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采一张精致脸蛋上的霞飞双颊刘正无缘见到。

    荀采沉默不语,刘正只得忐忑不安地继续道:“恕在下冒昧,荀姑娘说起中邪一事,在下就有权衡过。姑娘未必看不明白,在下也有好几次假借玩笑的名义说起……在下并非圣贤,荀姑娘如此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我又哪里会有不动心的道理?”

    他顿了顿,“原本姑娘或许忍辱负重,还能保密下去。可此事姑娘已经告知令尊,想来也是重视名声,如今已经是第四次相会,往后若是我等还是夜夜相见,令尊问起,姑娘便是说了没有,难道就不会心中有愧?”

    荀采咬着嘴唇,早已心乱如麻。

    “便是姑娘能忍,你让在下如何自处?”

    刘正想了想,语调轻柔道:“荀姑娘可曾记得当日在下对你诉说楼桑村覆灭一事?那时你我相遇在这诡谲之处,能将心事告知姑娘,姑娘又如此宽慰待人,我便想着这是老天爷安排的不可多得的缘分。在下当时让姑娘随意一些,便是将姑娘当成红颜知己,总以为有姑娘如此,夫复何求。”

    “刘公子过誉了……”

    荀采内心一团乱麻,还是矜持道:“还请公子慎言。”

    “荀姑娘,开弓没有回头箭,刘某既然说了,便会说完。况且,你以为你我抛开这个话题,依旧相敬如宾,便能相安无事吗?”

    刘正望了眼房间,“在下便是再克己复礼,此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会情之所至,以为你我乃是相濡以沫在这小小空间的糟糠夫……”

    “刘公子!”

    荀采慌忙打断,使劲摇头,泫然欲泣道:“不要再说了,求公子不要再说下去了!妾身不知如何作答。妾身真的……”

    “荀姑娘,恕在下冒昧!”

    刘正突然拂袖站起,拱手正色道:“在下自知才疏学浅,连身份也并非荀姑娘良配。只是情难自禁!在下斗胆,越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图与姑娘修成秦晋之好!”

    “刘……公子……”

    荀采断断续续地喊着,一颗心如同小鹿乱撞,脑子里却是混乱一片,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她知道自己可以拒绝刘正,但是刘正说的没错,这已经是第四次相遇了,往后呢?

    往后两人如果继续在这里相遇,难道真的什么都不说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要她认命,要她突然接受一个只接触四天的陌生男子,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在这里期许此生,荀采自认做不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更何况,她至今没有确认对方是否存在。

    想到这里,荀采回过神来,知道对方看不清她的面容,咬了下嘴唇,强装镇定道:“刘公子,请坐吧。妾、妾身以为,公子还是不要一时蒙蔽了自己……妾身之于公子,便有万般聪慧,可……公子见过我吗?若妾身只是公子梦中的一抹执念呢?”

    刘正会意,“荀姑娘是想说,你我都未确认对方真实存在?我眼中的你,或者你眼中的我,都是梦中景象,是我等自己臆想出来的?”

    “或许……便是如此也说不定。公子这般大动干戈,等回归现实之后……或许就是一场空呢?”

    刘正挑了挑眉,站在荀采的立场上,这番考虑倒是没错。

    毕竟荀采没有系统,在现实世界还没有打听到刘正这个人确实存在之前,就算答应了,反倒让她内心更加患得患失。

    只是就这么顺着对方的话屈服下来,刘正怎么都有些不甘心。

    他心头一动,再次恳求道:“那在下便当荀姑娘就是我梦中臆想出来的,只是……便是只在梦中成为夫妻,在下也心满意足。在下句句肺腑,还望荀姑娘成全在下。”

    荀采顿时又慌了起来,思及自己三番五次推拒,这次刘正更是明目张胆地表白,若是自己不从,对方说不定就恼羞成怒,做出不好的事情来。

    她想到这里,决定暂时稳住对方,深吸一口气道:“刘公子,妾身如今心很乱,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不如你我暂时聊聊其他东西吧?等妾身先缓几天,再考虑这个问题,如何?公子放心,三……七天之后,妾身一定给公子一个答案。”

    “如此甚好。”

    刘正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哭笑不得。

    荀采搞得他没见过世面一样,这种缓兵之计都拿出来了。

    要不是怕给荀采坏印象,他还真想扮演色狼吓唬吓唬对方,竟然以为他好糊弄。

    不过刘正也发现了,自己的相性恐怕更多的是一种命运轨迹的策划。

    也就是说,在系统安排相性的时候,就已经说明未来自己会和荀采发生一些事情,然后顺理成章地让荀采成为自己的正妻——或许这个梦境空间就是最重要的一大助力。

    当然,刘正也不得不感慨,这个系统还真有点顺应现实,并不是牵了红线就能让人无脑投怀送抱的,他就算再急于求成,看来也得忍一段时间了。

    既然一时半会儿无法让荀采确定和自己的关系,刘正见荀采沉默不语,也不想气氛太尴尬,又跪坐下来,拱手道:“荀姑……”

    荀采往后缩了缩,刘正哭笑不得:“荀姑娘不必紧张。在下就是要只毛笔,一块带墨的砚台和四卷空白竹简。对了,还请荀姑娘再将《劝学》备在一旁,借我一观,在下感激不尽。”

    “哦……妾身失礼,刘公子海涵。”

    荀采干笑一声,暗自松了一口气,急忙变出刘正要的东西,看着刘正提笔在空白竹简上书写,她低头看着书写着标点符号的竹简,却怎么也沉不下心,满脑子对方刚刚对她的表白……

    她胡思乱想着,偶尔抬眼望望提笔写字的刘正,又低头默背竹简,好半晌才恢复过来,提笔举例,巩固这些符号的用途以及意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刘正的呼唤,“荀姑娘,这四卷竹简留给你了,你记得看一眼,我要走……”

    声音戛然而止,看着眼前再无刘正的身影,荀采长吐出一口气,感觉后背疼痛,双膝跪得已经无力起来,她索性趴在案几上,脑袋枕着两只皓腕,一脸苦恼地嘟囔道:“唔,女荀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视野之中,漏刻已经显示到了卯正二刻,一看距离辰时已经所剩无几,荀采连忙揉了揉脸,打起精神。

    她昨晚可是答应荀爽会好好将标点符号的用途背出来,还特定约定到了辰时让荀爽再叫她,现在时间所剩无几,虽说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荀采还是想巩固一遍。

    只是这次分神过后,她发现自己再一次无法平静下来,有些烦躁地心想刘公子怎么就可以如此轻浮。

    才四个晚上,还纳过小妾,竟然就想着与自己勾勾搭搭了……

    盯着刘正留下的竹简,荀采越想越是生气,却还是下意识地拿起了那三卷竹简。

    她瞟了一眼,望着上面奇奇怪怪的符号心生疑惑,连忙浏览起来,最后停留在从第三卷开始的注释上,从骈文翻译过来,大概是:

    此乃声母韵母之法,作拼音注解之用。在下斗胆,并未标注官话,而是用幽州蓟县一带的方言当做范本。

    此道亦是小道,在下也不知是否有用,还得恳请荀姑娘回到现实后书写给令尊,让令尊判断一番。

    若是觉得有用,在下以为,可由令尊与荀氏门人共同从此卷中推导出适合拼写的官话拼音。

    届时统一官家语言,便能让天下人走到何处都能交流,而不用担心语言不通。

    在下无意冒犯士族教育之道,也并没有让天下人都能读书写字的想法。只是平头百姓也有看城头告示的时候,若是单纯以拼音标注,想来也容易让人理解。

    其中利弊,还请姑娘与诸位荀氏大家明鉴。

    此外,之前多有冒犯,荀姑娘还请海涵。

    只是在下对荀姑娘心生仰慕,着实情难自禁。

    想来遗憾,之后竟未与荀姑娘再说一句话,也无法开口诠释声母韵母的读音。

    便将此心书于竹简,明日再来,自当绝口不提儿女情长,只是还望荀姑娘莫要忘记在下今日所言。

    等到看完两卷注释,荀采也没空关注上面有关标点符号的使用了。

    即便红着脸难以沉下心,她也意识到这卷东西应该又是不同凡响,连忙回过头翻翻前面两卷,再望望漏刻,随后无奈道:“刘公子,你又给妾身出难题了……如今时间所剩不多,妾身连理解起来都很晦涩,怎么背啊……”

    她翻着前两卷的内容,纤指在竹简上扫动,随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唯一能够看懂的地方——那是她的名字,“荀采”的上面写着“西温,刺挨”,最上面则是“xun,cai”。

    她连忙又翻到第一卷第二卷,对比着“c刺”“ai挨”等声母韵母,再看自己的名字,心中隐隐有了概念。

    这些小而奇特的文字,应该就是所谓的声母韵母了,而读音,也就是一旁标注的文字……

    荀采心中一惊,这恐怕是用特定符号对文字进行拼写诠释的一套体系。

    只是她随即又眉头一皱,有些疑惑道:“拼不起来啊……等等!西温……光是咱们颍川话和官话就是两套读法了,所以说从字到读音都需要幽州话来念?刘公子……你今日不开口,还留下此文,便是在引我下次会面主动开口询问吗?”

    荀采瞥了眼对面的空空如也,又望着竹简上极具诱惑力却完全无法解读的拼音注解,头一次感觉自己不学无术。

    她有些心烦意乱地敲了敲浑浑噩噩的脑袋,欲哭无泪道:“刘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呢?儿女情长,怎可意气用事,还是如此重要的东西……这叫妾身怎么告诉爹爹嘛?唔,到底怎么读啊!”

    辰时一到,荀爽敲门,就见自家女儿失魂落魄地开了门。

    见荀采不修边幅,整个人没精打采地往回走,荀爽吃了一惊,急忙关门进去:“女荀,你这是作甚?怎连仪容都未整理?”

    想起刚刚一阵努力,却完全摸不着拼音的门道,此时连背都背不出几个,再想起之前被刘正表白,还有表白之前刘正那一番高风亮节的言论,荀采没忍住,心烦意乱地哭了出来:“爹……女儿好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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