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太冷了,冷得农专的老师们都喜欢往园艺系的办公室里钻,因为那有空调。

    农专不比行政机关,除了校长、副校长办公室以及几个系主任、教授的办公室外,其他的办公室都没有空调,老师们都要用电暖器取暖。校团委是个轻闲部门没多少经费,虽然级别也是正科,但办公条件肯定是最差的,而且终年不见阳光。

    新任校团高官赵大海还兼着九六园艺班班主任,自然有理由每天只到校团委的简陋办公室打个转,况且今年系里赚了不少外块,老钱给每个办公室都新装了空调,他就更喜欢呆在自己暖和的办公室里不去受那冻。

    但是,今天陶昊去找他时,这位有了空调后最喜欢猫在办公室里的书记大人居然不在。

    不在就不在,还是有空调好啊,被叫来的陶昊半趴在园艺系团总支干事丁永健的办公桌上,对坐老丁对面的美女书记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可不是那些只敢偷瞄、私下讨论这女书记的怂货,他看美女历来是大大方方地盯着看,早看出这女书记其实长得也就普通,只是胸前两砣肉大一点、会打扮、会发嗲而已。

    涂着香水、化着精致淡妆的女总支书记江毅也愿不搭理这刺头,专心致志地涂她的指甲油。要不是能搞个副科级干干,她还不愿意到园艺系来呢,哪想跟这混混打交道?

    “坐好,这么大的人了,还坐没个坐相!”

    “哦”,没骨头似的陶昊闻声稍坐端正些,紧接着就是一根‘红牡丹’递过去,这下让坐对面的江毅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空调间里不能抽烟啊?”

    说他的人可不是刚从外面进来的丁永健,而是一直没搭理他的江毅书记。

    “得了吧,彭伟国那办公室都可以薰腊肉了,也没看到哪个说不能抽烟。”

    吓唬谁啊?有靠山的女书记脸上一板,嘲弄道:“这办公室谁最大?”

    “老赵呗?”

    “这不就得了?”

    这种带江湖味的说话口气,倒让陶昊觉得这妖精样的女书记顺眼了些,随手将烟塞回烟盒,更随口嘲笑自己老师道:“是哦,你说老赵一个大老爷们,连烟都不抽,该不是他老婆管得严吧?”

    这种目无尊长的口气,也让江毅觉得这小子顺眼多了,娇嗔道:“小毛孩懂什么?那不叫怕,那叫爱,老赵以前也抽的。”

    “真的?”

    “我骗你干嘛?”

    “可怜的老赵”。

    “我怎么可怜?”

    陶昊头都没回就知道老赵来了,不满道:“老丁,你又摆我一道。”

    随后进来的赵大海不计较这小子的口无遮拦,还随手把门给关上,笑道:“得得,今天破个例,允许你放肆一回。”

    “那我就更不敢了,我以前跟老彭学了句名言,‘将求于人,则先下之。礼之善物也。’”

    这刺头呐,张嘴就是老彭,确实有求于这小子的赵海不好压人,只好无奈地笑了笑,示意丁永健来说。

    “得了,少来这一套,去找找孙国春,打听下为什么驳回我们学校的先进名单。”

    先进名单?

    这事可不好说,早从孙国春那收到风的陶昊嘿嘿直乐,眼睛瞟向对面的江毅,立即让这位刚看他有点顺眼的美女老师生气了,将手上的指甲油刷子一扔,便扭着水蛇腰走了。

    等办公室门被老赵关上了,丁永健不耐烦道:“赶紧打电话!”

    “不打,我可不想被骂成马屁精。”

    “你以为你不是?”

    “谁说的?”

    “你说呢?”

    眼看这两人又开始说相声,急于知道情况的赵大海连忙打断,要是由这两人扯蛋,没十几分钟根本停不了。

    “嘿嘿,我早收到风了,还接了个任务。老丁同志,你得请客喽。”

    没多少社会经验的丁永健是慢知慢觉,热心上进的赵大海却心里一惊,他之所以能容忍陶昊在这胡说八道,可不是因为这小子会来事,而是这小子上头有人。

    “说”

    “晚饭你请?”

    “蛋炒饭管够”

    “你也太抠了!”

    “爱吃不吃!”

    “全班都请?”

    “你管我这个月的饭?”

    这回赵大海没打断,反而妒忌地看着跟陶昊没大没小的丁永健。年初,彭伟国平调团地委副书记,学生处副处长的职务给了游科长而不是孙国春,他就有预感孙国春会改行到行政机关去,如今应该是轮到了丁永健这小子。哎,这是个人情社会,想进步没门路,累死都没用。

    闹了一阵,丁永健见领导眼神不对,连忙打断道:“赶紧说,赵书记在等消息呢。”

    “我只是听说的啊,什么意思你们自己去琢磨,反正你们都是大知识分子。”

    “说”

    这回陶昊没卖关子了,神神叨叨道:“赏以兴功,罚以禁奸,赏不可不平,罚不可不均。”

    “还有呢?”

    “没了,他就这么说了一句,我要再问,那不显得我没水平吗?”

    “切,你以为你水平很高?”

    “那当然,老彭都夸我,说人情练达即文章,我这篇文章写得很不错咧!”

    “你小子是厉害,会拍马屁会送礼!”

    “谁说的?”

    “你说呢?”

    又来了,听到了消息的赵书记懒得再在这听相声,转身出了办公室去校团委办公室。团地委是个闲职部门,管不到校团委什么,但从隶属关系上来说却是校团委的上级部门,要是彭书记较起真的,连自己都得吃挂落。

    因此,这位赵书记在又冷又简陋室的校团委办公室琢磨了一阵,吩咐正等指令的苏干事道:“小苏,报司马杰、赵东明、陶昊。”

    “赵书记,团地委只给两个指标。”

    多搞指标是彭书记的事,关自己什么事?

    “报吧”。

    姓苏的干事只好照办,怕冷的赵书记也快步回到自己办公室,只见那俩家伙还在扯蛋,不禁调侃道:“陶昊,永健到底有什么好事,还值得你磨半天?”

    陶昊喜欢油腔滑调是没错,但这小子也知道轻重,否则在老家时陶老板也不会让他管账、送礼。还没定的事,他能跟丁永健通个风,但哪会跟没多少交情的赵大海报信?

    “呵呵,老丁年纪一大把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这不是替他着急嘛,就找了个人帮他说媒。”

    说的是这事?赵大海明显愣了一下,但心里那种妒忌一下就没了,不禁打趣道:“陶昊,你自己都是一只童子鸡,还想替人说媒?”

    “谁说的?”

    “我说的,你敢说你不是?”

    这事不能乱吹的,陶昊只好认输,狭促地小声道:“赵书记,我跟你说,那妹子是真漂亮,比江毅起码高三个等级。”

    江毅也就是在女人少的农专才被称为美女,如果放到社会上去,也就一般般了。可谈论女人是男人的天性,赵大海也来了兴趣,凑过来小声道:“哪个单位的?”

    操,老赵平时不是挺严肃的吗?

    没想到私下里赵大海也会八卦的陶昊,只好把上次那个小清扯进来,还给人家安了个老板的帽子,吹嘘道:“做生意的,跟人在青龙商厦旁边开了个化妆品专卖店,生意好得不得了。老丁,我跟你说,你上班拿工资,她做生意赚活钱,这才叫互补。你要是找个单位上的,每个月就那点死工资,再把孩子一生,搞不好连烟都抽不起!”

    可惜的是,丁永健的社会经验实在是太差,而且他和陶昊瞎逛的时候见过胡小清,还知道那位被陶昊调戏的美女有男朋友,立即揭穿道:“书记,别听他胡扯,这小子嘴里能跑火车,他刚才还说彭处长准备调我去团地委呢。”

    蠢货!

    真他妈的是蠢货啊,老子怎么就摊上个蠢货班主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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