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达万一听,来了兴趣,伸长了颈脖,追问道:“什么办法?”

    李氏:“你将我体掉另娶吧,我对此决不会有半点怨言。”

    梁达万嗔了她一眼:“看你,讲到哪里去了。你嫁与我这个罪臣,已让你捱了不少的苦,我的心里总是感到对不起你。你怎么反而讲出这样的话来呢?”

    李氏感动得眼睛含着闪亮的泪花,鼻子一酸:“如果你不休我,那么,你就再纳一个妾吧。或许她会替你生下儿女的。”梁达万把脸一沉:“夫人,你别再胡言乱语了。今生我与你既然成为夫妻,就要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李氏见梁达万发怒,再也不敢多言了。

    或许是好心人总有好报。

    在一个夏夜,李氏做了一个异常奇特的梦:在梦中,见到一朵七彩祥云从天空飘落庭院,在云缭雾绕之中,生长出一棵参天榕树,丹顶白鹤,绕树而飞,树下百花竞放,香气氤氲。

    李氏一觉醒来,觉得喉咙处有酸水涌起,低头将酸水吐了一地。随后,感到肚子里有东西在躁动,似是妊娠之感觉。

    晨早起来,李氏将这件奇特的事情告诉梁达万知道。

    梁达万半信半疑,喃喃地说:“世间会有这样的奇事?”

    不久,李氏的肚子逐渐隆了起来,并觉得有胎儿不时在蹬踢她的肚皮。

    梁达万这才相信奇特的事情的确发生在自己妻子身上,天天焚香祷告,感谢上苍。

    每逢到了晚上,劳累了一整天的梁达万并不觉得辛苦,反而叫李氏坐在床沿上,将耳朵贴着她的肚皮,屏神谛息,静静地细听。

    梁达万分明听到了一种“扑、扑”跳动的胎音,心中有说不出来的高兴。

    日子似流水一天天地过去了,梁达万翘首以盼,屈算着该当父亲的日子;转眼之间,李氏怀胎到了七个月,好似已有分娩的迹象。

    梁达万连忙请来了方圆十里最为有名的接生婆陆婶。

    陆婶梳着大发髻,身穿着光鲜的阴丹士蓝大襟衫。

    陆婶在替李氏检查过后,一直紧锁的眉宇始终没有松开,向梁达万道:“我干接生婆这一行已经有四十年了,但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怀的胎。”

    梁达万脸有忧色地问:“我妻子还未到分娩之期,肚里的孩子会不会有什么的危险呢?”

    陆婶摆了摆手:“不会。”

    梁达万问:“为什么呢?”

    陆婶摆出了理由:“如果肚里的孩子有危险,你妻子肚里的胎音要么是杂乱无章,要么是声息渐弱;但如今我听出她肚里的胎音节奏均匀、强劲有力,好像有人在唱着一首颂歌似的。”

    梁达万:“那么,该怎么办呢?”

    “我也没有什么办法。”陆婶双手一摊,但她见到梁达万那副忧愁的模样,便说,“你娘子怀的胎实属奇异,但或许以后你的儿子也会是个奇异的人哩。”

    梁达万:“这……”

    陆婶安慰道:“梁官人,你也是个见识多的人,世间的事情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你可能快要做父亲啦!”

    陆婶的话刚一说完,李氏蓦地觉得肚子里的孩子踢得分外的勤,肚子也格外的疼,心跳得格外的慌。

    李氏躺在床上,脸色潮红,喘过大气说:“陆婶,我感到今天跟往日大有不同,可能今晚是临盆之夜了。”

    陆婶先是把脉,继而翻看李氏的舌头,后听她的胎音,仔细察看过后,道:“梁官人,种种迹象表明,今晚确实是你娘子分娩之期,看来你今夜就可以当父亲了。”

    陆婶对躺在床上的李氏说:“你顺着我数的数,肚子使劲地憋。”

    “唔。”已是满头大汗的李氏点了点头。

    “一、二、三,一、二、三……”陆婶加大声音在叫,李氏紧握着拳头,咬着牙关,用力地憋,想用气将在肚里的婴孩往外挤。

    在外间的梁达万的心也跟随着叫声、呻吟声不断地揪动着。

    陆婶扭尽六壬,李氏在里间床上辗转呻吟,但肚子里的婴儿却老不肯出来。

    听到妻子呻吟声时高时低,梁达万在厅里踯躅徘徊,心焦如焚。

    陆婶从里屋走了出来,用衣袖拭擦着额角黄豆般的汗,一脸的无奈,眼波带着几分的绝望:“梁官人,看来事情不好办呀!”

    梁达万的心一阵阵的抽痛:“你的意思是——”

    陆婶征询道:“你是打算要妻子,还是要孩子?”

    梁达万口气坚决:“我当然是妻子孩子两样都要。”

    陆婶脸有难色:“常言道,鱼和熊掌难以兼得。看来你只能选择一样了,要么保住你妻子的性命,要么只留下孩子。”

    “这……”梁达万的眉头锁起,苦着脸,终于,叹了口气,作出了痛苦的抉择,“如果的确两样不可兼得,就希望你尽一切办法,先保住我夫人的性命吧。至于孩子,只能顺其自然了。”

    “那我再尽力吧。”陆婶说罢又返回了里间。

    里间妻子的呻吟声不绝,梁达万的心像放在油锅里面受煎熬着。

    到了子时,忽然,李氏一声凄厉的尖叫,如同划破晴天的霹雳,震动山野的夜空。

    随之,一道红光从里室飞腾而起,透过窗棂,冲上浩瀚迷茫的天穹,将附近映照得一片通红,随后,引来了彩瑞千条。

    本来在家里安睡的邻居们被李氏的尖叫声惊醒,大惊失色,纷纷跑了出来,互相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哇——!”一声婴儿的啼哭如穿云裂石、振聋发聩,接着一种芝兰的清幽香气,从里室荡了出来,往四处飘溢。

    褪色的门帘一挑,陆婶扭着肥胖的身躯,用围裙抹着双手,笑口吟吟地从里室走了出来。

    梁达万急步上前,询问道:“陆婶,生了?”

    陆婶咧开阔大的嘴巴:“生了,生了。”

    梁达万关切地问:“我妻子的情况呢?”

    陆婶学僧人双手合十:“苍天保佑,她也是安然无恙。”

    梁达万松了口大气,这才再问:“生下的是个男丁,还是女孩?”

    陆婶双手打了一个揖,做了一个恭贺的姿势;“恭喜梁官人,是个男孩,胖胖的男孩。”

    “好呀!”梁达万的脸上,刚才的愁云一扫而光,代之以灿若莲花般的笑容。

    闻讯而来的邻居们也齐声向他祝贺。

    “好不容易才当上父亲,你还不进去看看。”陆婶的话犹如金銮殿上皇帝的金口,此时此刻,没有她首肯,谁也不得越过雷池半步。

    梁达万如听到赦令,一阵风似的奔进里间。

    床头上,两盏添足油的豆灯“滋、滋”的响着,跳跃着忽闪忽闪的亮光。

    妻子李氏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经过一轮痛苦的折磨已呈疲惫之态,但嘴角仍绽出舒心的微笑。

    梁达万坐到床前,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额角:“娘子,辛苦你了。”

    妻子含着泪花的眸子向他眨了眨,用嘴角往床头里边努了努。

    梁达万转去:用蓝底白花布包着的新生婴儿就在她旁边。

    梁达万捧起了襁褓中的小婴儿,凑近油灯前,仔细端详着:这个小生命,天庭饱满、额角宽阔,鼻管微挺,轻闭着眼睛,鼻翼下发出均匀轻微的鼾声。梁达万想道:他是经历了一场辛苦的搏斗来到人世间后,太疲劳睡着了,还是正在编织着他未来美好的人生梦想呢?

    人们都说人生最大的喜事莫过于“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可是梁达万此时比当年大登科金榜题名、小登科洞房花烛的时候还要高兴。他站在床前,两眼直勾勾地望着这个宝贝儿子,真好似如贫得宝,如暗见光,欣喜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这是一种说不出的笑,一种无可形容的内心喜悦。此时此刻,只觉得世间什么名利尊荣都万万不及添丁可贵,当真是惊喜交集。

    他望着这个宝贝儿子,心想,老天爷待我不薄,我梁达万落难之时添丁,实属不易。我得好好想想,给我这个儿子起个好名字,让我这个宝贝儿子将来也能美名传世。

    天下的父母都望子成龙,此时,梁达万表现得尤为迫切。他心想,我这个儿子纯属老天的恩赐,干脆就叫天赐。不好听。叫梦圆?又太俗气。该叫个什么名字?这名正则言顺,言顺则义明,我非给儿子起个佳名不可。

    他还来劲,在屋中踱来踱去,想为他这个出世不同寻常的儿子起个好名字。可是一直折腾到五更天,他宝贝儿子的名讳也没起成。正在苦思冥想之际,悠忽,他仿佛看见新江岸边那棵参天榕树冲天而起,云缭雾绕之中,一朵七彩祥云从天空飘落庭院之中……

    梁达万触动灵犀,沉吟:水榕......水榕……树榕……一时灵感骤然而至,一拍大腿,朗声道:“有了!对,我这个宝贝儿子就叫树榕。”

    世事有时真的很奇妙,梁达万那晚为了给他这个出世不同寻常的宝贝儿子起个好名字,虽然他才高八斗,但一直想到天快亮时也想不出来。梁达万折腾了一个夜晚,觉得头脑有点昏昏欲睡,本想步出门外清醒一下,仰望星空,仿佛望见一朵七彩祥云,酷似一棵华盖的古榕映入眼帘......梁达万触情悟名,“树榕”一名,堪称神来之名!正应了开篇梁俨然老先生为老朋友梁仕容(原细仔名叫树榕,因当年入户登记时工作人员把树榕误写成了仕容)榕苑落成有感而撰的两副对联的情景:

    其一

    树干磐岩根永固,榕荫满道叶常青。

    其二

    仕宦无求唯乐事,榕人有道自安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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