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菲最先表态:“我坚决拥挤总公司的决定,虽然我个人能力还有待提高,但有总公司做坚强的后盾,有隋副总经理做我的有力帮手,有在座的各位全力支持,我有信心完成公司交给我的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决不辜负领导的信任和期望!

    “我坚决拥护总公司对前任钱智商的处理决定。首先声明,他挺有商业经营头脑,但我们不能一切从钱出发,以经济效益为指挥棒!对他的作法,我很早以前就有看法,也向他提过,但没什么效果。现在总公司下了决心解决他的问题,这对公司的发展,可说是拨正了船头,升起了风帆,指明了航向!我有决心做好自己的职责范围内的事情,决不辜负领导和群众的信任!”

    戚副总也马上表态说:“柴代总经理的表态非常好,我们总公司对他是非常有信心的。隋副总经理,你也表一下态吧。”

    隋声看来还很不习惯自己的新角色,愣了下,左右看看,才意识到戚副总点将点到他头上了,便整理了下姿势,以“仰视”《新闻联播》中经常能见到的正面采访者口气说:“我坚决拥护总公司的决定,这个决定非常及时,很有必要,有深远的政治意义和经济影响力。我能力不强,缺乏经验,但我会全力配合柴菲――柴总经理的工作,甘当配角,做好参谋。”

    他说到这儿停下来,戚副总却还盯着他,他迟疑了下,又补充说:“对公司的人事变动,我拥护总公司的决定,钱总――钱智商同志的错误,正如总公司决定所指出的,是原则性的错误,给工作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他对这次重大事故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总公司追究责任,及时处理,对所有人都有警示的作用。我们一定要认真学习总公司的决定精神,举一反三,把工作做到前边,化被动为主动。”

    看来戚副总对他的表态还算满意,点了点头,又说:“希望在座的干部们,都能紧跟总公司的精神,表示下态度。”

    我感到这实在有点过分了。他们应该估计到钱智商在这儿两年,大家都佩服他的能力和为人,现在突然把他撤了,这个弯儿不容易转的,却硬要人立马表态支持总公司决定,这不明明就是郑智化那首《水手》歌里所反省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戴着伪善的面具”,这可是“生活就像在演戏”,而不是“为了理想而努力”啊。

    我环顾了一下在场的干部们,第一眼就看见苍井溢很气愤的表情,那双很好看的眼睛睁得好圆,在怒视着前面坐在主持席上的人。

    不过我很快就明白了,她只是在对一个人生气,那就是隋声。

    一定是刚才隋声对钱智商的即席表态惹火了她,她可是对钱智商十分敬佩,会把隋声这种行为看成是投井下石。

    不过,我却很能理解隋声,在他那长期受《新闻联播》熏陶的纯洁心灵中,上级组织的决定永远是正确的,他的思想其实都不用引导,一直都是和上级组织保持高度一致的,特别是一级组织的集体决定,他压根就不会怀疑的。

    轻信,本是最可原谅的弱点。但轻信别人,伤害你本来很了解的人,却又确实让人很难原谅。

    有人紧跟着表态了,原来是老贾的接替者老兔:“本人坚决拥护总公司正确、及时的决定!钱智商在工作上确实有极大的失误,他就是放任接待部的前主任老贾,老贾又支持纵容他表弟,往系统里私自引进大批非法武器,结果自己送了命就算了,还连累得公司停业快一个礼拜。但钱智商却只把老贾当了替罪羊,把自己完全摘出去了。这算什么事啊?我接手接待部,一定要紧跟总公司的部署,以公司决定精神来武装自己和部里的同志……”

    他讲得慷慨激昂,我却走了神,怪不得这个人在部里过去几乎像个隐形人似的,原来是这个德性,就算批判人,连套话都说得不顺溜。

    他凭着资历按排序项上来了,但在目前这群干部里,他资历最浅,显然是想通过投靠总公司领导,稳固自己刚坐上的位置。

    有人带头了,要再保持沉默就觉得压力大了,但大家还在沉默。

    我看见戚副总嘴张了张,说不定要挨个点名了,便抢先开口说:“既然戚总让大家都表下态,我这个以志愿者身份被聘任的,也想说两句,就是不知资格够不够。”

    戚副总十分和蔼地说:“志愿者啊,那你更有资格先说了。你说,你说。”

    “总公司这个决定太正确了,完全符合出了事故就要有人负责的精神!”

    我刚说完这句话,就看见方元、金喜莱、潘学等人都显得很吃惊,苍井溢更是惊愕得都不眨眼了,直瞪着我看。

    但戚副总却显得很满意,微笑着直点头。

    我接着往下讲:“总公司的决定虽然正确得不能再正确了,但十分可惜的是,却不那么及时――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来星期了,才做出决定。事情的当天,就应该让钱智商停职反省,把他控制起来!

    我们看一些煤矿出事,不都是这么做的么?先把煤老板控制起来。

    让钱智商这样负有重大责任的人来指挥处理事故,又怎么能把事故处理好?总公司应该亲自来现场指挥,或者委任已看好的苗子比如柴菲等同志来处理,以此增强他们的才干,增加在群众中的威信。

    错过了那么好的时间段,所以我说这个决定太不及时了。

    现在公司已经正常营业了,却突然来宣布追究领导责任,人家已经戴罪立功了,又突然把人家撤了,这不等于给群众造成一个卸磨杀驴的印象么,以后有事谁还卖力干了?

    还有,是我首先向钱总推荐卜思潇的,要追究责任,应该第一个追究我,我也愿意被追究,也该被撤职。也可能你们已经有这个打算了,等公司级的处理完就来处理我。

    我也想说,这个决定也太不及时了,应该在我去系统里谈判前就撤了我,我可是冒着脑袋被砍的危险、又被游街示众在大太阳下给晒得发昏,最后把事情给谈成了,现在撤我,也会给人留下卸磨杀驴的印象。”

    这下子,戚副总对我话里的意思可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微笑像伤口上的创可贴,一扯就掉了。他脸色有点青了,转头和旁边的柴菲咬起了耳朵。

    戚副总转过头来,用冷冷的目光看着我,“哦,你就是那个――中了里边箭的――老晨啊。”

    “对,如假包换。”他的话倒让我想起那回隋声传达总公司会议精神时,他们对我嘲弄的往事,便故意说:“听说总公司对我还很关心呢,让我去医院好好查查,别把箭头留在体内,下雨阴天的难受,我很感激的。不过医院的任大夫跟我说,像我这种虚拟中箭,不会有后遗症的,可不像在现实中的一些事,处理不好会留下好多的麻烦。”

    我目不斜视,正视他的眼睛,同时耳朵听到屋里响起嗡嗡的议论声,甚至有人在吃吃地笑。

    我又转头扫了下四周,看到刚才那些惊愕的面孔,已转成赞许的微笑,显然,我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

    戚副总皱了下眉头,说:“你这次去处理事情,冒险去谈判,还是有功的,不要瞎想一气,总公司没有想处分你的意思。你和钱智商的问题,不是同一性质的问题。行了,你说的总公司处理人不及时的问题,我们会研究的。你也表过态,支持总公司的决定,这很好嘛。下边,哪位再发言说下。”

    他尽管听明白了我的话是反话,有明显的嘲讽意味,也不想点明了,干脆装糊涂把我归为总公司决定的拥护派,还算精明。

    他懂得如果跟我叫真,纠缠起来,就会把议题引到讨论决定本身是否正确、及时上,就会干扰了会议的大方向。

    潘学在我之后发言:“对总公司这个决定,我还是不很理解,不过,好像有那么句话吧,叫做‘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就跟着执行好了。我是觉得吧,钱总挺冤的,辛苦干了这么长时间,这就么件事就前功尽弃了,挺让人惋惜的。看看我出事时,他怎么对我的吧:我也给公司带来挺大的麻烦,惹上官司,他可是给我机会,让我暂时将工作放一放,所以我现在还能站起来。要是像现在处理他一样,一棒子打死,我还能有今天么?”

    没想到,潘学还挺讲哥们儿义气,借上回的事,直接替钱智商鸣不平。

    当然,戚副总不高兴了,脸马上就拉下来了:“我说潘大个儿,你到这边儿也算是跨入中层干部行列了,怎么好像没长进啊?你那点事能和这样的重大事故比么?再说我前边也已经说了,不光是这个重大事故一件事,我说过了,小钱还有别的严重问题。总公司处理这件事,也是很慎重的,也没有一棍子把他打死么。问题处理完后,会有安排的。唉,潘大个儿,啥时候你的思想水平跟你的个头能匹配,你再认真发表你的见解吧!”

    潘学看来和总公司这些头头挺熟的,笑嘻嘻点了点头,说:“是,戚总,我这张嘴您也知道,不会说话的。行,那我坚决拥护总公司决定,使着劲儿地理解,坚决和总公司保持一致,总行了吧?”

    叫我和潘学这么一搅和,有点打乱了戚副总的“战略部署”,他一时好像忘了原来的打算了,皱着眉只笼统地说了句:“会议接着进行吧。”

    陆续有周泉馨、纪书强、金喜莱、方元几个人发言表态。他们只是笼统表示拥护总公司决定,支持新任领导工作,但都回避了钱智商被免职查处这件具体事。

    由于前边吃了两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让戚副总挺扫兴,可能更感到了钱智商虽然“人已倒”但“流毒在”的现状,对这些“原则性”明显不强的表态便没有细究,都放行了。

    只剩下苍井溢没有说话了。

    她坐的那个位置也不太显眼,戚副总不知怎么注意到了她,又跟柴菲咬了咬耳朵,尔后抬起头来,笑着说:“还有这位小苍,你负责公关部,还要代表公司向外发言呢,先在这儿给我们示范一下,是吧?说说吧。”

    “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让我说什么?我还是用那句现成的话好了:‘无可奉告’。我的脑袋实在适应不了那么大的转变,一个以前还经常被表扬的干部,被誉为省市系统的新星,这么快评价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成了罪人!对不起,我是理不顺这个发言的尺度,最好总公司下发个正式文件,统一口径,我好照着念给人家。”

    苍井溢的话里透着冰冷,把戚副总脸上刚才还很温暖的笑意瞬间就给封冻了,甚至一时找不着话来应对。

    会场上的气氛也变得冰冷。

    真没想到,这个总会给制造出温暖气氛的女公关,还有这种“制冷”能力。

    柴菲看了看戚副总,又看了下一脸尴尬的隋声,显然不想把自己的“就职典礼会议”搞得气氛紧张甚至充满火药味,便强笑着说:“戚总,我看大家也都表态得不错,这个程序可以结束了,现在景区程序刚恢复,还有不少事要忙,就让大家回去利用各种场合、时间向广大员工转达总公司决定精神吧。”

    戚副总也不可能看不出场上干部们的情绪,便说:“也好,那就这样吧。我也得抓紧时间回去向冷总汇报,他现在和你们甄总也应该谈完了。好,我再说几句就结束,人事变动,难免会给正常的工作带来一定影响,我代表总公司,希望大家以大局为重,原来怎样工作的就还怎样工作,劲只可鼓不可泄。如果有人借这个机会在里面搞名堂,破坏纪律、破坏稳定,不服从新班子领导,我们决不会置之不理!新领导也要挺起腰杆,大胆工作,大胆管理,总公司会在你们身后坚定支持你们!”

    这个临时紧急会议结束了。柴菲和隋声去送戚副总了。

    老兔也匆匆走了,好像知道自己在这里比较孤立。

    其实,在戚副总刚才讲话造成的高压的气氛下,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不过互相交换下无奈的眼神,轻轻叹口气什么的,默默各自散去,回自己的岗位。

    这一天,就是公司的一个分水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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