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

    平野之上,两个军阵相距一里各自列阵。

    军阵中央的空地上,正有两人交马而谈,偶尔有笑声传出来。

    不久之后,两人分开,刘宠回到军阵,望了眼同样回到军阵的刘正,眼看着刘正带领军队继续北上,便坐到一张木枰上,拿着一个酒囊喝起酒来。

    “刘德然……”刘宠捋了一下有些湿润的胡子,随后眼眸略带笑意地望着夕阳,微微眯了眯,“不简单啊……”

    他素来精于弓弩,对弓弩也颇为喜爱,此次为了对付董卓的骑兵,所带的五千人同样都配置了弓箭手弩。方才两军接近,他假装遇到敌人,不是没有放开阵仗用以威慑。然而当他的人拉开弓弩时,对面竟然井然有序地拿出盾牌防御,那速度,一看就是久经训练的精兵。

    此后,眼看着刘正派人出来表明身份确认敌我,那盾阵之后同样有弓弩若隐若现,他心惊之余,假装弄清楚了刘正的身份,找刘正单独面谈,刘正也毫不犹豫地出阵,那份当机立断的气魄,也令得刘宠颇为意外。

    随后两人寒暄一阵,刘正神色从容,看上去谦卑有礼,言辞也是进退有度,滴水不漏。

    他甚至说出“为兄听说孔豫州对德然有些误会,昔日为兄不知真假,如今见德然气度,绝非如此。德然此番与为兄同行,为兄必然帮你在孔豫州那边解释清楚。”,那刘正竟然也一一察觉到其中的试探与拉拢,回应的话语中,也保持着一定的疏离与警惕。

    总而言之,此次与刘正会面,他没有任何进展,如果一定要说收获,那就是认识了刘正,并且知道刘正麾下部曲的战斗力与他的部曲不遑多让。

    这样的情况,倒是刘宠始料未及的。

    他身为陈王,地位超然,便是孔伷之流背地里对他极为忌惮,真遇到他时,也得恭恭敬敬,看到他的部队,更是畏惧如虎,不敢单独出列面对他,更别提一些平头百姓,纵然有些背景能力,见了他也会露出低他一等的姿态,有一些善于趋利避害的,更是巴不得加入到他的麾下,得到他的庇护。

    但刘正充其量就是个庶民,那虎贲中郎将的职位连绶印都没有,不过就是个虚职,在如今袁绍等人都对刘正警惕的情况下,刘正竟然依旧不卑不亢,还有些疏离他,这不得不让刘宠感到意外。

    有刘虞邀请他讨伐董卓的书信中介绍一些幽州的青年俊杰,将刘正也提了进去,刘宠自认为刘正不该是个蠢人,应该知道有他作为依仗,到得酸枣后才能轻松许多。

    可此次刘正竟然不要他的庇护,一如他所听闻的刘正在幽州时的桀骜难驯,这份傲气背后可能拥有的底牌,让刘宠有些摸不着头脑。

    “黄巾军,黑山军?还是手弩与这些人马的原因……”刘宠嘀咕片刻,有幕僚谋士询问他接下来该去哪里,他想了想,望着刘正部曲离去的西北方笑起来,“嘿,进退有度又如何。有这次会面,刘某一样能让天下人以为你已是我的人。”

    他站起来,将酒囊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抹了一下黄金铠上的酒渍,脚步稳健从容地走向南面,“走,咱们去颍川,逼着孔伷找他麻烦。”

    ……

    夜幕降临,位于陈留县西面、临近陈留县的平野上,刘正等人正在就地休整。

    不久之前,有斥候汇报刘宠的军队竟然不再前往酸枣,反而朝着颍川郡过去,此时众人便针对这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大哥,你就派个人过去颍阴吧,起码告知一声嫂嫂与瘦猴啊,我总觉得那刘宠跟你称兄道弟,如今去了颍川,是想挟持他们来威胁我等。”张飞翻阅着一些木牍竹简,神色担忧道。

    “去什么?”刘正语调淡淡,浏览完一卷竹简,又拿起一块木牍。

    见刘正心不在焉,张飞呼吸一滞,赵云一边挑拣着竹简放到刘正身旁,一边迟疑道:“主公,荀府如今只有黄恬兄坐镇,府上守卫也不多,不若云过去……”

    “你想干什么?这么快就做厌我的宿卫了?”刘正玩笑一句,又拿起一卷竹简,赵云慌慌张张地张口欲言,便听得荀悦笑道:“你们只管放心。此前便说了,我荀府岂是陈王想闯便能闯的。便是朝廷使臣前来,也得持礼进门。此次又有慈明叔父与伯朗前去雒阳,陈王又怎可能胡来?”

    张飞将一卷其内有人名出现的木牍扔到刘正身边,仍旧担忧道:“大哥一来,慈明公便前往雒阳,旁人听闻说不定便以为大哥想要谄媚董卓。谁知道那刘宠会不会便是这么个心思。大哥你也曾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近来还为了酸枣一事不时紧张几回,怎么见了刘宠,反倒平心静气了?”

    “因为仲豫兄所言不虚,也因为,我已经中计了啊……子龙,麻烦弄个火把过来,有点看不清了。”张飞李成张曼成等人纷纷一愕,刘正扫了一眼,笑着又低头望向手中的竹简,“这一路我让你们别理我,就是在想这件事情的后续。方才想明白了。我此前一个人去见他,光顾着逞凶斗勇比胆气了,却忽略了这回见他,便是才聊了一刻不到的时间,已经会让人有所误解了。但误解之后呢?我其实什么都没损失,就是孔伷那些人找我麻烦来得快一点还是慢一点的事情罢了。那我何必再去理他,万一上了他的当呢?”

    “不错。”荀悦点头道:“如今陈王南下,与此前的行程不同,定会让旁人以为陈王是因为德然才南下的。此事,不管如何解释都已经说不清了。如今既然知道陈王伤不了女荀他们,我们又何必杞人忧天?书信过去,不论是黄恬他们严阵以待的行迹,亦或半路被人拦截,都会让人知道德然怕了。倒不如置之不理,届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嗯,我便是遇到刘宠,才觉得之前一直担惊受怕实在是多此一举。”刘正附和道,“这天下玩阴谋诡计的人这么多,哪里是每一次都能防范于未然的。此行更是如此,还不如以静制动,也好让人感觉我问心无愧。”

    刘正顿了顿,“至于女荀她们,她们又不笨,会有准备的。咱们也不用为他们心烦了。要是每次出门都这么想,还要不要打仗了?再说了,咱们心急,说不定颍川一些人比咱们还要心急。”他朝张飞挑了挑眉,傲然一笑,“你别忘了,我等也是不容小觑的。他们也会怕真把我等逼急了的。”

    张飞恍然点点头,随即又苦恼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咱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孔豫州又对我等如此……我家夫人和孩子还在颍川,我还是担……”

    见刘正斜视过来,张飞急忙闭嘴,随后望了眼周围休息的士卒,干笑道:“没人听见……不算扰乱军心……”

    “滚去绕着营地跑步五圈。”刘正踢一脚张飞的脚踝,突然又拿起一卷刚刚扔下的竹简,在张飞的抱怨声中,朝着拿着火把过来的赵云凑过去一些,“徐福,嘶,这人……仲豫兄,你来看看……”

    此时众人身边的木牍竹简都是这些年荀爽等人收集整理的豫州境内的情况,其中多半都是名人义士的小传,刘正此次过来,便也将这些东西带上了,平日不时翻翻,以防不时之需。

    说起来,事实上陈留县不在颍阴到酸枣的必进之路上,刘正此次会刻意绕道陈留县,也是因为此前通知过兖州的线人准备这些情报。方才驻扎在此休息的时候,柯亥、郗虑等人已经出发去陈留县取了。

    “徐福……哦,我听说过此人。因为与先秦方士同名,还颇有印象。我记得他本是长社一带的游侠,颇有义气。”荀悦随同张曼成、司马俱等人一同取笑一阵跑出去的张飞以及被张飞强攥出去的李成,凑到刘正身边,望了竹简片刻,念道:“年初为友报仇,傅粉披发而逃,为官所抓,又为友人所救……此人侠肝义胆,名副其实啊。”

    “几岁啊?有表字没有?这里什么都没写。”刘正皱了皱眉。

    “只听说有个‘徐郎’的称号,年纪倒是不知……看字迹是通若兄写的。他没写应当是说徐福尚未行冠礼。”荀悦说着,突然瞥了眼刘正丢掉的一些竹简木牍,翻找几下后,拿着一块木牍看了几眼。

    随后表情古怪起来,荀悦按住刘正的肩膀,递上木牍附耳道:“我颍川郡盘龙卧虎之地,你看了这么多人,便说此人,为昔日三君陈藩所在的陈家后人,看此中所书,亦是博学多才,心怀忠义之人,你却将这木牍弃之不顾,唯独青睐这徐福……这天下为友复仇之人何其之多,我若没记错的话,前些日子,你听到这等事情也不曾如此在意吧?莫不是……那神鬼莫测的相术又有所感应了?”

    “想多了你。你说的这人可是陈家,陈家人会稀罕我?我会如此,是知道如今我这境况,只有这种没点学识的侠士才会投靠了。”

    刘正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心中却是明白,若是其他地方发生这种拯救友人的事情,他还真不会太在意,可颍川发生这种事情,却得另当别论了。

    毕竟早已模糊的前世记忆之中还记得有个出身颍川的牛人干过此类事情,只不过那人名叫徐庶,此后曾化名“单福”。

    徐庶因为演义可是为人推崇备至的谋士之一,刘正也一直颇为仰慕,但时日已久,他如今只对徐庶的名字有所敏感了,连徐庶的具体经历也已经忘了,如今这徐福恰恰和徐庶曾用过的两个名字相关,不管是不是徐庶,未免错过,刘正也得小心排查一下。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通,荀悦虽然将信将疑,却也抛开了话题,随后仔细翻了翻刘正手中的竹简,突然伸手在中间一根竹片的小孔上摸了摸,迟疑道:“这孔不似被虫蛀的吧?”他拿着竹简凑近火把,随即笑道:“还真是如此。有线痕,你再找找,或许有木牍被系在上面脱落了……通若兄就喜欢拿线扎一扎用一个孔固定木牍。这法子容易脱落,都说了他好几次了,他还是会犯。”

    刘正闻言翻找起来,还动员张曼成等人一同寻找,不久之后,有人通报郗虑柯亥带着夏侯盛兄弟回来了,刘正便急忙出去相迎。

    待得走到营地边缘,刘正远远的便见到朱明等人身旁,夏侯盛正带着夏侯渊与朱明郗虑等人相谈甚欢,他急忙奔跑上去,一脸惊喜道:“妙才兄!孟才兄!你二人不是跟着孟德兄在酸枣么?怎么会出现在此!”

    话语说到一半,刘正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心中一凛,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刘公子怕是记岔了,某家奉我家主公之命,在此等候许久了。”夏侯渊性子耿直,还有些急性子,此时见到刘正,急忙跑过来,与刘正行礼后,便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急切道:“公子,这是主公的密信,你且收着,稍后再看。”

    见刘正脸色一肃,夏侯渊望望夏侯盛,“寒暄的话,某家便不说了,你有什么话直接问孟才,某家这便回去城中招呼县尉一声,随后收拢军队,随你一同前往酸枣。”

    见夏侯渊火急火燎地上马离去,夏侯盛哭笑不得道:“我这兄长,说什么都不要我传话,便是要来见你一面才算尽了礼数。这一到却连话都说完,还真是容易弄巧成拙。”

    他扭头望向刘正,突然拱了拱手,肃容道:“还望主公切莫怪罪。”

    “主公?”刘正一愣。此前夏侯盛可一直喊他“德然兄”,此时两人许久不见,夏侯盛却突然喊他主公,这其中的意味可就耐人寻味了。

    刘正想了想,迟疑道:“这是孟德兄的意思,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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