成了现实一般。

    “那是咱家主人的好运。跟着这样的主人我伺候人的也沾些光彩!”管家话中带着愉悦显然很满意客人的言辞。

    “穆罕默德老爷哪里是下人您家老爷是官您就是吏。没听市井中说么天下之人分为十等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匠八娼九儒十丐。您是二等大老爷啊怎么是下人!”诙谐的话语夹杂着笑声再次传入阿合马的耳朵。让白天受了几个大儒气的阿合马也跟着一笑索性放慢了脚步藏在转角处听书房中的客人还有什么说辞。

    “道长调笑了你们中原人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当今皇上下令各地举荐贤才儒乃贤才选哪里拍得上第九?”管家穆罕默德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捂着肚子反驳道。

    “说他们卑贱不是说他们受不受皇上重视而是说他们人品之差。想那当官的要忠于职守。为吏的要忠于上司每天都战战兢兢唯恐出了一点差错。其他人不说也得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就是那娼妓也是要卖了笑张开双腿满足了客人才能换得温饱。偏偏这儒么嘴里唱着仁义道德干得全是鸡鸣狗盗之事。刚刚把满腹文章卖给了赵家转头有厚着脸皮卖给当今皇上您说他们不是比娼妓还贱么。都说婊子无情依我来看这读过书的情意之薄恐怕还及不上一个婊子啊!”

    “道长道长…”管家穆罕默德一口气上不来脸都被笑憋成了紫色。今天这个道长的确是个妙人非但出手豪爽并且额外给了很多小费。就是不看那些黄白之物光听他讲笑话也值得自己为他通报一趟。

    此人倒是个妙人改天把这话讲给同僚听看那些腐儒们羞不羞死。阿合马在屋子外偷笑够了轻轻咳嗽了一声转过了回廊。

    “平章大人到!”架子上的鹦鹉和门口的仆役同时高喊了一声。

    “恭迎平章大人!”一个布衣芒鞋的清瘦道士笑着跟在管家身后迎出了书房远远地施礼。

    “免了道长仙驾光临我这世俗之地应该我这俗人倒履相迎才是!”阿合马一边客套着走向书房一边上下打量眼前的道士。

    大元皇帝忽必烈气度恢宏对一切宗教流派都很包容曾经下旨说无论是和尚、道士、阿訇只要可以向长生天给大元朝乞福的经尽管念。所以京城的各类修行者很多。他们游走于达官显贵们之间出卖着智慧收获着利益。

    眼下朝廷中最红的流派就是伍斗米教和长春派但眼前的道士显然不是这两派的。身上既没有长春派那种装腔作势的酸样也没有伍斗米教那趁势附炎的市侩相。反而身上带着一种平淡冲和之气言谈间除了对世人的尖刻讽刺还有看穿一切的练达。

    “不知道长在哪里修行仙乡何处啊?”放下江南官窑烧制的细瓷茶杯阿合马用自己能想到的客套话问道。

    “一个四海为家的游方道士卖字打卦为生哪里有什么法号。平章大人不弃唤我一声叠山糊涂道人就是!”穿者粗布道袍的道人单手施礼不卑不亢地回道。

    “叠山真人说笑了不知真人屈就寒舍有何指教么?”阿合马笑着说道心里对眼前道人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身为忽必烈的亲信大臣平日里到他面前走关系的江湖术士不少却一个个喜欢故弄虚玄远不及此人说话幽默爽快。

    对于和尚道士弄得那些虚玄阿合马向来是不信的。这倒不是因为他是虔诚的穆斯林实际上对于去麦加朝圣他也不热衷。在他的人生信条中唯一的真神是赵公元帅而不是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不敢贫道今天觐见大人实乃有事相求”!叠山道人慢慢从座位上站起将一个手扎轻轻放在阿合马面前的桌子角上。

    “嗯哼!”管家穆罕默德恰到好处地咳嗽了一声带着侍女、仆役和侍卫退了出去轻轻地掩好了门。

    借着窗纱透过来的日光阿合马轻轻地将面前的手扎打开几张地契从手扎中显露了出来鲜红的印信出动人的光。

    是真定府的两处大庄园每处一千多亩。饶是收惯了礼物阿合马的脸色也变了变放下手扎目光慢慢与道士的目光相遇。

    所求之事越难所送之礼越重。阿合马需要先听听对方求自己干什么再决定收不收这份礼。他爱财却有一点自己的原则不是一味的胡乱收授否则也难为国理财这么多年一直受到忽必烈的信任。

    “贫道乃是受了惠州和英州一百二十余家苦主所托请大人为他们血冤报仇。如此此事大人管不了那天下已经无人能管!”叠山真人缓缓从椅子上站起将一份带着血写的证词放到阿合马面前。

    “这…!”阿合马身子一僵不由自主跟着客人站了起来。眼前的道士不像练过武的样子真正动手阿合马可以肯定自己一只胳膊即可以放倒他。但不知为什么这个道士身上却有一种压力让人不得不郑重对待的压力。

    “如果是达春大人的事情我不能插手!”阿合马将地契向外推了推虽然心中不舍却决定实话实说。“朝廷的规矩你也应该知道….”

    叠山真人轻轻叹了口气。阿合马的意思他完全明白大元朝人分四等第一等的蒙古人对其他几等人有近乎随意处置的权力。末说夺了他们的财产就是杀了人也不过赔偿些钱物罢了算不得什么大罪。

    “如果是其他人”阿合马看看地契欲言又止。

    “不是达春大人。贫道去年路过广南见几万百姓被士兵用刀子从家中赶出来土地都被人夺了大人小孩挨在路边上等死。贫道看着余心不忍上前一问。原来是刘深大人正在剿灭陈吊眼这些百姓都有通匪嫌疑…”

    “果有此事?”阿合马狐疑地问。刘深是出身汉军中一员少见的勇将缕立战功曾经多次受到忽必烈的嘉奖。但刘深的贪婪和残暴也是出了名的杀百姓求功夺人田产土地的事情没少做。

    本来那些新征服地区就是一块肥肉。蒙古军、探马赤军、汉军甚至新附军将领都喜欢趁着战乱捞一些好处。皇帝陛下也默许了这种行为毕竟无利不起早如果给将士们些甜头也激不起他们征伐的勇气。

    可现在不同了新征服下来的土地需要安顿大元已经从外来入侵者变成了地方的统治者这就像土匪闹大了之后就必须转变职业自建官府维持一定得秩序才能生存的道理一样。况且那个刘深是汉人…

    汉人这倒是反击董文柄等人的好机会他不是天天攻击自己的属下横征暴敛么。阿合马脸上带上了几分神秘的笑容远远看去就像寺庙里的米勒。

    看着阿合马阴晴不定的脸色叠山道长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收到了预计效果。曾经在大宋官场打滚他知道此刻阿合马更需要什么。

    “具贫道所知那些人和陈吊眼一点关系都没有刘将军夺了他们的田产和金银。一部分自己用了另一部分却拿来上下打点。苦主的姓名贫道都收录了放在大人的案子上那些苦主的亲戚们凑了这些礼物求大人替他们做主。如果能看着仇人伏法他们……”

    又一个锦盒轻轻摆在了桌案上一只干瘦却稳健的手将锦盒打开露出一对胖胖的豆角。淡绿色半通明的豆荚衬托着里边金黄色的豆粒。午后的日光下一层烟岚围着豆角流转。

    是翡翠金珠角识货的阿合马眼中精光一闪卷曲的胡子几乎都直了起来。这是传说中珍藏在大宋皇宫里的宝物天知道怎么会落到眼前这个道人手上。

    “这小小玩物是给大人的定金”叠山道人轻轻从锦盒中取出一只豆角用丝帕包了放入自己的怀里不顾阿合马几乎把人吃下的目光继续说道“另一只却是大人为百姓伸冤后的谢礼贫道受人之托还请大人见谅!”

    “那是那是自然!”此时的阿合马已经没有了平章大人的气度满脑子都是翡翠的颜色。色目人擅长鉴定珠宝把质地坚硬的翡翠剖成四片有弧度的豆荚中间的缝隙恰好还要嵌入两颗金珠不算那几片翡翠本身的价值和大宋皇家珍宝的身份光是这份巧夺天工技艺已经价值连城。

    “如此贫道就代广南百姓谢谢平章大人了。刘深逼民为匪这样下去纵使百姓不想造投靠文天祥也被他逼反了。”叠山真人不动声色地给了阿合马一个暗示。

    “对朝廷里这帮汉人就是勾结起来败坏吏治!”阿合马怒气冲冲地拍了一下茶几附和道。本来他就想找董文柄等汉人大臣的麻烦叠山道士今天简直是把机会送到他眼前来了。这份血写的状子送到御史那里本来就闲着没事的御史们肯定会出弹劾到时候自己在从中间轻轻那么一拨朝廷中汉人的势力…

    我这也是为了大元江山油灯下阿合马一边看管家核对地契一边默默地想。几只飞蛾被烛光吸引扑拉拉撞击着窗纱拼命想挤进屋子投向烛火。烛火下刚刚被烧去翅膀的一只不知名的小虫子艰难地挣扎着。

    乒一锭小元宝压下来将虫子压成了肉饼。

    酒徒注:关于色目集团蒙古集团和汉官集团的斗争请参考《元史》。里边的阿合马大人的贪污水平绝对可以令人叹为观止。(快捷键:←)(快捷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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