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宫外便见到正倚立于宫前汉白玉栏杆前的丰息一身黑衣临风而立俊秀丰神再加那一脸雍雅闲适的微笑引得宫内不少宫女侧目暗暗猜测这个公主带回来的俊美男子是否将来的驸马?

    丰息静静看着向他走来的风夕依然是白衣黑熟悉的眉目便连走路的步法都是闭眼也似能看到的轻快、慵逸可是他却觉得这个人不一样了顿时心中生出一种感觉可剎那间这莫名的感觉却又飞走让他来不及细细想清。

    风夕在离他一丈之处停步两人就隔着这一丈之距对视彼此的面色、神情都是平静从容仿佛他们依然是江湖上相知十年的白风黑息又仿佛他们是从遥远的地方跋涉而来今次才初会熟悉而又陌生!

    “风王贵体如何?”丰息最先打破沉静。

    “多谢关心。”风夕淡淡一笑道吩咐侍立于宫外的内务总管裴求“裴总管请安排丰公子往青萝宫休息。”

    然后转向丰息“你先洗洗休息一下晚间我再找你。”

    丰息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是公主。裴总管躬身答道然后上前为丰息引路。“丰公子请随老奴这边。”

    丰息看一眼风夕然后转身随裴求而去。

    风夕目送他离去眉头一易察觉的皱了一下然后微微叹一口气。

    黄昏时候风夕带着丰息前往英寿宫。

    “父王女儿带一位朋友来看你了。”风夕轻轻执起风王骨瘦如柴的手摩挲着。

    “嗯扶我起来见客。”风王吩咐道侍立的宫女赶忙扶起他。

    风王定晴看着床前的年轻男子与女儿并立一处似瑶台双璧良久后连连点点头“很好!”

    “父王这是女儿在江湖结识的朋友丰息他也就是与女儿齐名的黑丰息想来父王应该听说过。”风夕向风王介绍着。

    “丰息见过风王!”丰息上前行礼。

    “丰息?和我的夕儿同名的那个?”风王问道。

    “是的和公主名同音的那个丰息。”丰息点头答道并趁机抬看了看风王但见他已瘦不成形只一双眼睛依然闪着清明的亮光。

    “丰息?那你就是丰国的那个兰息公子?”风王再问。

    “风王为何认为丰息即为兰息公子?”丰息想不到如此病老之人之思维竟还那么敏捷。

    “我的夕儿是风国的惜云公主你自然是丰国的兰息公子。”风王却理所当然的认为。

    “这……”丰息还是第一次听得如此推理心中不由有丝好笑。

    “怎么?你难道不是?”风王却把眼一瞪“难道你骗了我的夕儿不成?”

    “骗她?”丰息一时之间还真跟不上这个风王的思维不知为何从他的身份一下就说到他的人品?况且他何时骗她了从初次相会始他们就未问过对方的身份这十年来他们也都十分有默契的不问对方的身份但彼此间都猜测着都有几分明了罢。

    “小子你生来就爱欺负人的但唯一不能欺负的便是我的夕儿了!”风王忽然又笑着道瘦巴巴的脸上笑开一朵菊花来竟似十分的得意。

    “不敢丰息确实为丰国兰息公子。”丰息彬彬有礼的答道心中嘀咕着您老的女儿白风夕天下谁人敢欺!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风王点头看着他神色间带着了然。

    然后转向风夕“夕儿你要与你这位朋友好好相处!”

    “父王女儿省得。”风夕见风王说这么几句话已似十分的疲倦便扶他躺下。

    风王最后看看他们良久后叹息一声然后闭上眼:“那我就放心了你们下去吧。”

    风夕与丰息退下。

    出得英寿宫天色已全黑宫中早已燃起宫灯灯火通明。

    “裴总管。”风夕唤道。

    “老奴在。”内务总管裴求赶忙上前“公主有何吩咐。”

    “父王的后事准备齐了吗?”风夕抬看着夜空今夜星稀月淡。

    “回公主半年前大王即吩咐备好了。”裴求躬身答道。

    “半年前就备好了吗?那也好也就这两天的事了你心中要有个数宫中不要到时一片慌乱才是。”风夕低看着眼前侍侯父亲已三十年的老宫人。

    “公主放心奴才省得。”裴求点头然后抬看一眼公主又垂“公主连日赶回定是疲倦还望公主好好休息保重玉体风国日后将全倚靠公主!”

    “我知道多谢关心。”风夕点头然后又道:“将这一年内的折子全搬到我宫中另派人通知两日后风云骑所有将领含辰殿朝见。”

    “是。”裴求领命。

    风夕屏退所有侍从自已提着一盏宫灯在宫中走着丰息跟在她身后两人皆一言不。

    走到一座宫殿前风夕忽然停住脚步。

    良久后风夕才推门进去一路往里走穿过长长回廊最后走到后院一口古井前她才止住脚步。

    一路来丰息已把这宫殿看了个大概宫殿虽小但布置却精致幽雅而且干凈只是并无人居住这可说是一座空殿。

    “这座含露宫是我母后生前所住母后死后这宫殿便空下来父王不让任何人居住。”将宫灯挂在树上风夕忽然开口说道因为宫殿的空旷她的声音在周围幽幽回荡。

    “母亲生前最喜欢坐在这口井边就这样看着井水幽幽出神好多次我都以为她要跳下去但她没有。她只是一直看着……一直看着……直到那一天早上她毫无预警的倒在地上摔碎了她手腕上那一只父亲送与她的苍山玉环然后就再也没有起来。”风夕弯腰掬一捧井水清澈冰凉一直凉到心里头。

    她张开手那水便全从指缝间流下点滴不剩“小时候我不大能理解我的母亲与母亲也不大亲近反倒和父王在一起的时间更多。母亲独住此宫记忆中她总是紧锁眉头神情幽怨一双眼睛看我时也是时冷时热反倒她看着这一泓井水眼神倒是平静多了。后来我想母亲是想死但又不甘心死!只是……最后她却还是死去了心都死了人岂能还活!”

    她拍拍手拍去掌心的水珠回头看着丰息“女人一颗心总是小得只容得下一个男人而男人心却大得要装天下、装权势、装金钱、装美人……男人心中要装的东西太多男人的心太大太大了……而有些女人太傻以为男人应该和她一样‘小心’的装一个人因着她自己的那颗‘小心’到无法负荷时便送了性命!”

    “女人你要控告天下男人吗?”丰息探看看那口古井在黑夜里深深幽幽的不见底宫灯的映像下井面偶闪一丝波光。

    “岂会。”风夕一笑然后走近他近到可看清彼此眼睛的最深处只是却只看到了彼此的倒影“黑狐狸心中装的东西太多了便会顾此失彼的!”

    说完后又是一笑退开三步继续说道:“华军马上即要开到你先离风国罢待我击退华军后再请你来喝美酒、赏佳人。”

    “女人我正想见识一下名传天下的风云骑的威武岂能在此最佳时候离去呢?”丰息却笑道。

    “是吗?”风夕也面带浅笑只是眼中的光芒却是一冷。

    “难道你认为不是?”丰息反问眼中让人捉摸不透。

    “随你罢只是这几日我可没时间陪你了你自己打时间。”风夕说完转身离去“就如今夜我得回去看折子了你自己休息去罢。”

    “我一直是随遇而安的这点不劳操心。”丰息也跟在她身后离去。

    这两日中丰息一直未曾见到风夕听宫人说她一直呆在其浅云宫除去每日清晨前往英寿宫看望风王外其余时间都闭门不出便是风王的那些姬妾闻说公主回宫前来拜访可她都派宫人打了。他当然知道她为何不出宫门离国这么久她定要将近两年国情了解透彻再加上华军将至她岂有不做功课的。

    而这两日担着公主贵客的身份丰息悠闲的在王宫内畅行无阻对这王宫已有个大概的了解了。

    风国一直是六国中文化气息最浓的一国这或许跟风国第一代国主之王夫为一代学者有关因此风国历代国主都喜文也因此举国百姓皆崇文。至此代国主风行涛能文工诗精通音律尤善书画再加上一个才名传天下的惜云公主所以便有了“文在风国”之语。因此这风王宫的风格便偏向文雅一宫一殿的筑造一园一阁的布置一水一山的点缀皆是处处显诗情点滴露画意。

    同是王宫风王宫与华王宫相比最大区别的便在其素凈华王宫处处金雕玉砌富丽堂皇比之帝都皇宫可谓有过而无不及!而风王宫却极少见奢华装饰一砖一瓦、一墙一壁、一楼一院皆不越侯王礼制或许王家的富贵不足比华王宫但却更具王家雍容气度与典雅风范。

    现代国主风行涛虽是明君只是文人的毛病同样也让他喜研琴艺文事对政事却有些懒散朝中也是文臣居多能上阵杀敌的武将大概也只一个禁卫军统令李羡要将这个风国括入囊中实是易事只可惜……可惜十年前冒出了一个惜云公主也连带的引出了五万风云骑让风国安然至今牢立于六国中第三大国之位。

    “惜云……风夕……”

    青萝宫中丰息倚窗而立遥望清池俊雅的脸上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一双眼睛似因想到了什么而灿灿生辉引得一干偷窥他的宫女一阵脸红心跳。

    第三天一大早丰息便候在风夕居住的浅云宫外他知道今天她肯定会出宫的因为她待会儿即要往含辰殿见风云骑所有将领对于那些威名赫赫的人物他也极欲一见!

    当宫门打开众宫女拥簇着风夕出来时丰息一见之下不由呆了。

    今天的风夕是盛装华服!

    只见她长挽起梳成流云髻再戴水澹生烟冠中嵌以一朵海棠珠花两旁垂下长长紫玉璎珞直至肩膀额际依然坠着那弯玉月耳挂苍山碧玉坠身着一袭金红色绣以凤舞九天之朝服腰束九孔玲珑玉带玉带腰之两侧再垂下细细的珍珠流苏两臂挽云青欲雨带带长一丈与长长裙摆拖延身后于富贵华丽中平添一份飘逸!

    此时的风夕高贵而优雅不施脂粉自是玉面朱唇艳色惊人!与江湖所见的那个素衣黑、平淡潇洒的白风夕已是全然两个人!

    “惜云见过兰息公子。”风夕朝着丰息盈盈一拜优雅自如仪态万千。

    这样的举动、这样的言语都不可能在白风夕身上出现的丰息有一瞬间的征呆但随即回复自然彬彬有礼的回礼道:“兰息见过惜云公主。”

    风夕浅浅一笑含蓄而有礼“惜云正要前往含辰殿不知兰息公子可要同往想风云骑所有将领都愿意一睹丰国兰息公子的风采。”

    “息所欲也不敢请也。”丰息也浅浅一笑雍雅斯文。

    “那请。”风夕一摆手作恭请之状。

    “不敢公主请先行。”丰息同样恭让。

    风夕微笑颔“那惜云便前行带路了。”

    说罢便有四名引领宫人前头领路风夕随后而行丰息则跟在她身后一步远再后则是执仪仗华盖之宫人。

    含辰殿中风国的精英齐聚于殿或坐或站等候着他们的惜云公主。

    “公主殿下到!”

    殿外远远便传来宫人的哟喝声。

    殿内众人马上整理仪容笔直站立垂敛目肃静恭候。

    先是两列宫人鱼贯而入然后殿门处宫人高声喝道:“公主到!”

    殿内诸人齐齐跪下朗声恭喝:“恭迎公主!”

    然后便听得衣裙摩挲、环佩叮当之响最后殿内响起风夕淡而优雅的声音:“都起来吧。”

    “谢公主殿下!”诸人起身。

    风夕再挥手所有宫人都退下并关上殿门。

    “我离国已近两年久不见各位将军各将军可还安好?”大殿王座之上风夕端庄而坐目光轻轻扫过殿下众将。

    “我等无恙谢公主关心。”众将齐声答道。

    “嗯。”风夕淡淡点头“我国能安然至今诸位将军功不可没惜云在此先谢过各位将军。”

    “不敢!我等既为风国人当为风国尽忠!”

    “有各位将军此话惜云心慰。”风夕微微一笑然后再道:“诸位可知我今日召各位前来之目的?”

    “请公主示下。”诸将齐答。

    “我离国也近有二年未归不知各位将军平常可有勤练兵?”

    “回公主我等听从公主训示一日也不敢怠慢。”一位年约三旬、神态威武的将领排从而出垂答道。

    “齐恕将军我离国之前将风云骑托付与你我信你定不负我。”风夕微微颔。

    “我等随时可追随公主上阵杀敌!”殿下诸将朗声齐喝。

    “好!”风夕赞道。

    “我此次自华国归来。”风夕起身离座慢慢移步殿下“华王闻说我国国主病重消息竟大言不惭说风国自此无人他要率十万大军踏平我国!诸位能容吗?”

    “不能!”诸将齐喝。

    而其中一年约二十四、五长相极为英俊的将领更是上前一步向风夕躬身道:“公主久容请战!华国历年来不断攻我国之边城每次战役或大或小虽未能损我国分毫疆土但扰我边境民不得安生因此久容请公主许我等主动出战必要给予狠狠打击令其再也不敢犯境!”

    “公主久容言之极为有理!”齐恕也躬身道“我风国从不主动与他国开战令其以为我风国人胆小怕事因此才敢屦屦侵我边城!恕也认为应该给华国一次最严厉的教训令其以后闻我风云大军而色变!”

    “两位将军既然你们有此雄心那么本宫也告诉你们此次定要叫华国十万大军有来无回!以绝后患!”风夕慨然而道。

    “我等唯公主命是从!”诸将恭声喝道雄昂之声响彻整个大殿。

    风夕摆摆手示意诸将止声然后走至殿之东面拉开帷幔墙上便露出一幅地图来长宽一丈。

    “各位请近前看。”

    诸将皆上前地图之上整个风国山岳河川都城乡镇皆是清清楚楚。

    “我风国虽不及皇、丰两国之大但也有城池二十座土地二千二百里六国之中也算居第三。华国虽号称六国最富以我这些年游历各国观察所得其国力、兵力根本不能与皇、丰两国相提并论号称二十万的大军‘金衣骑’顾名思义不过是靠金子包裹而成捅破了那层金衣便也就无足为惧了。”

    “我国西接外族山尢北接丰国东临帝都而南则接华国东南处却接皇国。”风夕纤手在图上飞点然后落向与丰国相接之处良城目光瞟过随她而来却一直静坐不语的丰息沉吟良久然后道“齐将军将驻在良城的风云骑之五千疾风骑拨回留原驻兵守城即可而接山尢之计城守军不变接帝都之量城守军不变接皇国之晏城增派风云骑之出云骑五千包承你领兵前往。”

    “是!”一个黑铁塔似的将军应道。

    “剩下便是如何给予狂妄而来的华军狠狠一击了!不知诸位将军有何见解?”

    “公主此次华王既领十万大军而来必会走大道绕果山而过然后达我国之厉城!”齐恕走上前画出华军行军路线。

    “厉城……厉城左后方是阳城右后方是原城正后方便是岐城……”风夕看着地图纤指在图上点出那些城。

    修久容看着地图然后眉头微皱道:“公主厉城城小物资贫瘠城池也不若岐城坚固臣曾闻华王已访得名工造得火炮若十万大军至再加火炮怕是难守!”

    “嗯……久容所言极是。”风夕看一眼修久容然后目光落回地图上指尖轻点厉城之上“厉城不便守……那么……徐渊将军将厉城所有城民迁往阳城及原城!”说罢望向一年约二十七、八面貌沉静的将领。

    “是!公主。”徐渊垂答道。

    “公主是想在岐城与厉城之间的无回谷与华军决一死战吗?”修久容忽然问道。

    风夕回头看看修久容赞赏的点点头“久容我曾说你将来会是我风国的大将军看来我没看错。”

    修久容听得赞美却是俊脸微微一红抬看一眼风夕然后马上垂道:“公主过奖久容无地自容。”

    风夕淡淡一笑然后指着无回谷道:“此谷之周围多山岭从林我军隐入其中华国的火炮也就无足为惧了!而且也可免城池受损!”

    一个身材魁梧相貌丑陋的将领却上前指着良城道:“公主将良城的疾风骑全拨回合适吗?万一丰国趁机入侵……”

    风夕闻言挥挥手“程知你所虑周到不过丰国的墨羽骑统帅兰息公子正在我风国作客且正在殿上我想兰息公子应该不会趁此危机为难我风国才是。”

    说至此她转头看向从进殿后一直坐在王座旁一言不的丰息“兰息公子你说是吗?”

    诸将闻言齐齐转头看向王座旁的黑衣公子不是没看到不是不奇怪但公主没提前谁也不敢擅自问。

    “公主如此信任兰息兰息岂敢让公主失望。”丰息站起身来向众人微微颔道。

    “公主我军在无回谷与华军决战那厉城难道就白白让与华军?”一位着玄色盔甲的将领问道。

    “不!”风夕回看一眼他脸上浮起一丝略带森冷的笑意“在厉城我要将我风国历年所受全部还与华国之先锋军!这便算给华王一个警剔!”

    “公主!公主!”

    正说着忽然殿外传来裴总管的高呼声。

    风夕一凝眉然后心头一跳随即沉声吩咐道:“进来!”

    殿门推开裴求急奔而入一进殿即跪下匍匐于地“公主大王他……大王他……”

    殿中一片沉静众人瞬间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良久后才听得风夕的声音响起沉寂中她冷静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清晰。

    “是。”裴求退下。

    “修将军。”风夕唤道。

    “修久容在!请公主吩咐!”修久容躬身上前领命。

    “现在起风都的警卫由你负责王宫内外给我严格把关宫内之人若无我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若有要强行出入者先抓了容后我处置!”风夕冷声吩咐道。

    “是!”

    “徐将军。”

    “在!”

    “厉城之事交由你了。”

    “是徐渊定不负公主所嘱!”

    “齐将军。”

    “在!”

    “风云骑我要它随时候命!”

    “是!”

    “林将军、程将军。”

    “在!”

    “出王令召令各城守将无须回都奔……无须回都叫他们原地待命各自尽好本职!”

    “是!”

    “就这些其它等……等我再定!”

    “是!恭送公主!”众人齐齐跪下。

    风夕平静的走出大殿但一到殿门外她即往英寿宫而去看似不紧不慢但所有的宫人都给她甩在身后远远的。

    刚到英寿宫即听得里面传来震天哭喊声。

    风夕走入英寿宫内便见风王的那些姬妾们哭作一团。

    “公主来了!”

    此言一出哭声即止所有人都看着风夕自动让出道来让风夕走近王床。

    王床之上风王双目已闭但面容平静去得极为安然似了无遗憾。

    风夕在王床前跪下执起风王冰冷的手低声唤了一声“父王。”

    但风王却永远也不会回答她。

    风夕紧紧握住那双冰冷僵硬的手使劲的摩擦着但毫无反应毫无暖意!

    终于风夕放开风王的手呆呆凝视风王面容而身后又响起了嘤嘤的啜泣声。

    抬手抚住双眸紧紧的抚住双肩怎么也无法抑止的微微抖动内力深厚的她此时的鼻息却是身后不懂武艺的众姬妾们也可闻很久后她忽然站起身来。

    “裴总管。”声音略带一丝沙哑。

    “老奴在。”裴求上前。

    “国主后事全权交给你办但有三点你须记住。”声音已转清冷风夕转身审视这位老宫人双眸似刚被水浸过一般清清亮亮却又透着凛凛寒光。

    “请公主吩咐。”

    “第一国主王棺移入含露宫取宫中千年寒玉镇守待一月后才丧。”

    “第二在这一月内宫中之人无我手令者不得出宫违者以犯宫规之罪抓获押入大牢禀我再处置。”

    “第三在国丧中宫中所有人都给我严格守好宫规国法若有任何人趁机作乱全部给我送进内庭司!”

    “听好了吗?”风夕声音低而冷肃。

    “老奴遵令!”裴求被风夕寒光凛凛的眼眸一射只觉心神一凛赶忙提起十二分精神。

    “至于各位夫人”风夕眼光再扫向那些依然低泣的姬妾们声音温和中带着一种威严“请一月内在各宫内静养替父王守孝吧。”

    风夕移步走向殿外走至门口时却又脚下一顿回头看一眼那些女子有些年华已逝有些风韵犹存有些却正青春年少心头微微一叹“一月后是去是留本宫让你们自由选择。”

    风国王宫内有一座踏云楼是整个王宫最高的建筑登上楼顶便可俯视整个风都。

    黄昏时分夕阳西下洒下满天红晕踏云楼高高耸立披上那袭天赐的红纱在暮色中美得有几分孤艳。

    踏云楼上风夕倚栏而立翘望着那已隐入山峦背后只露一小半脸儿的红日天地间最后的那一缕晕红映在她脸上投射入那一双木然、朦胧、覆着丝丝薄冰的眼眸却依然未能增一丝暖意地上曳着长长的倒影孤寂而哀伤!

    “你还要在那站多久呢?宫中所有人可都是提心吊胆的怕你一个失神便从上面跳下来了。”

    楼下丰息闲闲的倚在一排汉白玉栏杆上抬看向她问道。

    “我下来了!”风夕忽然从上面纵身一跃竟真从那高达二十丈的楼上跳下来了。

    “女人你真是疯了!”

    丰息一见不由喃喃念道可身子却不由自主的飞起跃向半空双臂一伸接住了风夕但风夕下坠力道极大虽接住了却跟着她一起往下坠去眼看是要一起摔在地上了只不知是摔个全死还是摔个残废。

    “我也疯了!竟做这种蠢事!”丰息叹道可双臂却下意识的搂紧怀中之人低一看竟还看到她脸上一抹浅笑“女人你用真本事杀不了我难道要用这方法谋杀我不成?”

    “黑狐狸你怕死吗?”

    刚听得她这一说然后丰息只觉腰间一紧下坠的身子止住了。

    原来是风夕飞出袖中白绫缠住了三楼的栏杆她左手抓住白绫右手挽住他的腰于是两人便吊在栏上了。

    丰息足一着地双手便一拋想将风夕扔在地上谁知风夕早有警觉身子一个旋飞便轻轻巧巧的落在地上。

    “女人你想追随你父王而去吗?”

    “跳下来就象飞翔一样好舒服的感觉啊!”风夕抬望向踏云楼悠然而道。

    “以后想再尝试时请上苍茫山顶去!”丰息说完转身离去。

    “兰息公子。”

    身后传来风夕的唤声清晰而冷静。

    丰息止步回头。

    “你之所以与我相交十年、之所以跟我到风国、之所以现在都不离去……甚至……你之所以……未取华纯然不就是想要风云骑吗?”风夕眼光雪亮如剑紧紧盯住丰息。

    “是吗?”丰息微垂眼睑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笑笑的反问。

    “我可以给你!”风夕手一挥白绫回袖她走近丰息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住他神情肃穆“五万风云骑以及整个风国我都可以无条件的送给你!”

    丰息闻言只是微微一笑转过身抬看向那高高的踏云楼半晌后才几不可闻的道:“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好象没有……不正确的!”

    风夕看着他的背影笑笑。

    这一刻两人似乎都有些无力有些疲倦。

    “按照祖制我会在三天后继位为王。而华国大军的先锋应在十天左右即会抵达厉城一月内我定退华军!而一月后……”

    风夕看向那西方想抓一缕残阳最后的余辉却只看到刷得鲜红的宫墙。

    “一月后我自会以风国女王的身份召告天下白风国与黑丰国缔结盟约誓为一体!那时也应该是你要拉开你征战天下的帷幕了到时风云骑我会双手奉与你。”

    风夕说完即转过身往浅云宫走去。

    “为什么?”丰息忽然叫住她。

    风夕脚步一顿却未回沉默片刻后才答:“你想要便给你如此而已。”

    “惜云公主。”

    风夕走不到一丈身后又响起丰息的唤声。

    “现华军将至与风国开战在即皇朝决不会袖手旁观时机到时定会派出争天骑参战以夺风国而若北之丰国此时也加入战争你风国腹背受敌风云骑虽雄武但到那时风国却也只败亡一途!”

    说至此他声音一顿然后又继续说道:“你也不过是以风云骑为饵以换我承诺丰国不对风国出兵让你无后顾之忧全力以付的与华、皇两军决一死战!以保全你风国!”

    丰息走至风夕身后手攀上她肩膀将她身子转过来却看到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只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冷淡的光芒。

    “我知道你一直瞧不起我瞧不起我的筹划谋算瞧不起我的巧取豪夺瞧不起我的深沉心机但是……现在你与我又有何区别?又能比我高尚到哪去?不过都是在算计谋划以利互利罢。”

    丰息脸上少有的褪去的那雍容的笑容变得冷厉一双眼睛寒芒如针。

    “兰息公子在这个天地间在这个位置上有谁会是纯凈无垢的?”风夕无波无绪的开口然后抬看向天空此时天色已黯那一层黑幕正要轻轻笼下“那个干凈的白风夕她只存于江湖间。”

    说完掉头而去身后丰息看着她的背影手忽的握紧成拳良久后叹一口气也转身回自己住的青萝宫。心头却忽的沉闷明明刚才已得风夕承诺许下了整个风国这是何等的喜事可为何心情竟怎么也无法再兴奋起来?

    仁已十七年四月十五日。

    风国惜云公主在风王宫紫英殿继位为王这是风国历史上的第二位女王。

    各国之王继位本应上国书呈报皇帝但近十年来各诸侯国已对祺帝视若无睹不朝见不纳贡已各自为国为君因此已省却此礼。但风夕继位却修国书派人专程呈报祺帝并召通告天下。

    仁已十七年四月十八日晨紫英殿。

    这是新王继位后的第一次早朝风夕身着玄色王服头戴以红玉为骨、嵌以一百六十八颗南海珍珠的王冠高高端坐于王座上透过王冠垂下细密的珠帘看着殿下三跪九叩向她参拜的臣子听着他们响彻整个大殿的哄亮恭祝声恍惚间有丝明了皇朝、丰息他们为何会如此着迷于争夺天下那种万万人之上的感觉确实让人飘飘然!

    “有本奏来无本退朝!”内侍尖细的嗓音在大殿响。

    “臣李羡有事启奏。”一名武将排众而出。

    “讲。”风夕沉静的声音响起。

    “臣今晨收到急报华国华王率十万大军向我风国边境压来请我王定夺!”

    此言一出众朝臣哗然。

    “李将军华军现离边境还有多远?”风夕却不慌不忙的问道。

    “其先锋约距七天路程。”

    “知道了你先退下。”

    “是!”

    李羡才退下而诸朝臣已顾不得王还在殿上有的吓得脸色白有些已在窃窃私语有些不断抬头窥视王座之上的人想从这位年轻的女王脸上找出几分慌乱。

    风夕俯视殿下群臣心中冷笑几声都怪父王平日精神都集中在他的那些琴棋书画花鸟古玩上而风国内近五十年未曾有过动乱外不主动与他国动兵比起其它五国来说相对的便要安定多了但安逸久了便养出了这些好吃懒做只会享受的臣子幸好……幸好还有几个能用的!

    “各位大人都听到了吧?”清幽的声音压过那些私语声。

    “臣等都听到了。”诸臣齐声答道。

    “那各位大人有何高见?”

    此言一出底下便安静了会儿。

    “怎么?各位大人都白长了脑袋白长了一张嘴吗?”风夕的声音冷了几分。

    “臣认为还是议和为佳这可免我国百姓受苦。”一名年约五旬三缕长须的大人道。

    “哦?议和?请问向大人要怎么个议和法?”风夕声音温和有礼。

    “华军挟势而来不过是想得些金银城池我国可将阳城、原城、厉城三城相送再送金叶十万我想华王定会退兵。”向大人摇头晃脑答道。

    “哦……”风夕不喜不怒拖长声音哦了一声然后再问:“请问各位大人是否同意向大人之说?可还有其它提议?”

    “臣认为应议和之说可成但割城即可无须再送金叶十万。”

    “臣认为不可割城但可送金叶二十万。”

    “臣认为凭我风国十万禁军及风云骑之威名可与华国一战。”

    “臣认为可先战败则议和。”

    …………

    风夕听着底下的议论声心中感慨不已若自己是个足不出宫门的王者会如何?是否即任他们一干人说什么便听什么、做什么?

    看看底下说得差不多了递个眼色与侍立在旁的内侍内侍明了一声咳嗽声响起然后尖细的嗓音喝道:“肃静!”

    群臣猛然想起身在何处马上噤声。

    “李将军你认为该如何办?”风夕问向刚才退下后即一声不吭的李羡。

    此人年约四十身材虽不高大但壮实武艺高强为十万禁卫军统领前代风王极为信任且十五年前与华国一战成名也是天下有名的将领。

    “李羡愿领禁卫军前往厉城与华军一战定不让华军踏入城门半步!”李羡沉声道。

    “总算有个说人话的!”风夕冷冷一声低笑虽笑却让底下之人全打了个哆嗦。

    在风王还在世时风国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王是惜云公主!

    风王曾亲口赞道:惜云文能治世武能安邦!

    惜云公主十岁曾作一篇《论景台十策》而压倒当年的状元十五岁作《论为政》将治世之道阐述得条理分明头头是道且精辟犀利一言而中要害!而后作的《八行诗》、《集花词》等为闺阁女子所喜爱而至人人能诵。

    而说到武诸人不由更是冒冷汗想惜云公主十二岁时曾一剑斩断禁卫军大将李羡将军的龙环大刀!十四岁时以三丈白绫独战五百名将士而最后的结果是五百名将士手中兵器全部被白绫绞上看武台!更不用提她一手创建的风云骑风云骑任何一将的威名现今都在李羡大将军之上!

    风王对惜云公主言听计从风国真正的决策者早就是公主殿下了。若非公主常年不在宫中这个王位或许早几年前便是由她坐上了。

    “冯大人。”

    在众人正自冒冷汗时风夕忽然唤道。

    半晌后才听得一个有些苍老嘶哑但中气十足的声音答道:“臣冯京在。”

    “应该睡足了吧?”风夕似笑非笑的看着这刚才一直置身于外闭目养神的三朝元老。

    “臣从昨日酉时睡至今日辰时谢我王关心臣睡足了。”冯京一本正经的答道。

    “那就好。”风夕淡笑点头然后猛的又声音一沉“冯京听旨!”

    “臣恭听!”冯京上前三步跪下听旨。

    “华军将至本王将往厉城亲战命尔为监国本王不在期间总领朝政百官听你号令!”风夕的话简短有力。

    “臣遵旨!”冯京领命。

    “李将军。”

    “臣在!”

    “十万禁军你带五万禁军前往晏城驻守。”

    李羡一顿然后垂答道:“臣遵旨!”

    “谢将军。”

    “臣在!”一名脸上皱纹深刻的老将上前。

    “另五万禁军由你统领好好守护风都另王宫内不许任何人出入直至本王回都!”

    “臣遵旨!”

    “风云骑所有将领!”

    “臣等在!”风云骑除已领令前往晏城之包承与前往厉城之徐渊外其余齐、修、林、程排众而出齐声应道。

    “随我前往厉城!”

    “是!”哄亮的回答声响彻大殿。

    “嗯。”风夕点点头然后再看向其它大臣声音变得冷肃“至于其它大人们请各安职守!并不要给我生出什么谣言以乱民心!若有那么……待本王回来后以犯我军法处置!”

    此言一此那些冷汗才干的人又开始冒汗了。

    以军法处置!

    想想风云骑的军法……那汗便快要湿透衣裳了!

    “没事就退朝。”风夕淡淡吩咐道。

    “退朝!”内侍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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