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阮爷的玉佩不然今天咱们兄弟俩真的要落魄在这家饭铺子里了。”身侧背著颜料一手扶著他一手拿著伞。

    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唉每天他的脸色总要臭上这么几回真不知道他有没有一整天都笑的模样。算她多嘴竟然跟他聊起为官之道以往她的确是眼不见为净今儿个是傻了脑吧。

    “阮爷你气啦?”她讨好地笑:“下回若再生这种事也不打紧咱们就来卖个字画对于画画我可专精了。”

    “你以为还有下次?”她这散性子怎么会以为他还会跟她再出门?

    “出来走走也是件好事阮爷不肯那就算。下回我找二郎出来便是。”

    他咬牙心里一股怒火又波涛汹涌掀了上来。她的语气像是只要有人陪任何人都可替代似的。

    “欸那有顶轿子我去雇吧阮爷你等等──”

    声音很突兀地消失阮卧秋直觉不对劲要抓住身边扶他的小手却扑了个空仿佛她突然被人往后拉走。他立刻伸手再抓只抓住她脱落的方巾与飘扬的……丝?

    他心一跳马上喊道:“杜画师!”

    “糟是知府大人的少爷!”陌生的声音轻呼来自左边某家店铺随即他听见门被关上的巨响。

    知府大人的少爷?

    那几个字在他耳边轰轰作响想起店老板的话他心里更为焦灼没听见那已经习惯的脚步声……四周全是杂乱的足音好像有个人被拖著走……是杜三衡吗?

    眼前尽是黑暗根本无从揣测!知府之子拖著她走做什么?他双拳紧握对著四周怒喊:

    “杜画师?”

    努力侧耳只听见几名汉子的笑声。

    他咬牙容不得那无力感在此刻纠缠他再度压抑怒气喊道:“知府大人之子在此吗?”他声若洪钟同时他不理前方有何阻碍在黑暗之中循著那杂乱的足音上前。

    有人在笑他不理是为何而笑只往前直走。

    他眼瞎自然没有看见杜三衡被人用力捂住嘴一路要往小巷子拖去。

    “哎啊我就说没看错果然是个女扮男装的俏姑娘。啊好香好香怎么会有这么香的身子?脱了衣服是不是更香呢小美人?”在她耳边淫笑不断直凑著她闻著。

    杜三衡用力要拉开那几乎闷死她的巨掌却现男女之差有多可怕。

    双足踢著地眯眼瞧见阮卧秋一脸怒气直往这里走来。这个笨蛋明明看不见还要蹚进这浑水吗?

    “知府大人之子请放开杜姑娘!”阮卧秋边上前边沉声道:“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掳人依万晋律法是有罪的!”

    “哼这是你的相公吗?可一点用处也没有呢小美人。”

    吹在她耳边的气是一股令她极为厌恶的气味让她差点晕了过去。

    “哟是个瞎子呢小美人你配这种瞎子也真是浪费了不如跟著小爷一块吧。对了你说要让你相公就在这大街上盲目寻人呢还是给他一顿好打?”

    阮卧秋似是抓住了声音的源头不怕撞到东西直往这里快步走来嘴里说什么她也听不真切只知八成又是一些律法。她心思移转极快注意到他一直在侧耳倾听她猜他是不停说话想引起对方注意。

    她半眯著眼快要糊掉的视线注视著阮卧秋然后放掉全身力气当是被闷晕了再趁著身后男人不察从腰间抽出小小的雕刀用力刺进他的手掌其力道之重连自己的脸颊吃痛也绝不松手。

    男人的痛呼让阮卧秋顿时停步。

    “贱蹄子敢这样伤小爷?”吃痛得放了手。

    杜三衡连忙屈身钻出使劲划过另一个奴仆的手臂毫不留情。

    她眯眼哼笑:“想动我也得看我想不想被人动!”

    “你胆敢冒犯知府大人的少爷?是不想活了吗?”

    “杜某还想快乐活它个七、八十岁当然得好好保护自己啊。”任由长凌乱披肩抿唇笑道:“若真有人让我活不下去好歹我也要拖个垫背心里才快活!”

    强掳她的男人身边走狗一拥而上她眼明手快一脚踢翻铺子外的圆凳那些汉子措手不及摔了个大跤她反身就跑不料阮卧秋就在身后撞个正著。她连忙把雕刀反手收回这才没伤了他正要叫他快定她整个身子却被用力地抱住。

    “杜三衡你没事吗?”

    欸他这是在做什么?她会胡思乱想的。

    “没事没事毫无损不过再不走我可就会变成被强抢的民女啦。”她不以为意地笑不忘拉住他的手嘴里笑道:“靠左边拐巷。”一点也不惊慌。

    “你先走别管我!”

    “阮爷我很像是无情无义的人吗?”她笑道。

    他皱眉注意到她语气如往常般轻浮。她没有被吓著吗?毕竟是个姑娘家啊。还是瞒著他?他问:“他们追上来了吗?”

    她回头一看瞧见那些狗仗人势的奴仆跌倒时撞上一名贵气公子那公子的身后有不少的随身武士多半也与官脱不了干系便道:“狗咬狗一嘴毛!”

    拐了弯正好看见有轿子停著。那轿夫急忙道:“爷儿、小姐趁他们还没瞧见快上轿吧!”

    那轿夫显然跟大街上的人一样早就看见却不敢有任何的举动只能趁著没人现赶紧帮点小忙。

    “麻烦城里阮府。”她先让阮卧秋进轿再跟著入轿。

    “阮爷你没关系吧?孤男寡女共坐一轿呢。”她笑。

    “情非得已自然没有关系。”他移向轿窗的方向与她之间保持距离。

    “情非得已啊若哪日有人遇难不得不在你面前宽衣解带阮爷是不是也情非得已呢?”

    “你没一刻正经吗?”他斥骂迟疑了会儿问:“你真没事?”

    “被人拖著走差点晕过去。”他一提那男人的味道就扑鼻来她皱眉捂了捂鼻子偷偷往他靠去。用力吸──欸果然还是他的味道好闻。

    阮卧秋并未察觉只咬牙道:“堂堂一名官员的儿子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强行抢人未免太过横行!”饭铺子老板才说一出门就遭被抢简直太过巧合。

    “说是巧合不如说是这种事太常生了。”杜三衡读出他的想法笑:“要不就是他见了我貌美如花不动点邪念就太对不起他自己了。”

    貌美如花?亏她脸皮这么厚竟能如此自夸!轿子在行走明明很平稳她却好像在坐船有点摇摆不定。

    “杜画师你真没事?”

    她原要说她安好后来脸上疼痛到让她无法忽略摸上颊面五指沾著鲜血这才想起方才刺进那人手掌时连带著划伤自己的脸。

    “杜画师?”那眉头又皱了起来。

    “脸颊受了点伤不碍事的。”她笑取出手巾压住伤口。

    那不就是破了相?她的长相已是不怎么好看再破相怎么得了?

    仿佛又读出他的思绪她展颜笑道:

    “我又不在乎这点小破相反正也没天天照镜子不会看了碍眼。”

    他未及答话轿子颠簸了下娇软的身子扑向他。他心一跳要保持距离却听她道:“阮爷你身上的味儿真好闻。”

    “又在胡言乱语!”要推开她听她吃痛叫一声。五指似乎滑过她的脸颊是碰到她的伤口了吗?

    这伤口不小啊……她怎会毫不在意?

    “我这是实话。原来男子身上的味道各有不同方才我被人拖著走那男人身上就呛鼻许多。”

    他闻言又莫名地恼怒了也不知是在气她气定神闲地评论男子气味还是气她竟遭人轻薄!这一次他双手靠放在身侧任她半躺在自己怀里。她脸有伤平衡不足自然不能推开她──他如此告诉自己。

    脸伤啊……方才不小心擦到她伤口的五指濡湿著应是她的血。她必定很痛吧?若不是听她亲口说出听她语气根本无法想到她受伤了。

    “天底下还有王法吗?”他低喃。

    怀里的人像抬起头看他叹道:

    “阮爷你已经不是官了。”

    “我的确不是官了。”

    杜三衡听他语气淡然目不转地注视他平静的脸庞。从轿内照进的微弱光线里她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她心一跳脱口问:

    “你后悔过吗?”见他默不作声半晌她又问:“双目失明一辈子都看不见就为了一个官字值得吗?”

    “我的确恨极自己的眼瞎。不过如果再来一次知道我的眼瞎能够救回一条人命那么我的确会去做。”

    “即使没有人再惦记著你所做过的事?”她轻声问。

    他微微扯动了嘴角淡然道:“我要人家记得做什么?”

    她一直盯著他盯到连阮卧秋这个瞎子都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视线充满异样。

    轿子停了她仍是看著他慢吞吞地摸上了自己的唇。

    “杜画师?”他又皱眉了连唤了几声她都不理又不像晕了。他恼道:“杜画师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阮爷。”她开口唇抹笑:“我爹教我做人要自私自利点我向来听话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在你眼里真是一个很自私自利的人吧?”

    他不答那就是默认了。

    杜三衡也不以为意展颜笑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夜我俩坐在长椅上你的嘴不小心碰到了我?”

    “嗯。”他轻应一声不知她提起这事做什么?忽然之间她又靠近正要张口冰凉柔软的唇瓣竟然轻轻擦过他的嘴。

    他一愣。

    “阮爷……”那声音很轻浮地笑吐气如兰。“那晚你碰到的就是我的唇。”

    “你……”不及说话她又凑上来贪恋地吻上他的嘴。他心头一跳想将她推开又怕碰到她的伤口只能撇开脸不让她得逞。

    “杜画师你又在玩什么把戏?”唇在烫语气却有抹狼狈。

    她舔了舔下唇果然气味如那夜一般回味无穷。慢吞吞地摸著脸颊咸咸的泪又掉了下来把她的伤口弄得好疼啊。“阮爷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才我眼泪掉不停了。”至今心里还有点疼呢。

    他迟疑了会问:“为什么?”

    “我掉泪是因为好心疼好心疼你哪!阮爷我觉得好高兴你没喜欢上田家小姐。”

    “杜画师请自重!要玩把戏找别人去!”身侧拳头紧握咬牙道。

    “哎阮爷你真要我把话说得很白吗?”

    一抹晕红飞上俊秀的脸庞他心里又恼又气又无言以对。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呢阮爷。”随之而来的是她的一声叹息很深很深的叹息。

    阮府厅内──

    “是谁这样伤你的?伤口好深哪!”凤春惊呼连忙唤奴仆去请大夫过府。

    “旁人要伤我也不容易是我自个儿划伤的。”她笑道。

    “你自个儿划伤?”坐在远处的阮卧秋一听之下大为错愕。“不是知府大人的独子伤的吗?”

    “刀子自始至终都在我手里谁还能伤我呢?唉唉唉凤娘轻点好痛!”那清水像烧她的伤口似的痛到她差点晕软过去。

    “凤春你在做什么?由得她这么喊疼?”

    “少爷我帮她清伤口啊。杜画师就算你要自残也不能挑脸蛋啊。”

    “人家蒙著我的脸总不能拜托他改蒙别的地方再划过去吧?”她边笑边叫痛一点也不像是真痛得要死要活。

    “真是胡来!”他怒道:“下刀难道不知分寸吗?”把自己的脸皮当作别人的来割她算是第一个!

    “也不是不知分寸只是我觉得一刀解决好过让自己再度身陷危机之中嘛。怎么?阮爷你心疼啦?”她皮皮问。

    他闻言想起轿内她的轻薄恼怒起身。“你净说浑话!陈恩?”陈恩立刻扶他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这女人非得让他咬牙切齿不可吗?

    “爷儿回秋楼吗?”陈恩小心翼翼地问不敢触怒他。

    他应了一声走了一会儿问:“她的伤口有多深?”

    陈恩愣了下答道:“我没注意只知道她一条手巾都是血。”

    都是血吗?她却能谈笑风生即使喊痛也没有在语气里流露任何的痛样。

    “在朝为官时我审过多少案件?有心藉著自裁嫁祸他人的案子不少通常人在狠心划下第一道口子时即感疼痛接著就会本能放轻力道哪像她……”连为自己留点余地都没有。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性子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

    “陈恩你听过知府大人的少爷在城里闹事吗?”沉思后他问。

    “爷我少出府门不过听二郎哥提过现下世道看似繁华上头的官要贪的还是照贪知府大人的少爷多次强抢民女全让知府大人靠关系压下了。像爷儿这么正直的官真的太少了。”

    他轻哼一声不以为然:“我当官的时候你才几岁?懂得了多少?”

    “我……我……”语气里流露出一丝激动。

    阮卧秋当没听见又问:“最近杜画师见了你还会怕吗?”

    “不会怕了。”陈恩就是对她没好印象。

    “是吗?”又默默定了几步他再问:“你觉得杜画师的性子如何?”

    “轻浮油嘴滑舌不能让人信赖!女子之中属最下等。”陈恩毫不考虑道。

    陈恩的看法与他之前对杜三衡的印象几乎不谋而合阮卧秋几乎要失笑了。是杜三衡本就如此还是他们都看走眼了?

    “爷儿。”陈恩小声地说:“我偷瞧过田家小姐是个美人呢。”

    “美人又如何?”他冷淡道:“我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又有什么用?”

    陈恩张口欲言但见他神色漠然不敢随便搭腔。虽然爷儿对凤春私下瞒骗他去升平酒楼“相亲”一事已不再提起但一个盲眼人竟然能背著大家离开升平酒楼把他们全给吓坏要再来一次难保不会被吓疯。

    他的视线落下讶问:“爷儿你手指受了伤吗?”全是血。

    阮卧秋沉默一会儿收起五指成拳。“不是杜画师的血沾了很多吗?”

    “是啊流满爷整只手掌呢回头我去打盆水让爷儿洗掉污血。”

    他没有作声就沉默地定著又过了半晌他道:

    “送我回秋楼后别急著打水你再回去看看大夫怎么说她的伤势。”

    “好的。”陈恩抬头看见自己最敬重的爷若有所思又摸上了他的唇──

    最近这举动真的好常见哪。

    一大早神清气爽的笑声由远而近陈恩先是皱著眉头帮忙拉好阮卧秋的衣襟接著凤二郎抬进画具最后杜三衡进房一见阮卧秋惊喜笑道:

    “早啊阮爷你今天看起来真是……秀色可餐啊……二郎、陈恩你们用这眼神看我是我变丑了吗?”

    “杜画师你是伤口痛到傻眼了吗?少爷是英明神武你用秀色可餐来形容我真怕你是不是早饭没吃饱要一口把少爷给吞了呢。”

    “二郎!”阮卧秋低喝。

    凤二郎连忙捂嘴瞪了她一眼低声道:“中午咱们再来拼!”

    “二郎要拼我绝对奉陪。”

    “拼什么?你们还在赌?”

    凤二郎一见他又要骂人连忙道:“少爷今儿个我得出门赎回你的玉佩快来不及了中午我会赶回来的!”语毕逃之夭夭。

    “陈恩你去把杜画师的酒壶换成水一点酒气也不准留。”阮卧秋吩咐道。

    她眼巴巴看著陈恩抢走她酒壶委屈道:“阮爷没酒我是没法画的啊!”

    “你说过只要是水都成何必成酒鬼?”

    “水无味喝起来真的很痛苦。”她苦笑目不转睛地注视他道:“还是阮爷怕我酒后乱性呢?”

    “胡说八道你是姑娘哪能酒后乱性?”这女人就是没个正经永远不知她在说真心或假话!

    唇角勾起她的视线移到画里的肖像再对照他的相貌然后起身往他走去。

    他微怔斥道:“你过来做什么?”

    她又不是鬼他紧张什么?不不该用鬼来形容世上没有鬼是他说的。

    她站定在他面前笑叹:“阮爷这么讨厌我吗?”

    讨厌……打第一次照会他就对她不顺眼若不是念著她的长才早让凤春赶她出府而现在……

    “我不是古典美人眼儿圆圆细眉又弯又浓肤色偏白鼻梁没你刚硬不过倒细致得紧嘴唇略薄天生花瓣色。阮爷我这样的佳人你不喜欢么?”

    “你……”那皮皮的语气又惹毛他了。即使看不见她也还是撇开脸不想正面对著她。“再美貌又如何?既然我无法视物那么美色于我如粪土!”没有当面戳破她的自夸自赞。难道她不知就算他看不见身边也有人能形容她的长相吗?

    她眨了眨圆眼见他又起恼怒心里又乐了;自来阮府后她真是天天都快乐。她笑道:

    “阮爷能这么说就好我破了相……不瞒你说我至今不敢看伤口我很怕啊怕破了相那要很坦率地喜欢自己心爱的男子可就不容易了。所幸美色于你如粪土那么破不破相对我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爱的男人?这女人说话一点也不含蓄不知羞耻──

    阮卧秋抿著嘴原要问她今天伤势如何这下被她搞得火气上升要问也问不出口。她的气息又迎面袭来像倾上前注视著他。又想起轿内那突如其来的亲热。他恼问:“你做什么你?”靠得这么近!

    “我在打量你的长相啊。”她很理直气壮。

    他眯眼:“杜‘画师’你的画师之职呢?”

    她笑道:“我是在做啊。这几天我一直观察阮爷……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想重新画过。”

    “重新画过?”

    “是啊就是阮爷那幅打算留流传后代的肖像。现在你的长相不一样了所以我想将画烧了重新再来。”

    她说得很平常在他听来却是疑问重重。好好一张画为何要重画?他的长相从未变过还是她哪儿有问题?

    “爷儿酒壶装满了水。”陈恩走进屋一瞧屋内景象喊道:“你做什么?”这么接近爷儿!从他这角度差点以为她对爷毛手毛脚!

    “我能做什么?推他上床吗?力气还比不过你的爷呢!要推也是他推我才是啊!”

    陈恩闻言胀红脸正要开骂阮卧秋却沉声道:

    “又在胡说八道。陈恩你先出去吧。”

    陈恩瞪了她好一会儿转向他时眼神化柔然后退出房外。

    “阮爷你可要好好为我保护自己啊。”这小孩的眼神真毛。“我真怕哪天你一觉起来得负起不该负的责任。”

    “什么?”

    她蹲在他面前仰头笑:“我是说哪天他若是这样学我亲你你一定要避开!”滋味永远尝不够她舔舔唇想再吻上他他仿佛生了眼睛似的手背挡住。

    “你做什么你?”双耳微红语调却极为冷淡。

    她扮了个鬼脸起身。“阮爷我只是做个样子让你防范嘛。”好可惜哪。

    坐回椅上盯著画作瞧。这画明明就是他的长相啊……半眯著眼打量他。

    今天他身穿往常蓝纹白底的儒袍漂亮的黑披在身后他的眼眸有点似丹凤眼又细又长由于睫毛浓长的关系他的眸瞳看起来又黑又深微微泛黑的唇形有点恼怒地抿著唇角线条也有点硬看得出不是常笑的人……哎啊明明是很俊俏的长相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注意呢?

    她本以为他出府的那天是例外是凤春巧手后来才现原来是那夜从她逃到他那里去后他的长相开始有了改变。

    阮卧秋半晌听不见她的声音按捺不住情绪又问:

    “杜画师现在你又在做什么?”

    “我在想阮爷你一定想把前几日在轿内的事忘个精光就当没这回事吧?”

    他沉默一会儿道:“你行事太胡来不该拿自己的清白来胡闹!”本想就当船过无痕她偏要提!

    “我很胡来吗?阮爷我只是忠于自己而已。”她不以为意地说。

    “你对每个被你画的人都这么说过吗?”他心里有气。时下的文人多放浪追求快乐而三心二意的也不在少数她既是画师多少带点文人气息就算她对之前被画的雇主说过同样的话也不意外……思及此心里莫名撩过阵阵的怒火。

    杜三衡闻言也不生气笑道:

    “阮爷从头到尾让我久居画肖像的也就只有你而已哪来的其他人?你要说我头一遭就中箭落马也好我觉自个儿喜欢上你如果不面对我将来说不定会后悔呢。”顿了下又笑。“阮爷你放心。我一生中最向往的呢就是那种淡如水的感情。”她摸著肖像不经心地说:“我跟我爹不一样他爱欲极重不像我就爱淡淡的感情。现在我对你就是如此还不算深可对我来说恰恰好。”

    淡淡的?不算深……恰恰好?这就是她嘴里对他的感情?

    她没抬头所以没有察觉他极为复杂的神色只道:

    “还好阮爷也不是重情重爱的人若它日你对我有情了也不会下得太深我也不必付出太多你也不吃累这不是正好吗?”

    原来她对他的感情……只是如此啊……亏他……亏他……

    她小喝了口无味的水暗叹下回还是自己掺点酒好了。没有味道的东西真的很乏味啊。偷觑他一眼他的脸色臭像她说错话似的。她说错了吗?这些时日相处她多少可以明白他本来就不是把感情当重心的男子他的女人若爱欲极重搞不好他还会受不了呢……欸欸光看他又闷又臭的脸心里又开始乐起来了。

    “少爷杜画师晌午啦!”凤二郎的大嗓门响起。

    她一喜起身。“我好啦二郎请帮我抬画作回房!”

    “没问题。”凤二郎跟陈恩前后走进前者咧嘴笑道:“待会在厨房等我!”

    她应了声瞧著阮卧秋笑道:“既然阮爷不反对我就著手重新再来了。”

    杜三衡跟二郎离去后陈恩将房内桌椅搬好一如预期地听见他最敬重的爷儿开口了:

    “今天她的伤势好点吗?”

    “还是一样左颊贴著白布。”陈恩老实说。

    “她是不是龇牙咧嘴的在笑的时候痛得捂住脸?”

    陈恩吓了一跳差点以为他的眼睛能看人了。“爷你怎么知道?早上她刚来时我就瞧见她好像笑得太开心扯到伤口在那儿咧嘴咬牙的却没出个声音来见我盯著她还故意露个挑衅的笑来。”想来就很讨厌只是每天爷都会问她伤势害他不得不多分几眼给她。

    “是吗……”痛不声反而嘻笑以对。现在似乎逐渐能抓到她这部份的个性但她在他的脑中依旧只有模糊的影像。

    他默不作声半晌又问:“这几年府里是不是多半荒废了?”

    陈恩才迟疑了会儿就听他沉声道:

    “我要听的是实话不是你们小心翼翼下的掩饰。”

    “爷府里的人手就那么几个顾不了整座府邸也是必然的还是您想要哪座庭院打扫干净我马上去做?”陈恩讨好地说。

    他没理会像在沉思什么。就在陈恩以为他忘了自己存在时阮卧秋又问:

    “她在跟二郎赌什么?”

    她?那一定是指杜三衡了!“他俩在赌吃饭!昨天我看见她跟二郎哥在厨房里吃饭这两人一碗接著一碗把一桶子的饭都吃个精光连我都看傻了。对了爷你要不要吃上一点?”

    他脸色一整挥手。“你自己去吃吧等吃完了饭再念书给我听。”

    陈恩闻言年轻的脸庞布满失望却不敢多作劝语。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回头道:

    “爷昨天你要我取药过去客房让凤大娘改用这药我不小心瞧见那画作……”不敢说是背著杜三衡偷掀不然依爷耿直的性子非将他骂个臭头不可。

    他闻言集中精神问:“你看见了?”

    果然事关她的事爷就特别注意。陈恩小声说:“看见了。那画、那画……”

    “怎么?不像我?”她若真画成潘安相那可真不像他了。

    “也不是不像……”他毕竟年幼对画的了解仅来自幼年那最风光的几年不能算精只知粗浅?他吞吞吐吐道:“有点像爷也有点不像爷是挺漂亮的背后的景色还画了一点可是总觉得……总觉得……”

    “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是想藏些什么?”

    “我觉得很普通啊。爷儿听说她是民间三王之一可这画我实在瞧不出一个画师该有的天份。一名女子当画师已是不易要有众人欣羡的长才更是难上加难爷儿她该不会是个冒充的吧……”

    阮卧秋闻言沉默著沉默到陈恩都觉得不该说出这个“秘密”来。可是他真的不愿爷儿受骗啊!那女人无德无才竟然还想入阮府白吃饭未免太过份了!

    “陈恩你出去吧。”他平静道听见这孩子依依下舍的脚步声又喊住盯著他的方向道:“你先别把这事说出去。”

    “好……”见爷儿又不自觉地摸上唇他一脸疑惑走出房门的同时撞上疾奔而来的奴仆──

    “外头是怎么了?”连静也不让他静一下吗?

    “爷外头来了一堆官兵!”那奴仆叫道:“说是要来征收阮府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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