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兄台等等啊!”

    青年男子刚出去,就见黑脸壮汉走出了老远。见自己一时间追不上,便大声的呼喊起来。

    听见后面有人呼喊自己,黑脸壮汉便停下了脚步。

    “兄台,兄台。小弟也是想去投奔保安团的,不,不如结伴而行吧。”

    只是跑了几十步,青年男子便气喘吁吁起来。

    “呵呵,就凭你这身板还想参加保安团打鞑子?”黑脸壮汉戏谑的说道。

    见黑脸壮汉如此说自己,青年男子不乐意了,他脸气的通红。

    “你少瞧不起人!保安团的仇团长可是说了。国家倾覆,民族将亡,值此国难当头,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在下虽然是一文弱书生,但心中却是浩然正气。纵然无法执刀行走沙场,但书书写写,做个文书还是可以的。不论从文还是从武,都可以为抗鞑大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青年男子这番话说下来彻底打动了黑脸壮汉,让壮汉的黑脸激动地通红了起来。

    “我叫倪战,是湖北荆州府公安人。因为我长得黑了点,所以大家都管我叫倪黑。”

    “倪兄!在下叶苏有礼了。我本是宜昌府长乐人士,家里原本宽裕,在下还进过学,中过秀才。可是老家去年遭了鞑子,弄得家破人亡。原本我还指望官军能帮我报仇,可是看那官军屡战屡败,降者无数,觉得光复神州再无希望,如此心灰意冷苟且至今。原本以为自己会拖着这根猪尾巴一直过下去了。可是前不久看到一本保安团的小册子,册子里的一些话警醒了我。于是我决定去德安府应山县去投奔保安团,用我自己的力量去杀鞑子!仇团长说得好,报仇不能指望别人,这事还得自己干!”

    原本叶苏的声音还透露出一丝悲哀,可是渐渐地,他的情绪高涨起来。他似乎从保安团那里获得了某种力量,又或是一种寄托。可见在他的后半生,加入保安团向鞑子报仇将会成为他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叶兄弟,还请节哀。其实我也是这样啊!鞑子来了,我家六口人被杀的只剩下我一个,连我那还没有满月的娃儿也没逃过。当时我正好在外讨生活,结果回家一看,啥也没剩下了。”说到这里,倪战眼眶红了。虽然倪战劝叶苏节哀,可是他自己却忍不住了。

    因为境遇接近,都对鞑子仇深似海,所以倪战与叶苏两人很快的就熟悉了。他们一路结伴而行,向着德安府前进。

    此时已是乱世,若是前明太平年间,如此出行没有路引,连隔壁府都去不了。

    天下大乱,虽然鞑子已有定鼎之势,可是在广大鞑子势力还未覆盖的区域,还存在着许多土匪恶霸。土匪中不仅有积年老匪,也有一些被打散的明军上山入伙的新土匪。还有一些地主恶霸凭借着手中的人马压榨民众,鱼肉乡里,作威作福的过着土皇帝的生活。他们的做法不逊色于鞑子,只是杀的人比鞑子少而已。因为鞑子人口基数太少,不靠血腥的屠戮根本震慑不住人口基数庞大的主体民族。

    一路上,他们两人也遇到许多危险,有拦路抢劫的土匪妄图掠夺他们的财物,也有横行乡里的恶霸想留下他们做自家的无薪长工,更有时不时的遇到鞑子军队与南明军队交战,或守城或攻城,战败之后溃兵无数,方圆百里的百姓随即遭受灭顶之灾。

    好在倪战是一名镖师,身体孔武有力,凭借着手中的一口钢刀总算护的两人周全。虽然几次遇险,最终却死里逃生,不过还是落得个伤痕累累。

    “倪兄,是小弟连累你了啊!”

    看着倪战身上的几处伤痕,叶苏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好几次若非倪战保护自己,否则他是不会受伤的。

    “不要介意。你我皆是家破人亡的苦命人,自得相互扶持。日后我们一起加入保安团,那就是在一个锅里捞食的了。你是秀才,有文化有身份,说不得日后我还得靠你帮扶呢!”倪战望着叶苏笑着说道。只是一不小心扯动了伤口,顿时笑容变成了龇牙咧嘴。

    “倪兄,没事吧!”叶苏赶忙关切道。

    “没事。只是小伤而已。过段时间就好了!”

    “不行,你受伤太多,日子也太久了,而且这金疮药也用完了。前面就是天门了,我们进城找个大夫瞧瞧。小弟身有一玉佩,侥幸现今还没碎,如此咱就当了它,用作医费和路费。”叶苏说道。

    “那多不好意思啊!那可是你家传的!”倪战不好意思的说道。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么一路前来,他的钱早已经是所剩无几了,这几天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当然,叶苏也没好哪去,全身上下空落落的,只剩下怀里的一枚玉佩了。

    又走了十几里路,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座城池,天门到了。

    在缴纳了进城费后,两人终于两袖清风了。正所谓钱财本是身外物,你争我夺总是空。可这是雅人才如此觉得,倪战与叶苏却并非雅人,而是俗人。俗人可是要吃饭的,没钱咋去吃饭啊?一次两次还可以抢,难不成次次都去抢?

    所以,最后一文钱缴纳了进城费后,两人心里可就空落落了。于是,叶苏急着问了问路后,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当铺。

    虽然叶苏对玉佩换钱有着很大的期待,但现实残酷的告诉了他,别做美梦了。

    “破烂玉佩,一两!”

    “啥?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只值一两吗?当年我爹可是花了一百两买的啊!”

    “哼哼,这位后生。如今可是乱世啊!俗话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兵荒马乱的连饭都快没得吃了,谁还玩玉?这样吧,死当给二两,不当就拿走!”

    “你!”叶苏怒极,眼看就要发火。

    这时倪战拉了拉他,小声的说道。

    “算了,叶兄弟。我们走吧,你这玉佩还是不要当了。留在身边算是个念想也好,毕竟是你爹留给你最后的东西了。”

    说到爹字时,叶苏想到了家里满门的血仇,想到了自己北行的目的。如今即将进入德安府寻到保安团,哪能就此放弃?不就是一玉佩嘛!和亲人的血仇比起来,孰轻孰重?有了这二两银子,自己就有了路费了!

    于是,叶苏咬了咬牙,将玉佩做了死当。领了二两银子后便和倪战出来了。

    “呸!这家当铺真不是东西。一百两的玉佩当了二两就算了,竟然还给成色不足的私银。”

    虽然叶苏骂着,可是还是接受了。这成色再不足,也至少还是银子吧,只要是银子就能当钱花。

    手里有了银子,叶苏和倪战两人便找到了一家医馆。可是一问,诊金就要三钱银子,另外药费还老贵。叶苏估摸了下,这二两银子恐怕还不够付医药费的。于是,受到惊吓的叶苏与倪战两人赶忙退了出来。

    回头望了望富丽堂皇的门脸,叶苏又呸了一声。

    “一个破医馆,干嘛搞得这么气派。这医药费能不贵吗?这还看得起病吗?”

    如此,询问了许多人后,两人终于找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医馆。虽然这家医馆门脸小,装饰破,好在价格便宜。给倪战服了药又敷了药,还开了一些金疮药,前前后后总共也就花了一两银子,总算给两人剩下了饭钱。

    受伤的人不光需要医药,还需要营养。乘着手上还有钱,叶苏带着倪战来到了一家包子铺,点上了十个肉包子,准备祭祭五脏庙。

    这家包子铺的生意很差,店家一见叶苏与倪战二人上门,脸上立马露出了热情的笑容,赶忙来招待。

    见到这种情况,叶苏与倪战二人心中一惊。这一路走来,多少事情都遇到了,看着店家笑容,很不正常。难道,这就是江湖上传说中的人肉包子铺?

    于是,倪战望着桌上的热气腾腾的包子,试探的问着店家生意不好的情况。

    哪知倪战一问,店家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苦水不停的倒了出来。

    “唉,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鞑子来了,天下大乱,虽说崇祯帝时天下也不太平,可是也比如今好哇!这人心惶惶的,我这包子铺也多遇上了有钱来吃的不给钱,没钱的又没钱来吃,开门倒贴本啊!赶明儿,在这样,我就关门了。”

    默默着听着店家诉苦,叶苏与倪战沉默着吃着肉包子。这天下苦命人不止他们啊!虽然或许他们一时还没有家破人亡,可是在这乱世也是苦苦挣扎,只为求这家人的一日两餐啊!

    “这该死的世道!”

    叶苏心中暗暗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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