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传令的小校跪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参将李孟,老实说,他对这次的传令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山东巡抚朝着总兵刘泽清和丘磊传信调兵的时候,自己都被对方拦在了外面,而且不是说自己得病就是兵卒仓促间调集不齐。

    不过自己所做的也就是来传令罢了,其他的事情也没有必要自己这个小人物操心。

    “把文书拿过来吧!”

    台阶上的李孟的突然觉得很沉重,方才和吴知州那边调侃的轻松心情是消失不见,只觉得心情颇为复杂。

    这些年搜罗兵事战例的文字档案,并且和那些当年有过战事经历的老兵谈论,清军三次入关,经历过战事的士兵和军校也都被花钱请到山东来。但对李孟来说,通过这些战事亲历和文字档案对清军了解的越多,就感觉到心里越没有把握。

    本以为自己是个穿越,比这个时代要领先几百年,要做什么事情都是轻松无比,马到成功。

    刚过来的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真实情况却远没有现代所看的那些网络中的简单,从维持自己的温饱开始,一直到自己手下的势力,将来何去何从,一切都要自己亲力亲为,家中有几位绝色的女子,也有足够的财力供自己奢侈,可每天还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胶州营,盐务,屯田事事需要关心,放松一点,自己的势力就不能进步。

    周围的人,不管是下面的军将,还是在南京的镇守太监刘福来,都和李孟这边说过。而今实力已成,没有必要再如此辛劳,也到了富贵安乐的时候了。

    据有一省大半地地盘,手中又有死忠的精兵强将,朝廷已然是动不得了,降职是不可能,再往上升。也就是总兵官的镇守大将,还有三等封爵的职位了,向上的空间也是不大,或奋斗的目标也不多了。

    既然如此,何必要现在这个样子呢,为什么不去学在泉州府安平的郑芝龙。修个富丽堂皇地宅邸。聚拢天下珍玩美色。好好享受几年呢!

    这个为什么李孟没有办法回答,这也是他在这个时代最不让理解却不能去解释的地方。李孟知道眼下自己是山东最大的势力,但这点势力,在将来明、顺、清三朝更迭的大动荡之中,根本不值得一提。

    大明的军队精华在于边镇,山东素来不是兴军之地,连总兵官都是天启年间才设立,李孟在山东堪称最大最强。对付丘磊和刘泽清的兵马也都是轻松获胜。可这毕竟是低层次地战争。

    山东地兵马比那些九边地兵马差多少,又比闯营的兵马差多少。比东虏女真地兵马差多少呢?李孟心里面没有一点底子。

    大明的精锐兵马和清军的战斗,结果几乎是完全一样的,打垮,打垮,被彻底的打垮,按照李孟从文字和亲历那边得来的信息,很多军队的火器实力甚至还要比自己强大,军队更是百战精锐,可结果也是一样,被打垮。

    如果换做胶州营地军队上去,结果会是如何呢,李孟同样是不知道。

    一个人最本能地东西是什么,就是活下去,李孟来到明末这个时代,到今天年龄其实还没有不到三十岁,看着身体的健康情况,还能够活很久,但即便是记不住准确地历史年表,仅仅凭着现代时候,小学初中的半吊子历史知识,李孟也知道距离这个朝代灭亡、天下纷乱的时刻没有几年了。

    自己要想活下去,要想有尊严的活下去,就必须参与到这个大时代的变动之中,不能称为任人摆布的棋子,而是要成为下棋的人。

    李孟为了这个目标,一直是千方百计的在努力,好像是在进行一个种田的游戏一般,不断的加强自己的经济、军事、政治各方面的实力,不断的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自己强一分,将来生存下来的机会就多一分。

    其实,李孟的目标也是在不断的变化,刚刚来到这个时代,躺在破木板上睡觉的李孟只是想要吃几口白面白米,多有些荤腥鱼肉,能活的舒服些也就满足了。可一步步的努力走上今天这个位置,已经是大将的身份,手下几万人可以为他去拼杀死伤,又有几十万人为他辛劳工作,还有几百万人因为他才能平安生活,现在的李孟不是一个人,他是他那个集团的领。现在的李孟不光是有巨大的权利和财富,同样是也有巨大的责任,他要为手下的生死负责,要为手下们的荣华富贵负责。

    站在台阶上的李孟在那里浏览文告,院子里面鸦雀无声,那名跪在地上的传信小校也是有些糊涂,一来是这武将居然识字,二来是明明是很简单的命令文书,为什么要看这么长时间。

    这调兵支援防卫的文书是以巡抚衙门的名义下来的,上面说的也的确是简单,无非是东虏从边塞入寇,本省与北直隶连接,各部兵马应急入济南府和东昌府驻防。

    眼下,京师一片慌乱,北直隶和山东虽然靠着很近,但来往的书信也并不方便,快马信使也要担心自己的性命,山东巡抚颜继祖仅仅是知道鞑子进关了,可来了多少人,如今怎样的动向却一概不知。

    而和北直隶接壤的两府,东昌府只有两千兵,济南府山东总兵丘磊只有八千兵,根本无力去防卫保护什么,山东兵力最多最强的自然是分守四府参将李孟,山东巡抚颜继祖可以说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路上奔跑,你也是辛苦了,先去歇息下,明日再回返济南府,请禀报巡抚大人,本将四日后出兵,还望巡抚大人知会各处的地方官员,胶州营行军时候请给予方便。”

    院子里面的亲兵护卫倒没有什么变化,可坐在屋中的知州吴文颂却目瞪口呆,这年头巡抚调兵,地方上的军头都是百般的推诿,要不然就是提一大堆的条件,保存个人的实力才有作威作福的本钱。

    这李孟飞扬跋扈,精明无比的角色,怎么也答应的这般痛快,地上跪着的那小校反应和吴知州差不多的模样,他跪在地上的时候想了不少,比如说站在上的年轻参将会用什么理由推搪。

    据同伴们说,当日闯贼在河南流窜的时候,巡抚大人去曹州调兵,曹州总兵刘泽清一边搂着姬妾调笑,一边说身有重病不能动身。

    分守四府参将在山东省内极有名声,大多是说此人心狠手辣,敛财有术,几年就爬到了这样的位置,手上有这么大的实力,想必也是个是自私自利,不顾大局的角色,被拒绝那是正常无比的事情。

    怎么?居然如此轻松就答应了,莫非是虚言哄骗,这小校心中奇怪,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抬头张望,看到李孟脸色并无什么变化,倒像是实实在在的承诺。

    不知道为什么,这小校只觉得心中感动,先前哭腔、哀求那些的做戏举动全都是抛开,在地上郑重其事的磕头下去,开口说道:

    “多谢李大人出兵了。”

    那小校快马奔驰,虽说是疲惫的状态中有做戏的成份在,但精气神也确实消耗的差不多了,几名李孟的亲兵上前把他搀扶了下去。

    “去把王海、汤二、宁乾贵、周扬都叫到内书房来,让所有的信使在前院待命,快去吧!”

    看着那名送信的小校出了院子,李孟肃声令,身边的亲兵头目听完,各个急忙的跑了出去,胶州知州吴文颂看着李孟的举动,只觉得很不理解。

    “军情紧急,本官这边告罪,还请吴知州先回吧!”

    李孟在这边客气的说道,吴知州自然是知趣,说是自己家中有事,顺坡下驴的告辞,不过走过李孟身边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开口说道:

    “李大人,你我自家人,有些话在下也就是冒昧开口了,武将权位全在手下兵卒,兵在权在,若是无兵,就算你有岳武穆一般的忠心也是无用,这打仗可是损兵折将的事情,将军三思啊!”

    除却贴身护卫的那几位,其余的人都是去各处传信,李孟站在台阶上,招呼完吴知州之后本来无话,却没有想对方出门后来了这么一句,李孟没有出声,眼神一直看向别处,吴文颂也是有些后悔,心想已经不是自己同知,对方守备的时候了,而今李孟的地位就说是山东之主也可勉强当得,自己这话确实是逾越了。

    过了会,李孟才笑了下,缓缓开口说道:

    “此乃国战,汉家儿郎自以身当之。”

    吴文颂不敢多继续多说,匆匆一揖,便朝着门口走去,才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李孟低声的说道:

    “若是岳武穆在,会如何做呢?”

    不知道是问吴文颂,或是自问。呵,周日晚上一某晚报的记采访,那普通话真标准,声音也是清亮,羡慕羡慕,老白口音太重了,谢谢大家,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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