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校场又走了不久,张飞偶尔望望于毒,见于毒沉默,开口道:“我信郭公子”

    郭嘉笑了起来,拿开酒壶想要说话,于毒也若有所思,随后表情认命一般地长叹一声,就听张飞笑道:“但不信袁绍。”

    郭嘉脸上的笑意顿住,又将壶嘴塞入嘴里,口齿不清地道:“你们这样很没意思知道吗?”

    “两三万人,实际上拿的出手的也就一万左右,要是精锐,于渠帅有三四千,我也有两千多,袁绍拿了会干什么?打仗去的,可这里的百姓不想打仗,归附了又会如何?不听使唤,袁绍无非便是打一批人,杀一批人,到时候还得要反。”

    张飞摇摇头,“至于于渠帅,他倒是也说了,他也能为袁绍、王匡打,可他身上有劣迹,一旦受制于人,王匡麾下那些士族他昔日都得罪过,谁来保证他归附袁绍能安然无恙?”

    “相信袁绍庇护?袁绍就是士族选出来的如今最大的世家大族首领,可于渠帅为百姓做事,阶层都不一样,这两人考虑的能一样?迟早有问题。也就迫不得已才会投降,能挣扎,那就挣扎一下,起码露出自身实力,也能让袁绍更重视。至于张某,一定要打。我家大哥在酸枣被人这么针对,他连个屁都没有,不打对不起那些委屈。”

    郭嘉不得不承认,站在他的立场上,也觉得张飞说的并没有错,而且看的极其透彻,他有些意外地望了眼张飞,“我看你不算糊涂啊,你家大哥行事之鲁莽世间罕有,怎么也不见你劝?”

    三人路过正和几名士卒聊天的朱明身边,朱明扔了个皮囊给郭嘉,郭嘉接过,打开一闻,是酒,拱手道了谢,随后无所顾忌地将空酒壶递给朱明,一边走一边自顾自喝酒。

    张飞笑着斜视过去,“鲁莽?”

    郭嘉又喝了一口,藏起酒囊,“还不够鲁莽?”

    “五年前,我如你这般年纪,可能比你还小一两岁,乃涿县富商,家中门客上百,奴婢半百,田地商铺过百亩,可受制官府,家中也是市籍,从不为人重视,看似活得逍遥,实则浑浑噩噩。如今我麾下门客无一人,奴婢也无,田地也无,可身边兄弟上万,走到哪里遍地朋友,麾下部曲两三千,自己尚且闯出名声,勇武之名冠绝一方,还曾做过几天官。你说这是鲁莽?”

    秦汉交替之际,有七科谪用以抑制商人,补给守卫边疆的兵力,赘婿、旅店主、奴仆、罪犯以及商贾都会被抽调到边疆守卫,及至此时,此类刑罚早已消失,有一些倒也是随着制度崩坏能让人钻空子,但与这些身份扯上关系的人,世俗观念中依旧有些看不起。

    张飞是商贾出身,便是富甲一方,普世观念中仍旧低人一等,如今从名声来看,他商贾的标签倒也渐渐消散,更多人对他的印象变成了一方猛将,单从这方面来考虑,郭嘉也觉得张飞这些年闯出了一片天地。

    如此想着,郭嘉微微愣住。

    虽说这些年不时听说刘正做了一些错事,不过刘正的名头却是越来越响了,而且他们三兄弟起于草莽,身份着实卑微,这鲁莽之举确实大刀阔斧一般地令得他们三兄弟平步青云,为世人重视,连皇帝都赐下了一把中兴剑

    他很想跟张飞说一句,那些事哪一件都可能让你们丧命,还不够鲁莽?但他没有问,因为他知道,便是如他这般凭借谋略做事的文官,稍有差池一样可能死,可既然出仕,就有所准备,更遑论张飞这等武将了。

    或许,死得其所,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归宿。

    “看来是我一叶障目了。”郭嘉笑了笑,“不过,看起来,你我也不可能成为同僚了?”

    “老实说,我大哥看重你,但我看你这年纪,没觉得你能厉害到哪里去”张飞抬头望天,笑了笑,“可能你往后会变得很厉害。但当下,要我改变原则,为了你去跟袁绍那等居心叵测之人商量?应对可能出来的鸿门宴?你不值得我把兄弟们都交托给袁绍,你在袁绍身边根本也就是个新人,而且不受重用。我可以信你,但不可能信你到这种程度。”

    于毒点头,“便是益德信你,我也不敢信你。你太年轻了。除非你帮着我等先劝退袁绍,可我怎么想都不可能。”

    “嘶,你们这话很伤人啊。”郭嘉嘴角一抽,“我叔父在啊,他在袁盟主身边说得上话。”

    “你叔父能代表袁绍?他站哪边?袁绍说什么,他能反对吗?”张飞不以为然,“这么跟你说吧。我大哥看人一向准,他有些手段颇为厉害,他认可你,张某也希望你能过来。但你不过来,我没觉得咱们有什么损失。”

    张飞望了眼于毒,“我今日知晓你与友若来,就知道是来劝降我等的。我与于渠帅决定让人引你们上山,给你们看各寨风光,都是咱们一群兄弟合计出来的。你要说一定没有效果,那不可能,对吧?毕竟你和友若都如此了。你说说,仅以你的感觉,咱们做的如何?”

    此时三人刚好走出一个营门,营门外就是悬崖,有木桩拦成护栏,几名士卒就在附近欣赏风景,见到张飞与于毒,打了招呼。郭嘉凑到护栏边,望着暮色下的黑色山野,深吸一口山风,“很好不管怎么说,美的善良的东西,除非此人当真狼心狗肺,利欲熏心,要不然,都会感觉很舒服。读过一些圣贤书的人,更会感觉到好。这是世外美景,郭某心驰神往,也动了恻隐之心。”

    张飞笑了笑,“你看。我们让一堆人提意见,然后总结出来最有可能也最对我们有利的办法,接下来,只要稍稍了解一些敌人首领的情报,就能从中择优应对。你说你重要吗?对,对一些人来说很重要,可对咱们来说,你形同鸡肋。”

    “因为我大哥麾下大部分人都知道用这种方式处理问题。可能一开始很慢,也很笨拙,但总会有几个人慢慢开窍,变成如未来的你这般的高手,便是比不上,多几个人,也能顶用。更别提咱们还开办了私学,一大批人在里面学习。择优而选,比不上你?未必吧?”

    郭嘉轻笑出声。

    “没错。我大哥看人准,他提到的人,几乎每一个都颇有能力,可张某以为,大哥叫你们过来,就是单纯满足他自己的虚荣,对,就是虚荣。他就像是一个孩童,想收集听说过的东西,收集到了就视为珍宝,引为心腹。可反而让我等很多兄弟失去了机会。对,我们是会听话,毕竟大哥最是厉害,是我等的主公,都得听他的,他器重的人,我等也会敬重。可不少兄弟都在努力,努力朝着大哥身边的位置靠近,凭什么一定要让给你们?你们能想到的,我们也能。”

    山风吹拂,有些凉爽,郭嘉又拿出酒囊喝了口酒,突然哈哈大笑,“张统领,你这算什么?这话对我说不合适吧?对你大哥去说才好。”

    “因为我听说过你,你还给公达发挑战书了。我今天给你看望远镜,不单单是让你看我等的底蕴,让你了解我等,我也要告诉你,你来,我等欢迎,你不来,我等也无所谓。术业有专攻,我等未必比你差。还有,友若能被我差点推出望楼,我是真的气他固执,恨不得杀了他,他日你若败了,你也一样,而且不同于友若,我会推你下去。因为是你自己选的跟我们不走一边,也因为你让我大哥看重了。”

    “张统领很自信啊。”郭嘉笑了笑,于毒也笑起来,“你这话才更自信,听起来是不怕我等此时就推你下去。”

    “不敢。”郭嘉随即退了一步,远离悬崖护栏。

    “就你这瘦弱的跟鸡仔似的,退几步都一样。”张飞拿着蛇矛拍了拍郭嘉的腿,“我等刀山火海都走过来了,自有自信。你看得起我等也好,看不起我等也好。从涿县到幽州,再到颍川、河内,张某能走到如今,不是谁看得起看不起,而是跟着我大哥一步步鲁莽出来的。我等三兄弟,不是我自夸,风里雨里闯过来,当真不能为一方之将了?区区袁绍,我闭着眼都能杀!”

    “嗯,知道了。挺好的。那就下去杀吧。我回去睡了。劳烦张统领别拿我等三人祭旗,最好明日还派几个人引着我溜出去。他日再见,郭某希望你我仍旧不是敌人。”郭嘉举了举酒囊。

    张飞一把抢过,神色一愕,晃了晃后,发现整个酒囊已经见底,“你再这么下去,还能活几年?酒色伤身,锻炼锻炼吧。”

    “萍水相逢,能得张统领如此器重,郭某自当努力活着。”郭嘉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张飞喊道:“萍水相逢如此说,那是因为我便是个说客。与你一样。只是你能力不足失败了,而我有你没有的东西,让你动摇了,我成功了。”

    郭嘉脚步一顿,头也没回,随后耸了耸肩,大步先前,“待人以诚好厉害的说客。佩服。”

    见郭嘉离去,于毒凑到张飞身边,笑了笑,“如今怎么办?荀友若看起来是注定与刘公子无缘了。郭奉孝这厮也不能为我等如今所用。原本嘛,我等还能周旋周旋,你下令让兄弟们安顿百姓,明日就打,我等却是连周旋的机会也不多了。”

    “打什么,才隔了一天,他们就急着上来,你说我们急还是他们急?随口说说罢了,就是逼一逼友若、郭嘉,你看如今不是挺好?”

    “哈哈,是于某不知变通。益德果然厉害。”于毒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张飞打了个哈欠,“哪里是我厉害,群策群力罢了。至于安顿百姓,便是防备袁绍突然进攻。明日你我再派人下去砍些树,以免袁绍火攻,顺便做点滚石滚木的陷阱,其他就暂且静观其变。兴许我等表现必战的决心,袁绍就服软了呢?他不服软,总也会有人来救援了吧?”

    他摆手道:“困了,我去睡了。哦,对了,你我都派人顾好郭图、友若,别让他二人跑了。望远镜这事瞒不住了唉,有这事,大哥也该看清楚友若的性情倒是我好心办了坏事,提前泄露了望远镜。”

    “无妨,你主动暴露,也免得他日自我这边流出去,让人知晓了于某难以交代。”于毒笑了笑,“不过,要说救援的人我夜里派些人从小道出去,去通知罗市准备一番?”

    “于渠帅看着办吧。张某便是用做买卖的法子跟他们周旋,能拖几日还真不知道。我等开始做防事,郭图久留不去,都可能让袁本初按捺不住,进攻过来,能不能等人赶来还不知道呢啧,虽说群策群力,可第一次自己决断,好紧张能做到如此还不错了吧?”

    “反正比于某好。”

    “哈哈,也不知道大哥知晓,会不会怪罪我自作主张。”

    笑声荡开来,随后不久,校场周围亮起火光,两人在火光中穿行,准备各自回屋,路上却是碰到郭图,又被拦了下来。

    郭嘉已经找人又帮忙安排了一间房间,自然看到郭图的举动,他回想着这一来回的过程中,校场的人数分布,推断着张飞所说明日开战的可能性,又整理着这一路与张飞谈话的内容所做之事,与棋盘对弈的复盘差不多。

    待得判断出张飞不像是会耍阴谋诡计的人,他摇摇头,心知郭图应该会无功而返,随后挠了挠逐渐发痒的后脖颈,“商贾出身,不该如此啊嘶,这酒后劲好大啊不对,不对,燕赵之地多豪杰,性子定然直爽,然则心思未必不细腻”

    有些苦恼地想了好久,然后开始分神,脑子里不断涌现的是刘正从卑微庶民一路走到如今部曲无数,还与荀彧配合着造福苍生,缔造一个个类似老虎山这般的世外桃源。想来也心潮澎湃。

    只是刘正与刘虞都闹翻了,文若兄还不南下

    黑暗中,突然有微光闪烁不止,随后房间里点起了灯,郭嘉豪饮了几口水解酒渴,随后沾了点水,脸色激动地在案几上开始推演起来。另一边,郭图无奈地出门,前往荀谌的房间愁眉苦脸地说上一番,又回去睡觉

    待得第二天一早,鹿肠山山麓下,袁绍营帐之中响起一声“嘭”的重响,有大喝声传出来,“郭图人呢!叫于毒那些守卫给我把他叫下来!交人!立马交人!如若不然!我等攻上山去!”

    此时营帐中仅有许攸、王匡在,方才斥候进来汇报看见张飞于毒的人在半山腰上砍树做陷阱,又有酸枣书信,说了逢纪等人商讨的对待刘宠的方案,催促袁绍做决定,最好南下一趟,所以才惹得袁绍如此暴躁。

    许攸与郭图一向不对付,但这时也不敢随意挑唆袁绍猜忌郭图已经投敌,望着散落一地的酒水,微微皱眉道:“主公不妨再等半日?”

    “怎么等?他们不下来,就得一直等下去!到时候山上都固若金汤了!豫州也丢了!”袁绍咬牙切齿,恨声道:“既然不肯屈服!那就攻打他们!公节,你派人过去,让他们立马交人,我这就南下,届时让曹孟德带兵过来支援你!子远,你去一趟上党,让张杨、于夫罗支援公节攻打鹿肠山,不管张杨是否归降于我,出了力,我便给他们将军单于!”

    “此外,不管谁来,限你们一个月,把鹿肠山给我灭了!张飞能抓就抓,不能抓就当失踪!届时封锁消息,别让颜良、刘备知晓便好!”袁绍说到这里,大手一拍案几,“他娘的,哪来这么多规矩!我是盟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于毒张飞这里是如此!酸枣那帮家伙也是如此!一个个不想出兵,待袁某过去,就让他们知晓厉害!”

    随后不久,上千骑离开大营快速南下,许攸叹了口气,却也只能和王匡各自准备起来。然而同一天的傍晚,朝歌以东,在袁绍离开的消息被人传回来后,也有一支五千人的部曲离开魏郡边界,飞快朝着鹿肠山过来。

    另一边,更是有两万余人策马从青州齐国进入兖州泰山郡,朝着酸枣进发,而此时,位处渤海的陈琳才刚刚收到从汲县过来的消息,得知自己应该如何做时,对比着刘备前几日过来的消息黑山军十万人与公孙瓒一万部曲留在青州收拢人马,也开始紧赶慢赶地收拢军队,做出防备的姿态。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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