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照耀在头顶郁郁葱葱的树叶上,偶尔有几点阳光乘着树叶摇摆的间隙调皮的钻了进来,跌落在铺着石子的山路上,摔成八瓣后慌慌张张的逃走了。广州的七月最是闷热,可在这里竟然在山风徐徐下仿佛变得清凉起来。

    梁思瀚带着黄宽学长来到白云山山脚下的一座山庄,山庄虽然只有三进,但正面开阔,占地面积着实不小,由于远离广州城区,显得清净幽深,在这盛夏时节,端的是纳凉消暑的好去处。

    这便是梁大少爷为广州医学院找的校园住址。

    黄宽虽然现在收入不菲,也算小有身价,但毕竟出身平民家庭,这么大的一座山庄不是他能够拥有的,但这不妨碍他喜欢这座院子,特别是在这个季节。

    “学长,你看这里怎么样?”

    “再没有比这里更好的了,思瀚,你居然找到这么大的一座山庄,看起来我真是孤陋寡闻啊”。

    “这不算什么,借了家里的光而已,我觉得这里清净,离城里也不算远,用来做学校还是很合适的,不受外界干扰,学生们也能静下心来安心专注学业”梁大少爷带着黄宽边走边聊。

    “这校舍有了,剩下的就是教师,教材,教学器材,然后就是招生,这些事情你怎么安排?”黄宽问道。

    “教材由学长你来定,我是一窍不通的,教师我们一起想办法去请,教学器材你列个清单给我,我安排人去采购,招生先不急,等前面的事安排妥当了再招也来得及,学长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相当妥当,看不出啊,你做起事来井井有条,思瀚,你要是学医,将来的水平和成就肯定超过我许多”。黄宽已经被他的小学弟折服了。

    “学长谬赞了,这里还得靠你打理,我可没你这个水平”。梁大少爷表现得很是谦恭,他回过头来看着黄宽说:“学长,你是留洋回来的,你说光在这教育上,这大清国比欧美国家差了多少?”

    黄宽听了一愣,待了一会儿说道:“唉,不是差多少的问题,是根本不能比较的事情”。说完,还无奈的叹了口气。

    “是啊,这大清国这方面一穷二白,如果我辈不付出超常努力,国家不是从上到下推崇教育,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永远也追不上,所以这大清国啊,是指望不上的”梁大少爷再次透露出对大清的失望。

    “思瀚啊,这种事情急不来,得从长计议啊”黄宽终于表达了他的态度,对满清他也是很失望,要不然他也不会从李鸿章那儿辞职。

    “学长,近期我会去一趟上海,据我所知,当年你们一起留洋的另一位学长容学长就在上海,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他?”

    “哦,容闳啊,一晃我们已经快二十年没见面了,当初在美国分开时正青春年少,现在已经年届不惑了,唉,见见也好,要不然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有机会再见面,思瀚,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我这边也需要安排好。”

    “那就后天出发如何?这下我也有个伴了,不用担心旅途寂寞无聊了”梁大少爷调皮的对他挤挤眼睛。

    “哈哈哈哈,你小子”黄宽发现跟这个学弟在一起感觉很轻松愉快啊。

    上海,江南制造总局。中国洋务运动的起源地。

    事实上,江南制造总局是由曾国藩一手创办的,而非后世度娘所写由曾国藩规划李鸿章创办,李鸿章只是受曾氏所托于1865年6月接收了由赎罪商人出资买下的位于虹口的原美商旗记铁厂,而曾国藩早在1863年10月就命容闳携款白银六万八千两前往美国购置机器,江南制造总局最早一批的管理人员都是曾国藩幕下的随员,总局所属的机器厂,炮厂,轮船厂都是由他们扩建的。只是曾国藩死的早(1872年3月),曾死后,李鸿章就把这个当时大清最大的军工企业霸为己有,原有的管理人员也被他调遣分散,江南制造总局遂变成李氏所有,后来更变成他李鸿章所创建,咄咄怪事也!试问从筹集资金,调派人员,到购买机器,选定厂房这些事物都是曾国藩一手所办,李鸿章只是当了一回厂房接收人后来老师死了,自己翅膀硬了,就把这个历史荣誉套到自己头上,难怪连日本人伊藤博文也看不起他,称他为沽名钓誉名不符实之人。

    历史果然是胜利者(包括脸皮厚者)书写的。

    此时江南制造总局的翻译馆内,济济一堂,梁大少爷和黄宽前来拜访容闳,容闳此时在翻译馆从事西方工业科技资料的翻译工作,而此时大清仅有的几位科学研究者徐寿和徐建寅父子,华蘅芳,李善兰等大才都在江南制造总局,他们都是与容闳交好之人,可以说他们这些人都被大清的主流文化和所谓读书人看不起的,却受到曾国藩的赏识,早早的就在曾氏的幕府之下工作,后来曾国藩死后,他们因看不惯李鸿章所作所为,都辞职离去。

    翻译馆内的场景甚是感人,容闳和黄宽这一对共患难同追求的老同学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两人从1841年到1849年在香港马礼逊学校和美国孟松中学都是同学,之后容闳去了耶鲁大学,黄宽远赴英国爱丁堡大学,成为此时中国仅有的两名外国名校毕业生,一别就是近二十年,言语已经无法表达这份思念牵挂之情,唯有一拥抱耳!

    良久后两人分开,黄宽这才拉住容闳的手为他介绍:“达荫兄,我来给你介绍,这位小友乃是我们的学弟,马礼逊学校今年的毕业生,广州天宝行的少东家梁思瀚,你别看他年纪小,是位大才啊”。

    梁思瀚马上行礼:“思瀚见过容学长”,对着这位后世的中国留学生之父,梁大少爷非常恭敬。

    “哎呀,杰臣老弟啊,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是你的子侄呢,梁学弟好,连杰臣都这么夸你,看来你是有真本事的,要知道,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夸过我呢”。

    众人顿时一场大笑,黄宽手指着容闳笑道:“你这个达荫,要不要我写一篇文章,在报纸上好好夸夸你啊”。

    “罢了罢了,我就不去丢人现眼了,你要真这么干了,估计我们都会被这大清的士大夫们骂死了,说我们俩学了一点洋人的东西,就恬不知耻的互相吹捧呢。”

    众人听了,却笑不出来,都是心里悲凉,他们这些人都差不多,都是被大清读书人视作异端,只有在这里闷头工作,这个江南制造总局才给了他们用武之地。

    容闳笑着说:“要不是曾督重用我,我还在九江卖茶叶呢,我听说你在广州过得不错,洋人对你的医术是赞不绝口推崇有加”。

    “唉,一言难尽啊,我想用我所学为家乡父老服务,没想到他们根本不接受我,反倒是洋人常来找我看病,正因为经常为洋人治病,广州的本地人更排挤我了,前年家里为我娶的妻子都因为这个数落我,一气之下被我休了,现在又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了”,黄宽遇到挚友,什么隐秘私事都说出来了。

    “唉,不说这个了,我还不跟你一样是单身,与其娶一个不能志同道合的,还不如不娶,大丈夫何患无妻!”容闳也是感同身受。

    梁大少爷听着他们互相吐槽,心中暗暗记下,得为这两位学长找一个合适的房中之人,照顾他们的起居,这样黄宽也不至于英年早逝。他倒是记得容闳后来在美国娶了一个美国老婆,生了两个混血儿子,人生还是相当圆满的,黄宽历史上是真的没有再娶,也没有后人,颇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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