涡水两岸在一年后,成为了河南最肥沃的土地,不过没人敢在这两处耕种,每到花开的时候,这片区域都是一片绚烂缤纷,美丽非常。

    凡是参加了涡水南北连岸战斗的河南土豪们,或大或小的都是有了自己的官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授予他们的官职,都是直接在他们的原籍、归德府、开封府、怀庆府和彰德府,都有受封的人。

    他们领过来的人虽然不少,不过胶州营也有个点检的程序,每个人手中能获得胶州营饷银的士兵数目,差不多是从前人数的十分之一,最好的也不过是五分之一而已。

    本来这等类似于收编的行为,关于兵员数目的确定,要经过很麻烦的讨价还价,不过胶州营挟大胜之威,谁敢不敢多说。

    而且有官职加在身上,又是河南本地做官,这本身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了,再有意外的要求,那是要遭天谴的。

    不过众人也觉得奇怪,这李孟是山东的武将,怎么能在河南封官,而且开封城内的那些大佬,都没有什么意见,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虽然胶州营给他们定的兵额不多,但却也给他们留了一条出路,如果想要增加兵源的,可以送你们的家丁亲信,或是家中子弟过来训练,驻扎在归德府的几个营,还有兖州军的的几个营都可以代为训练。

    除却行脚之外。吃住费用都是由胶州营负责,这看起来可是了不得地大好事,但在胶州营的体系训练出来之后,总是会自觉不自觉的亲信胶州营。

    李孟在归德府没有呆太长时间,贾大山为他那名侄子贾全的贸然冲锋,一直是心中忐忑。生怕受到牵连,得到李孟的安抚之后才放下了心,他手下那些人经过点检之后,剩下了一千五百余人,编成了一个大营。

    在黄河两岸的两个田庄。从庄丁之中编练出两个营地正规军,加上原来安排过来的两个营,柘城守备贾大山手中有五个营的兵力,李孟极为的大方,凡是这次来帮助打仗的土豪地主们。一概交由贾大山统领,这些人凑起来,差不多也有两个营左右地兵力。

    而且这种地方上的豪族,动员起来,可不管什么正规军不正规军,只要是有个家什的青壮,到时候全给拉进队伍中来。这盘算。贾大山随时也能号召将近两万的兵马,而且还有些颇能打的骨干队伍。

    想当年,贾大山以“李振海”地名号横行豫东,但地方上的官员,以及那些豪族,根本不卖他的账,自己的一个外甥去提亲,却被对方不屑的拒绝,说是我家忠厚世代。其能和你们这些落草的人结亲。当时尽管是愤怒异常。可也是无可奈何,上万人的庄丁。但乡里乡亲地根本不好下手,而且想要围攻,谁家地院子砦子都是修筑的坚固异常,动员乡里也能拉起不小的队伍,到时候谁胜谁败还未必。

    只能是灰头土脸的受着,明面威风,暗地里却都有些抬不起头的感觉,可这次却不同了,李孟和手下的兵马没有进柘城县和归德府城,仅仅是在他的庄园呆了两天,稍作休整之后,就率领大军离开了河南。

    不过接下来,那名退了他外甥婚事的人家,急忙忙找上门来,说是愿意重新结亲,这陪嫁和其他都是好说,那柘城县的知县在他还是良民地时候,双方见面虽然是客气,可居高临下地意味十足,贾家也要小心赔笑。

    但这次大战打完,那柘城知县却是恭恭敬敬的口称“将军”,不敢仰视贾大山,这声将军,还有那抱拳作揖。

    当时贾大山差点眼泪都流出来,感觉这辈子都没有白活,同时感觉那么舒服,怪不得人都愿意做官,这种人上人地感觉的确是让人迷醉。

    李孟只鼓励了他几句,反倒是陈六和张江都是“热情”的询问贾大山,他手下那个营不过是从他手下丁壮里面精选出来的青壮,没有经过胶州营的训练,用不用给他安排些老兵和军官训练。听到这件事情,贾大山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胶州营要吞并自家的队伍了,这些兵马可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可不能这么让出去,当时就和陈六他们打起了哈哈,贾大山也算是有担当的凶汉。

    但陈六这种大将凶煞之气却比他要更重几分,见面说话可要小心翼翼,他本来担心自己不答应,对方会威胁逼迫。

    谁想到听到自己这个表态,陈六等人不过是嘻嘻哈哈,也就揭过去不提,眼下李孟手下的这些军将和兵马,在归德府以及周围,好像是天兵天将一样,贾大山自觉得能这么嘻嘻哈哈的推托过去,很了不起。

    晚上陪着贾家的几位长辈吃饭,老贾家现在赫然是归德府第一大族,那啥老岳家说是万历年有个侍郎,平时抖的和什么一样,现在管个屁。要不是俺们贾家在前面拼命的打流贼,你们就得家破人亡。

    那老岳家打完仗,就派人来了,说是要和咱们家结个娃娃亲,贾大山是家中长房长子,几个叔父一直是帮着他管家,这次各个都是扬眉吐气,对贾大山的态度也不是从前的那种辱没家门,祖宗蒙羞,而是光宗耀祖。

    贾大山颇为自豪的把上午说的那些事情讲了,没想到他的一名叔父却当时拿着拐棍要抽他,好悬没有打到。

    “你这混帐东西,脑袋被驴子踢了吗,他山东的李大帅,那会在乎你这点人马。听小六子说,在涡河那边光是流贼地脑袋就砍了将近十万,咱们家这点家底他李大帅看的上,就跟蚂蚁一样,说踩就踩死了。..”

    这一骂完,几个老头子都回过味来了。“大山,这是那李大帅要抬举你啊,咱家田地人口不缺,说的是个稳当的官身,有这棵大树靠着。要什么有什么啊!”“别小心眼了,赶快备一份重礼给那几个人送去,好好分说分说,看看能不能有个转圜余地”

    本来是高高兴兴一顿酒,贾大山吃了一半。就气急败坏的跑了出来,越想越是后悔,对方把金光大道都摆在自己面前了,可自己还傻乎乎的不去走,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机会,立刻去自家拿了五十两黄金,偷偷摸摸地要求见陈六。

    淮杨军参将陈六像是早知道对方要过来。笑着和贾大山见了面。稍作推辞,收了贾大山的五十两金子后,说是去给他活动活动。

    当晚陈六就去了李孟的帅帐,不过陈六只是进帅帐报告了一声“大帅,那贾大山又来找了一次”,然后把那五十两黄金交给了李孟的亲兵,胶州营做到把总的位置,已经是在田庄和商行中有红利可拿,陈六这个位置地人。那会稀罕这五十两黄金。既然答应了胶州营朝着里面派军官。,胶州营没有一点的客气。直接是把这次大战中,有功以及表现出色的一批人塞了进去,千总以下,小队以上,七成的军将都是胶州营的军官,贾大山却没有了什么心防。

    满心欢喜地接受对方的安排,只要这营头越大,那自己的官也是越做越高,要是自己有心自立,当时就不会投奔官府了。

    贾大山甚至还主动的和李孟提出,今后归德府之事,自己不会擅专,而要和几位千总共同协商确定,这个李孟自然是由他。

    附带说一下,塞在贾大山军中的,有一名神色坚定,几乎见不到什么笑容的年轻人成为了副把总。

    即便是被安排在非山东军中,从一名普通士兵到副把总的升职幅度还是有些大,不过没人提出什么异议,这个年轻人他地兄长死于大战之中,他也在军阵之中杀敌不少,并且拒绝了优渥地退伍条件。

    当时的庄丁兵王三,现在李孟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王宇”,已经成了归德军中的一名军官。

    山东兵马和流贼大战,斩两千,胜利虽然是不大,但在十月间还是被刊登在邸报上,行天下。

    松山之战后,朝廷太需要一场胜利来粉饰自己的脸面,来安定天下臣民的心思,在湖广围剿张献忠部的太监刘元斌,率领手下的兵马回到京师之后,立刻被擢升为提督京城外兵马的太监。

    京营分城内城外,城内多为官家子,地痞无赖,根本没有一点的战斗力,也就是城外地京营还经常拉出去战斗,所以这提督城外京营兵马等于京师附近最大地军头,仅次于御马监掌印太监。

    太监刘元斌本以为自己离开了山东,又率领兵马出京追剿,就不必受山东总兵李孟的闷气了,可阴差阳错,自己居然成了提督京师城外兵马地大太监,这位置极高,要不是曹化淳失势,根本轮不到他来做。

    但在这个位置上,刘元斌没有高兴几天,马上就觉得睡觉都睡不安稳,因为京师兵马是警戒京师,守备天子居城。

    让刘元斌入芒刺在背的,不是关外正在围攻锦州、松山的鞑虏兵马,而是在山东的总兵李孟。

    这位年轻人行事,刘元斌在山东看,那是无法无天,横行霸道,根本不把朝廷的法度规矩放在眼中,巡抚、监军都是被圈养起来,兵马建制,很多都是自行其是,在山东的时候,监军太监刘元斌给自己准备了一壶毒酒,就是等到关键时候自尽用的。

    可离开山东之后,不管是在湖广还是在京师,刘元斌赫然现,居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个李孟,就算是偶尔谈起,不过是“哦,就是那靠运气和鞑子打了个胜仗的山东总兵”“哦,就是那个把秦淮双美抢回家地莽夫”“哦。就是那个盐贩子。”

    根本没什么人知道山东兵马的强大,只是知道些边边角角的逸闻,本来还有人说“哦,那个阉党余孽……”但在刘元斌面前说这个,那就是指着和尚骂秃子了。

    朝堂之上,内监和重臣对这山东总兵李孟。也都是不屑一顾的态度,一来是这人官做的糊涂,居然联名上奏,说杨嗣昌有罪责,二来是天下间挂着总兵衔头的那么多。一个山东总兵能管什么。

    但刘元斌是带着大军地人,知道有这么一支不声不响的强军在身边窥伺,而且这人却如此的深沉,实在是太让人不舒服了。

    崇祯皇帝刚愎自用,尽管需要内官太监去监军做事。但内官们要是主动的表什么意见,反而会被他怀疑。

    尤其这山东总兵李孟虽然不讨人喜欢,可今天一个胜仗,明天一个胜仗,要是在崇祯皇帝面前说“这总兵李孟有谋反的意思”,只要朝中地大臣们有一个不对付的,跳出来说是阉人诬陷功臣。下狱待罪的肯定是自己。

    若是其他的皇帝。怀疑总归是会怀疑的,但崇祯皇帝地思路,太监刘元斌一直是摸不准,感觉稀里糊涂他回到京师之后,也曾经通过以前的关系,动用东厂和锦衣卫的关系在山东密访,谁想到传回来的消息,都是说山东总兵李孟安分守己,绝无异己不轨之

    太监刘元斌真是糊涂无比。只得是闷闷的安分守己。

    这次被调回京师。按照大部分人的判断,京畿和山西、河南都没有多余的兵力。辽镇仅存地那些种子还要在山海关一带布防,那和刘元斌这支兵马一同镇守京畿地,也只有山东总兵李孟的部队。

    得到这个推测的刘元斌找不到理由反对,晚上真是噩梦连连,觉都睡不好,听到李孟率军去河南平贼,这才是放下些心。

    谁都知道,如果放任流贼入山东、北直隶,必然是滔天大祸,但刘元斌心中却比较盼着山东兵马被打败,这样自己在京师呆着安稳些。

    九月知道的消息,说是胶州营和闯军交战,大获全胜,斩两千余,这个数目这么多年许许多多人报过,如果加起来算的话,大明的百姓人口差不多全被官兵杀光了,还要加上官兵自杀,也凑不过报上来的杀贼数目。

    这山东兵马的两千多人一定是蒙骗造假,大家都是嗤之以鼻,刘元斌也是松了口气,心想这山东兵马或许没有自己想像的这么强,不过安心没有两天,就有隐约地传闻过来,说是山东兵马斩将近六万,不过就地掩埋而已。

    明明有大功,偏偏不愿意示人,这种传闻地消息,而且是完全违背常理的消息,崇祯皇帝和大臣们是不会相信地,斩近六万,这功劳最起码也要封侯了,差不多眨眼间就能获得武将最顶尖的荣耀,他为什么不要。

    而且山东总兵在朝中的风评虽然不好,却始终没有“跋扈”“嚣张”之类的评价,看起来就是那种正常的军将,怎么会有功不要。

    斩过六万,的确是匪夷所思,有功不要,更是不仅常理,但提督太监刘元斌心中却知道,这些事情就是真的,那李孟绝对会这么做。

    李孟肯定也有异心……

    明明知道某人有异心,但说出来没有人相信,这种感觉当真是让人郁闷异常,这种担心在外人眼中看起来是毫无道理。

    不过对刘元斌来说,山东李孟的兵马要是到京师来,比起关外的鞑子,比起河南的流贼来,距离上可要近面太多。

    所以刘元斌布置京外的兵马,侧重于通州,这个布置被人讥刺为转向,明明大敌是鞑虏和流贼,你不在北面和西面布阵,却在南面,还懂得行军布阵吗,果然是无知的阉竖之辈。

    李孟在归德府期间,扬州府方家的大儿子,方应忠,一直是在淮安府住着,这边也有他们方家的产业,住在这里,肯定没有人会有什么意见。

    方家人一直是比较低调地。不过这次方应忠住在淮安府城,三教九流的宾客川流不息,热闹异常,倒是让人很惊讶,大家不明白,这方应忠为什么突然的转性了。

    山东盐帮在两淮一带刚刚展开活动。各种渠道并不完备,不过却听到隐约的风声,说是在凤阳中都附近驻守的兵马正准备分兵,据说是要来驻防淮安府和扬州府。

    眼下凤阳府的边境流贼大军压境,凤阳中都地兵马都不够用。怎么还要分兵来淮安府和扬州府。

    这两个府县明明是胶州营的驻防范围,外人要来插手作甚,江显绰那边也是警惕非常,留守的高科手中只有三个营,守卫屯田田庄和军营已经是不太够用。若是大军压过来,真是抵挡不住。

    山东盐帮和灵山商行用尽浑身解数在那里打听,却始终没有太确切的消息,但形势却愈的不对。

    本来淮安府和凤阳府交界地地方,也有依附于屯田田庄的地主,最近却被“匪徒”袭击,全家被杀。

    江湖道、绿林道。山东盐帮对这些的渗透。要比明面上做的深入许多,那里来的山贼马匪,居然敢打胶州营附庸地注意,真是瞎了眼了,但全力动员去查,不管是南直隶还是山东的,甚至是河南,连湖广一带的都打听到了,或更准确的说法是。大大小小的团伙都是主动的表白。说自己是无辜的。

    那最后所能怀疑道地,就只能是在凤阳中都还有皖雨边境屯驻地南直隶兵马了。隐隐约约的传闻越来越像是真的。

    江显绰和高科,一边是飞马给李孟送信,一边是去给山东留守的马罡和赵能送信,若有异动,鲁地兵马随时南下平乱。

    不过那大战持续的时间不长,先是李孟的官方捷报传来,明里暗里顿时是安静了许多,然后就是私下里的消息——斩五万,每个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是目瞪口呆,都是骇然失色,都是沉默不言。

    有人不信,但相信的人更多,私下里,这消息已经是传疯了。

    暗流汹涌的两淮之地,突然间安静无比,那些准备搬到屯田田庄之中地地主和小商人们都是放心大胆地住在了原地,再也么有遇到什么危险。

    江显绰突然现,不管自己怎么运用关系,都无法查到一点动静,好像是对方把所有的行动都给停止了下来。

    “大爷,大爷,小地回扬州府,老太爷府上把大门紧闭,不让小人进去,小的家眷也都是被赶出来了,自己租了个宅院住。”

    在淮安府城的方家宅院之中,已经不复几天前的车水马龙,大门紧闭着,方应忠坐在客厅中呆,身边一名青衣小帽的家丁脸色惨白的禀报,其他的下人都是躲了起来。

    “老二和老三那里呢?”

    方应忠哑着声音问道,那家丁脸色更是颓败,慌张的说道:

    “二老爷和三老爷也是一样,大门紧闭,说是家里闹鬼,不敢放外人进门。”

    “哗啦”一声,方应忠把手中的茶杯砸在了地上,口中大骂道:

    “闹鬼,闹个冬瓜的鬼,我看是老二、老三心里有鬼…….”

    说完就站了起来,气得在客厅中走来走去,那家丁站在一旁不敢言语,走了几圈,方应忠又是坐了下来,在身边的茶几上拿起一个酒壶,倒了一杯酒,迟疑了下,递给了那名家丁,温言开口说道:

    “方禄,这来回奔波这么多天,你也辛苦了,喝点酒,活活血。”

    那方禄盯着这杯酒,脸上更是一丝的血色也无,但稍微的停顿之后,还是苦笑着接过了那杯酒,躬身的说道:

    “多谢大爷的好意,小的一家几口什么都不知道,小的儿子明年也该成亲了,小的婆娘左腿有风寒,小的家里还有个叔叔一直是有病在床上,全靠小的给钱养着……”

    那家丁突然是毫无礼数的喋喋不休起来,那方应忠也是凝神听着,最后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我都记住了!”

    方禄惨笑一声。仰头把酒喝了下去,又是抱拳作揖,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门去,方应忠呆呆的看着,举手捂住了脸。

    两淮屈一指的大族方家,长房长子方应忠在淮安府城的别业小住的时候。贴身的仆人方禄得了急病身亡,方家地面子在淮安府还是很好用的,方应忠报了个急病身亡,官府的衙役连验尸都没有也就是给了文书。

    快要年底,这方应忠想必在外面住的够了。带着家人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在扬州府地住处。

    外人看着没什么不对的,不过在十月间,一贯是标榜孝悌的方老太爷宣布了一个让扬州人都惊讶非常的决定,说是长子方应忠不孝,不再安排他继承家业。而是打他带着妻小去徽州老家看守祖坟。

    若是平民百姓,换个人来继承家业,不过个小事情,但是对于方家这种大族来说,更换继承人,那代表着许多产业,许多钱财归属的变更。这个波澜扩散到和方家生意相关地各处的话。震动更大。

    扬州府城,淮安府城,甚至是整个江北还有江南的一部分地区,有许多人都是依附在方家三个儿子其中一人身上财求食,已经结成了紧密利益共同体,这方应忠是长房长子,被认为是方家的继承人的他,依附于他身边的人更多。

    方家老大的骤然失势,在扬州府许多人跟着瞬间破败。算是很大地震动。不过这样地大事,一贯是以睿智著称的方老太爷却仅仅是以一个“不孝”的理由做出了决定。让很多人都是糊涂。

    众人也不是傻子,都是知道其中定有隐情,但却都猜不到事情的真相。

    李孟的斩两千余,这个战绩还自称为大捷,被很多人嗤笑讽刺,认为是武将粗鄙,贪功好胜的典范,就是因为这样的军将,关外的督师洪承畴才会有松山的劫难,这样地武将于国于民都是无用。

    但李孟离开河南之后,李、罗联军和追击而来地新任五省总督、内阁学士丁启睿率领的四万官兵交战,当时李、罗联军是刚刚经历了在归德府附近地大败,官兵满以为能捡这个便宜,谁想到才一接战,就是全军崩溃。

    先前大败的李、罗联军对官兵的战斗力有了新的估计,两军都是投入了全部的精锐,按照他们的想法,如果总督五省兵马的丁启睿堵住西面,开封在北,李孟在东,三面合击的话,流民军队的境况可就窘迫了。

    谁想到对方实在是不经打,一接战,流民联军的士兵如狼似虎的冲过去,官军立刻是崩溃了。

    本来已经是颇为衰颓的流民军队的士气,又是被这场胜利给鼓舞了起来,四万多官兵一路溃败,带着丁启睿跑进了开封城中,进城的时候,丁启睿身边只剩下了四千人不到,再也不敢出着开封城。

    这还是李自成和罗汝才顾忌李孟定下的范围,不敢追击的太狠,以免越界的原因。

    经过这件事情,新任的五省督师丁启睿的一些典故才被尖刻的文人们翻了出来,比如说,到军之后,不知道做什么,对下属的军将说道“军中诸事,尔等自专,不必问。”

    由此看来,文官也不是那么靠得住。

    张献忠不愿意奉李自成为主,潜回湖广之后,在郧阳一带,一直是和追击他的左良玉兜***,但在一次攻打县城的战斗中,被城上的火器伤到,伤重退兵,所以湖广一带开始传言,张献忠已经死掉。

    九月初,李孟就回到了济南城,山东巡抚颜继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眼下他的处境颇为的尴尬,几次去京师运动,想要调职或是辞官致仕,都没有什么回音,提升更是不可能。

    倒不是他的那些好友故旧不办事,而是朝廷中人对他约束不了自己属下的总兵,感到不满,有心换人来做,只是知道些山东底细的人谁也不愿意去坐那个位子,给他贬官调职吧,颜继祖这个巡抚还一直是有些功劳分润,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

    也只得是让颜继祖这么不尴不尬的继续呆下去了。李孟出征河南没有带上他和监军太监陈敏,回来地时候,却依旧是在报功的文书上列名,若是旁人,分毫功夫没有花,就有这样的功劳入手。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但对于颜继祖和陈敏来说,李孟这么慷慨的分功,就好像是在火上烤他们一般,心惊胆战的,想不要。却又不敢不要。

    对比下监军万元吉,平贼将军左良玉、督师丁启睿、保定总督杨文岳这等人地战绩来说,李孟这斩两千余,还真能称得上是大功一件。

    朝廷中人再怎么不愿意搭理,再怎么讽刺。这功劳还是要赏的,好歹李孟报上去的是两千余,如果说按照实际杀敌数目报上去,那李孟的大功已经不能是用加官来打的了,只能是封爵,大明公、侯、伯三个等级地,最少也是侯。

    现在这种情况相对容易打一些。李孟的最多也就是加个将军号。再有些赏赐,也就够了。

    在山东巡抚官署修身养性的颜继祖,接到了总兵衙门亲兵的告知,说是朝廷钦差马上就要到山东了,请巡抚颜大人负责接待,一干的费用都由总兵衙门支取。

    那亲兵说地客气,山东巡抚颜继祖回答的也是妥帖,说这本就是本官的庶务,定当办好。请李大人不必担心云云。

    派来传信的亲兵说完事情也就走了。接待传旨的钦差太监,这倒是熟门熟路的勾当。颜继祖直接吩咐道下面去忙碌就是,而且山东布政使司衙门肯定也会分担一部分的职责,倒也不需要太劳心劳力。

    山东巡抚颜继祖神色如常,依旧是处理他那少得可怜地公务,其实就是给总兵幕府地已经拟就的成文盖印而已。

    晚上熄灯睡下,对着自己的妻,颜继祖才是无奈的苦笑起来,巡抚官署的这些属员,还不知道有多少是李孟的安插的亲信,说话作为,平日里颜继祖都是小心谨慎,生怕被别人抓到了什么把柄。

    看着像是正常的公务交接,走的也是正常地手续,但总兵命令巡抚做事,如同命令自己地书办,而且这巡抚还要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怨言的接受,按说,这事情只有反过来地时候才正常。

    颜继祖除却苦笑着接受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处置方法了,而且这苦笑还要偷偷的苦笑。

    京师来的太监姓莫,从前走的是大太监曹化淳的门路,曹化淳一失势,他这边也捞不到什么好差事了。这去山东传旨,就是不好差事之中不好的那个,这种去给军将封赏的差事,就算是给最恭谨的武将封赏,也不是什么好活计。

    “才八百两!?”

    这钦差到一地,一般是本地地位最高官员迎接,巡抚颜继祖自然是当仁不让,领着莫太监进入官署接待,宾主落座之后,总要闲聊几句。

    这莫太监虽说是京师来的人,可也是知道自己的地位和本份,不敢拿大,客客气气的和颜继祖交谈。

    圣旨的内容反正也要当着山东文武百官宣布,提前说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说起来这圣旨的内容,也就是据实相告。

    “山东总兵李孟因击退流贼,斩两千余,有大功,加将军衔,挂镇东将军印,参将陈六,都司张江各有封赏,山东总兵李孟麾下兵马勤勉敢战,奋勇向前,皇帝开恩,赏银八百两…….”

    李孟麾下兵马近十万,很多是私下扩充,这也是朝廷允许,要不然拿什么去平贼剿匪,但朝廷军饷,却只是按照一个固定的数目给钱,比如说山东兵马现在定额一万人,你就算是有百万大军,朝廷还是按照这一万人饷。

    当然,山东兵马已经是多年没见到朝廷下的军饷了,别处还七扣八扣,这边干脆是一文不。

    反正山东兵马也不缺朝廷这些军饷,他们自己活的很是滋润。

    好吧,在朝廷和兵部的档案中,李孟手下的兵马有一万五千人,皇帝按照这个数目赏,才给了八百两,平摊到每个人手中,还不到一百文,朝廷内库的银子成色又是出名的不好。

    这一万五千名兵马手中,估计真正到手里的还不过是五十文,而且傻子都知道靠这一万五千兵马也不可能对抗流民的五十万大军,总归有个三五万人,这些人朝廷就装聋作哑的当他们不存在。

    但每个人给这点钱实在是太少了点,不过颜继祖仅仅是惊讶了一声,却也恍然,河南刚开始那两年大灾,南阳府人相食,凄惨之极,那个后来出兵勤王反被削夺了王位的前唐王上疏请天子赈济。

    崇祯皇帝果然是忧心子民,下诏拨款纠集,南阳府十几个州县,朝廷拨银三千两,这三千两,到南阳府的时候只剩下了两千四百两,常例规矩扣掉了。

    颜继祖表面上平静,心中却是哭笑不得,辽饷、练饷几百万,上千万两银子这么征收,交给蓟镇和辽镇的军将们,然后一步步的被鞑子打退,派出一支兵马就被鞑子灭掉一支兵马。

    最后什么结果,就是现在的松山大败……

    这笔银子,不用来笼络山东兵马,施以恩义金银接纳,全部用在那些废物身上,能有什么用处。

    “巡抚大人,咱家这次来,除却山东李将军和他的部将,还有个人要提升的,监军陈敏,做事勤谨认真,这次也立有大功,圣上的恩典,擢升他为山东镇守中官,天下间的镇守内官差不多都召回京师,陈公公却是特例啊!”

    这真……真是糊涂啊,颜继祖在那里无言了。啊,看看还能不能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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