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末,李循终于回来了,此时距离宵禁关城门还有一个半时辰,几个人也只是想去见识见识,并无留宿的念头,所以时间足够。

    刘景在前面带路,出了客栈走了约莫一刻钟,便来到了一座装饰华丽的屋舍前,那门口匾额上是‘春满阁’三个大字,此时虽未入夜,门前却已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进进出出。

    此时的青楼妓院也分三六九等,且有其自有的规矩。

    先说名字,青楼的名字里实际便对应了其‘星’级。

    一、二等青楼妓院名字听起来有些文雅,叫‘院’、‘馆’,或者叫‘阁’,就比如眼前这真定城里名气最大的‘春满阁’,里面的‘姑娘’大部分都有一技在身,或者能弹琴起舞,或者懂诗词歌赋,亦或者美名远扬,虽说实际上其工作也是陪人睡觉,不过那花费可要比三四等妓院的‘姑娘们’高多了。

    三、四等妓院的字号就寒碜多了,叫‘室’、‘班’、‘店’,甚至叫‘下处’,此间的‘姑娘’多是受穷受气的主儿,她们不分昼夜卖笑接客,既便有病染身也不能幸免,稍有不从者,轻者打骂罚跪,不给饭吃,重者一顿毒打,再贩卖乡下。

    另外,青楼里面的‘清规戒律’大体都差不多,比如:一不准逃跑,二不准热客,三不准甩客,四不准接官场、窑皮子,五不准偷活,六不准私藏赏钱,七不准倒贴热客,八不准说丧气话。

    除此以外,其他的规矩还有很多,如早饭前说话不能带有龙、虎、梦、灯、桥、塔、鬼、哭等字眼,若是触犯了这些戒律,甭管你有多红,一律要受到惩罚。

    几人说笑着来到门前,早有眼尖的伙计迎了上来。

    “几位公子,里边请。”一名大茶壶陪着笑凑过来,一边伸手虚引刘景几人,一边小意问道:“不知几位公子可有相熟的姑娘?若是没有,小的便将姑娘们叫下来让几位公子挑拣一番。”

    刘景将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抖开,道:“甚好,先叫出来看看吧。”

    那大茶壶伺候着几个人坐在堂中,分别给几人倒了几杯茶,之后才挺直身躯,气沉丹田大声吆喝道:“姑娘们见客嘞。”

    话音落下片刻,便见二楼上哗啦啦开了几扇门,里面的‘姑娘们’鱼贯而出,排着队来到堂中站定,真可谓是燕瘦环肥,让人应接不暇。

    一名年纪略大、风韵犹存的妇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那大茶壶见了她颇为恭敬,躬着身叫了声‘柳二娘’,想必是这家春满阁的鸨母。

    柳二娘扭腰摆胯来到近前,虽说她身上捂得严实,可那胸前的‘波涛汹涌’却颇为不俗。

    柳二娘挥手将大茶壶打发走,而后腻声对几人道:“呦,几位公子看着面生,想必是初次来咱们春满阁吧。此时天色尚早,还有些姑娘未起身,若是眼前这些庸脂俗粉入不了几位公子的眼,不妨稍待片刻,奴家去把那些懒货给几位公子揪下来。”

    “无妨,让我这两位贤弟先挑一挑。”刘景淡淡一笑,转首对赵彦与张文渊说道:“赵贤弟、张贤弟,这其中可有你二人中意的姑娘?”

    刘景乃是欢场老手,钱良才与李循也不逊色,只有赵彦与张文渊是初次来这风月场所。

    赵彦还好说,他来自后世,声色犬马什么的绝对要比这个时代高级的多,而且他来这里只是感受一下古代妓院的气氛,从没想过要把‘第一次’留下,是以只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张文渊则不成了,他长这么大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眼前这一溜十几名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往那儿一站,只看的他目眩神迷,只记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几句圣人之言,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刘景见状笑道:“罢了。柳二娘,且让这些庸脂俗粉下去吧,我等今日只为吟风弄月而来,只需叫几名懂得诗词唱和的姑娘陪着即可。”说着,刘景从钱袋里摸出一小锭银子丢了过去。

    俗话说‘娘儿爱俏,鸨儿爱钞’,做这鸨母的认得就是银子。

    柳二娘接过银子略一掂量,顿时眉开眼笑的斥退那十几名‘低级ji女’,而后命人引着刘景几人来到楼上一间雅间里。

    片刻后,有小厮手脚麻利的端来几色糕点与茶酒,那柳二娘则引着五名少女来到房中。

    “几位公子,这都是咱们春满阁里的清倌人,歌舞弹唱无所不精,诗词歌赋样样在行,还请几位公子怜惜。”柳二娘说完,又对那几名少女嘱咐了几句好好伺候几位公子的话,便转身走了出去。

    清倌人指的是只卖艺不卖身的‘艺妓’,外表大多清丽脱俗,且都被培养成会读书写字、吟诗作画的‘才女’,以此吸引那些自命风流的文人雅士、富商大户,一般待到时机成熟,不是被人花高价买回去做禁脔,就是被妓院将其‘第一次’给高价卖出去,名为‘梳拢’是也。

    五名少女看起来最小的只有十三四岁,最大的也不过十六七岁,与那些低级ji女不同,这些清倌人打扮的都比较素淡,她们也不怯场,等柳二娘走后,便一字排开对刘景等人施礼道:“见过几位公子。”

    刘景招手唤过一名清倌人,一边伸手去牵她的手,一边笑问:“几位姑娘都会些什么?”

    那名清倌人早就是‘久经考验’,巧妙的扬手抚了抚发丝便避开了刘景‘咸猪手’,随后巧笑嫣然道:“公子,小女子怜儿,会抚琴吹箫,几位姐妹也多会些乐器,若是诗词唱和也略知一二。”

    刘景被闪过也没往心里去,欲拒还迎是这些烟花女子的常态,刘大公子对其中的手段早已了然。

    “既然如此,那便先唱几个小曲吧,吹箫可以等一会儿。”刘景说完冲着怜儿眨了眨眼,只是人家压根没搭理他。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对于这些靡靡之音,赵彦还真没有兴趣,也品鉴不了,况且他的心思多在李循身上,故而只是学着其余几位仁兄做出一副合着拍子,眯眼轻拍大腿,颇为享受的样子。

    好不容易一首词唱完了,酒酣耳热之际,三名欢场老手的手脚便有些不老实了。

    赵彦见那几名清倌人满脸为难,顾得了上却顾不了下,趁机被刘景、钱良才、李循三人吃了不少豆腐,他虽然心中可怜这些女孩儿,也知道世道如此,他只能管住自己的手,却不能去说什么。

    名为怜儿的清倌人被刘景摸了一下翘臀,心中暗骂了一句色胚,只是碍于规矩又不能破口大骂,便想了个由头退开几步说道:“刘公子,不如我们做个游戏吧。”

    “好啊,不知道怜儿姑娘想做个什么游戏呢?”刘景咂了一口酒,一边回味着方才手上滑腻柔软的触感,一边又道:“若是只做游戏未免有些无趣,须得添上些彩头才行。”

    “奴家姐妹几人流落风尘、身无长物,刘公子说的这彩头不知指的是何物?”怜儿长得柔柔弱弱,此时刻意作态,确实有些我见犹怜的意思。

    钱良才与刘景对视一眼,笑道:“这彩头么,倒也好说。几位姑娘是一方,我们五人是一方,若是我等输一局,输的那人便需罚酒一杯。若是几位姑娘输一局,输的人只需对我们其中一人奉上香吻即可,如何?”

    名为倩儿的淸倌儿闻言迟疑道:“这怕是有些不妥,不若我等输了也罚酒一杯。”

    钱良才倒也没有坚持,顺势说道:“也好,不过这酒性烈,怕是几位姑娘饮不了几杯,需知酒喝多了会伤身的。特别是在月事期间,若是饮了酒极易引发血崩哦。”

    “钱公子过虑了。”怜儿状似羞赧的笑了笑,又提议道:“不如我等以谜猜谜吧。”

    猜谜除了知识要渊博之外,还要脑子转得快,怜儿见刘景三人俱都喝了不少酒,此时已是一副醉眼迷离的样子,想必脑中已是浑噩,而剩下的两名少年虽然并未饮酒,其中一名少年却从始至终一副呆呆的样子,想必是个愚钝之人,另一名少年则看着清醒些,却如何敌得过她们姐妹五人,是以她才有这猜谜的提议,而且还增加了难度,要以谜猜谜。

    何谓以谜猜谜?举个例子,一个人用一首诗或者一句话做谜面,让别人猜一个字,解谜人就算猜到这个字,也需要根据这个字,另外做一首诗或者一句话来解谜,这考验的不仅是反应能力,还考验一个人文采如何。

    赵彦却不知道自己做出来的正人君子状,会被人解读成呆子的模样,他对古人的游戏了解不多,所以对于怜儿猜谜的提议无可无不可,而刘景几人已然兴冲冲的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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