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的本经是《周易》,所以这四道经义题都出自《周易》,赵彦看了看四道题目,不算是太难,便决定先答第一与第三道四书义题,然后答四道经义题,最后再答第二道四书义题。

    两道四书义题和四道经义题在草稿纸上答完,赵彦将目光转向了第二道四书义题,学而不思则罔。

    破解此题的思路,赵彦在写完第一道四书义题的时候其实便已经有了,南宋的朱熹在《论语集注》中记载过,不求诸心,故昏而无得。不习其事,故危而不安。程子曰:‘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五者,废其一,非学也。

    程子,即二程中的程颐,字正叔,是北宋时的大教育家,人称伊川凌先生。

    既然有了解题的思路,赵彦剩下的便是想办法用文字来打扮这个思路,使其更丰满更有内涵,让阅卷官看起来更赏心悦目而又能不失其本意。

    时间一点点过去,赵彦笔下工整有序的字也越来越多。

    惟学而不求诸心,则昏而无得于己。盖学贵乎思也。不然,宁能免、夫罔之失哉?昔圣人言此之意谓:夫理散于事,非学无以聚之,非思无以得之也……

    洋洋洒洒不到三百字,赵彦一气呵成,写完之后从头到尾的审视一遍,觉得这可以算是自己写的最好的一篇八股文。

    几张草稿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却方正有序的台阁体,赵彦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金乌已然西垂,再有半个多时辰天就要黑了,赵彦手中的三支蜡烛分毫未动,所以他并不担心时间不够用。

    一笔一划,工工整整,正卷上的字越来越多。

    从古至今,大多数人都喜欢以貌取人,不论是以前的察举制还是现在的科举制,对于一个人的外表都尤为看重,而一个人的外表并不仅仅包括容貌和身高,也包括字迹,古人认为字如其人,所以到了如今的科举时代,写的字好不好看也是一个重要的标准。

    赵彦为了科举,对于台阁体这一科举专用字体可是下了很大一番苦功,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只以台阁体而言,赵彦的字在所有考生中足可以排进前列。

    天已经黑了下来,在第二根蜡烛还剩一半的时候,赵彦终于将考试内容全部誊抄到了正卷之上,细细检查一番后,赵彦将卷子放进了收卷官早就备好的木匣子里,接下来将试卷备案,乃至于糊名之类的程序就没赵彦什么事儿了。

    一切妥当之后,赵彦心神一松,突然想起自己已经近乎于一整天水米未进了,一摸双唇,却是已经因为干渴而起了皮。

    摇头失笑之后,赵彦将炭火点燃,略微吃了些东西,便精疲力尽的盖上毡毯睡着了。

    午夜的时候,赵彦隐约听到远方有人嘶声力竭喊道:“再给学生一根蜡烛吧……不,再给学生半根蜡烛即可,学生就快写完了,求求你们了……”

    赵彦蓦地惊醒,仔细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发出呼喊的那名士子三支蜡烛都已点完,却还没有写完试卷,然而收卷官与监督的军士们可不管这些,他们一切都要按照考场规定来做,所以坚持收走试卷,那名士子自然不愿意,连卷子都没有答完,在第一波阅卷的时候铁定会被刷下来。

    不一会儿那名士子便被人给轰出了考场,据赵彦估计,恐怕此人这次的考试资格已然作废了,至于以后会不会被禁考,这就要看正副主考官的意思了。

    八月初十午时初,备案糊名都已处理妥当,贡院的大门也终于打开了,第一波被放出来的考生们在军士的监督下依次走了出来。

    赵彦前后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张文渊,心道他可能被安排在了午后或者傍晚出场。

    贡院门口黑压压一片人头,大多数的目的都是来接出场的考生,王麟与李二张顺三个人早早便等在了贡院门口,他们仗着身强体壮,都挤到了人群前列。

    王麟一眼就看到了赵彦,他兴奋的冲赵彦挥了挥手,然后赶上前接过赵彦的背囊。

    赵彦与三人等在贡院门口,等出场的考生全部走完都没有看到张文渊,看来他真的被安排在了午后和傍晚出场。赵彦身心疲乏,便安排李二陪着张顺在这里等张文渊,他自己则和王麟回到了客栈。

    回到客栈之后,经验丰富的掌柜已经安排好了许多吃食,赵彦随意吃了些东西,回到房间后倒头就睡,因为预先吃了些东西,所以赵彦一觉安安稳稳的睡到第二天早上,中间并没有被饥饿唤醒。

    一觉醒来,赵彦只觉得神清气爽,洗漱之后推开门,门外站着李二,他怕有人打扰赵彦休息,所以从昨晚开始便站在赵彦门口为其守门。

    在门外站了一夜,李二的精神看起来依旧很健旺,他见赵彦醒了,便道:“公子,你醒了,我去外面给您买些吃食来。”

    赵彦叫住转身欲走的李二,问道:“张兄回来了吗?”

    李二答道:“张公子昨日午后回来的,这会儿应该也差不多该醒了。”

    “去吧,顺便帮张兄也买些吃食。”赵彦来到王麟的房间里看了看,却是没有看到他的人影,张顺似乎也不在,赵彦摇摇头,又走到张文渊房门前听了听里面的动静,随后走到大堂里寻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张文渊打开房门伸了个懒腰,赵彦转过头去,两人相视一笑。

    “赵兄,你这乡试首场考的如何?”张文渊走近之后第一句话便是问考试的事情。

    赵彦见张文渊面上一派轻松之色,知道他考的肯定不错,便笑道:“在下与张兄不过彼此彼此。”

    两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李二便将吃食买了回来,同时回来的还有王麟和张顺,他们俩去街上也不知做什么去了,脸上、衣服上、鞋子上看起来满是风尘,离得近了还有一股汗臭味儿。

    王麟与张文渊也混的熟了,他一屁股坐到桌前,大咧咧道:“师兄,张大哥,你们可算是醒了,在贡院里你们是不是好几天没睡觉?睡的那叫一个死。”

    赵彦皱了皱眉,反问道:“你们去干什么了,怎么如此狼狈?”

    王麟神神秘秘的说道:“师兄,你猜我见到谁了?穆家左李家的李循,我小时候他经常到我家找我大哥,没想到如今竟然成了大官,看起来可威风了,我和张顺刚跟他出城遛马回来。”

    李循?自从府试前他与锦衣校尉袁彬从真定府离开后,赵彦倒是有一年多没见过他了。

    张文渊对于李循的身份所知不多,赵彦却略微有些了解,他不解问道:“李兄找你做什么?”

    王麟看了张顺一眼,大笑道:“他本来是来找你跟张大哥的,不过见你们在睡觉,就没让我叫醒你们,还叫着我去城外逛了一圈,张顺还怕我被人给拐走了,也跟着去了。”

    李循如今的身份应该是锦衣卫,赵彦倒是不疑惑他能找到自己与张文渊的落脚之地,锦衣卫的耳目遍布各地,想找两个人可谓是轻而易举,只是李循来找自己与张文渊,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见见故人,叙叙旧吗?

    “对了。”王麟恍然道:“李大哥说了,这几天你们忙着应考乡试,恐怕没有心思想着其他的事,他说等你们考完乡试再来找你们。”

    乡试第二场考试在八月十二,照样是八月十一入场,八月十三出场。这第二场考的是试论一道,三百字以上,判语五条,诏诰表内科各一道。

    试论其实就是策论,主要是考考生们对当前政治、军事、民生等方面的见解,判语就是写判决书,针对某些案件做出自己的判断并写成文字,而诏告表内科主要就是考士子们撰写公文的能力,这些赵彦都有做过准备,所以显得驾轻就熟,唯一有些费脑筋的就是策论,此次的策论是让考生们为治理黄河献策。

    黄河是中华文明最主要的发源地,所以国人称其为‘母亲河’完全没有毛病,只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黄河可以为人们带来希望,也可以带来毁灭。

    有史以来,有记载的黄河决口泛滥次数有一千多次,改道二十多次,每次决口泛滥都给当时的朝廷和百姓造成惨重损失,最近黄河河道又有不稳之象,所以如何治理黄河,成为了今年乡试大多数省份的策论题目。

    用挖掘机清挖河道?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实现,而且也压根没什么用,但是如果写一些在黄河下游修筑堤坝,加固黄河大堤的法子又太过大众。

    这篇策论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题目,可是对于来自后世的赵彦来说,他完全可以利用领先这个世界几百年的各种知识,让这道策论题成为自己的送分题,前提是他能想到一个适合这个时代治理黄河的办法。

    冥思苦想之后,赵彦提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了‘治黄河策’四个字,他想到了一百年后一位水利专家治理黄河所用的办法,名为‘束水冲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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