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凉州虽地在边陲,但河西之地,豪杰辈出,又是沟连胡汉枢纽所在”,耿老汉那慷慨激昂的声音,丝毫也没有半点儿弱下去的意思,只是径自说着:“主公学究天人,但于河川形胜之处,却是不可不察……”

    昨日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几乎天已近暮,李子秋与李轨他们就在那军坊之中暂居了一晚,直到今天才自动身归去。这老耿头今天显是细心打理过了,一身峨冠博带,衣袂飘扬,看上去倒是凭添了几分高人的意思,只是却也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一路之上都是向着李子秋拼命发表着各种见解,几乎从来就没有停过嘴。

    李轨与尉迟现在远远地躲在了后面,心有余悸地看着突然间变成了话痨般的老耿头,只有李子秋没有办法,只能皱着眉头,微有些无奈地听着耿老汉那接连不断的长篇大论。

    他看重这耿老汉,原本是因着这个家伙即精天文术数之学,又工于机巧器械之器,在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他本身kao着超越这个时代千余年的知识,在具体数学题目的解答运算,又或者某一两样机械的创制设计上面,或许有着这老耿头根本无从比拟的优势,然而如果要说到碰到某些特殊情况的时候,要怎么样根据这个时代的即有条件,因地因景制宜地设计出适合的工具,他是怎么也不可能赶上这个土生土长的宗匠大师。

    对于这种科学怪人级别的人物,再加上李子秋那些或许不成体系的现代知识相配合,说不定就有可能能够发挥出平方相乘的效果,对此李子秋还是极为期待的,因此昨日他还是费了极大的力气,对当时被李子秋的表现打击得沮丧欲死的老耿头循循善诱,终归成功地把他网罗入囊中。

    只是……

    李子秋看了身边的老耿头.一眼,在肚子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在此之前,哪怕以他洞察人心的.本领,也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位原本看起来一副再标准不过的科学研究工作者模样的耿老头,居然还有着这样的一面。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老耿头都是根本就没察觉得到身边诸人的异状,只是兀自一脸狂热地对着李子秋介绍:“这些年属下上观天像,却是略有所得,朝堂之上动荡变化,亦不可不谓上应天数……”

    老耿头的这种转变,在其他人看来,或许是有些突.如其来,哪怕是与老耿头这些年来相依为命的尉迟,也对此极为莫名其妙,然而李子秋倒是隐隐能够把握得到其中的原因所在。

    现在李子秋倒是问明了这老耿头的出身来历,知.道这位名为耿询的老耿头原本出身自天文学世家,祖上曾司汉代主掌天文之职,他的这一身本事,都自是来自于家学渊源,只是身逢魏晋乱局,避祸隐居,而又遭逢变故,以至沦落如斯罢了。

    也正是因为家境破败的原因,看着眼下天下初.定,这位耿询渴欲重振家声,这原本也算得上是寻常事情,凭着耿询那一身天文学造诣,若是愿意货卖帝王家,相信也能够有一个不错的出身,只是耿询不知道在受了什么刺激之后,性格多少有些偏激,也不循着正途去投书自荐,倒是真把自己当成了传说之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辅国大才,一心只想有天能得遇明主,因缘际会,能够成为帝师一般的人物。

    由于农业社会.条件下,天时物侯对于万民生计有着甚为重大的影响,天文学自来都是一门被赋予了极为神秘色彩,乃至历朝历代定鼎开国之后,无不以颁行历法而定正朔为第一要务,自汉独尊儒术之后,董仲舒天人感应之说更是影响深广,是以在当前时代背景之上,自朝堂而至民间,无不深深接受了在天像之上能显现出人间一切大小事务细微征兆的这种说法,以至于总觉得这些对天文学上造诣深厚的人物,都是些能预知过去未来,甚至预言人间朝堂更迭祸福兴衰的高人。也正因此,自魏晋以来,历代统治者都自严禁民间私习天文,也大抵有着这方面的顾忌。是以老耿头这样的想法,倒也不是全然无根无由,只是在李子秋看来,不免还是有些啼笑皆非。

    “紫薇黯淡,王气为衰,倒似是当今天子的气运早应在数年前消耗殆尽,只是凭着不知什么异术强行续命一般”,耿老头只是接着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似乎丝毫也不曾在意他的话是何等的惊世骇俗:“东宫之星斗明灭不定,有客星犯主之忌,分明便是诸王争位之兆端……”

    李子秋微微皱眉,朝着李轨与尉迟看去,却是幸好他们已是早受够了这位老耿头的喋喋不休,现在却是躲得远远的,正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倒是似乎没有注意到耿询的话语。

    这耿询想是憋闷得久了,在认定了李子秋之后,也都丝毫没有考虑到他现在那有些与他预期的明主完全不太搭边的身份地位,只是径自一古脑儿地向着李子秋灌输着他的种种心得,甚至也全然不曾考虑到李轨与尉迟就在身侧,完全口无遮拦地评点江山,也不管这里头到底有多少违规犯禁之语。

    幸好经过昨日里的那一番比较,现在李子秋在于李轨心目之中的地位几可以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而今天耿询的言谈举止,又颇见狂生气派,是以现下的李轨看上去倒不像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过就冲耿询的这一份情商,李子秋还真是觉得他还是去搞好天文学这一份技术工作,或许会比较有前途。

    “对了”,李子秋猛然想起昨天的场景,却是转过头去,向着耿询问道:“昨日的那些老鸹,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说起来,昨天里耿询那一番表现,倒真是很有些世外高人的风范,非但唬住了李轨,就连李子秋也是被吓了一跳。现在对于耿询的心态有所把握之后,回想起来,却是觉得当是时耿询也未必就没有故意表现的意思。毕竟李轨或许份量不足,但李轨身后的那位凉州总管,对于耿询而言,应该却也算得上是一位勉强能够看得上眼的可能的明主了。

    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李子秋自己也是被尊奉为转世佛陀的人物,却是不太相信这位老耿头真有什么神通法力,只是他也想不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天有天道,物有物理,主公穷尽天数之妙,独不知可依此理而感通万物之情乎?!”耿询看着李子秋,却是一脸奇怪的表情:“耿某虽然修为不足,但也勉力可以识鸟禽之语,这些老鸹确实感应到主公身上有征战杀伐凶险之气,特来告知耿某罢了。”

    “你说什么?!”李子秋吓了一跳,望向耿询的眼中尽是惊讶不信之意:“你能识鸟禽之语?!”

    耿询也不多说话,伸出手去,嗫唇微啸,发出一种古怪的声息,不一会的功夫,却是附近山林间十数只不同种类的鸟儿,都自是如同听闻到什么召唤一般,飞将出来,绕在耿询的身边,叽叽喳喳地缠绵不去。

    李轨只道这老耿头又在演示法术,只是抚掌赞叹,尉迟一脸憨笑,倒是李子秋蓦地灵光一闪,差点跳将起来,只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强自按捺了下来。

    “《鸟情占》……”他强作镇定,语气里却是仍然难掩地流出一丝兴奋喜悦之意:“原来你便是那个传出《鸟情占》的耿询?!”

    他的专业虽然是心理学,但在动物心理学上面也难免有所涉猎,对于隋末唐初的人物,除了那些名传千古的帝王将相之外,有印象的没有几个,但这耿询却是其中之一,毕竟这由耿询手著的《鸟情占》与后世那些纯粹占卜类的书藉不同,个中虽然有着不少怪力乱神之说,但却也涉及到了不少鸟类心理学方面的内容,虽然只有残篇散句,但也是研究动物心理学方面的经典文献。只是就连李子秋自己也没想到真的会有如此巧合,是以直到这个时候才猛然想了起来罢了。

    李子秋这话一出口,那老耿头却是有些愣愣地呆在了那里,良久才长叹一声,挥手散去了那些鸟儿,竟是朝着李子秋躬身拱手:“主公神技,耿某服了!”

    “哦?”李子秋心中讶异,不过脸上却是不动神色,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耿某早欲闲暇之时以此小道入手,著书立说,只是一直苦无条件,‘鸟情占’这三个字至今仍不过在耿某心头盘旋而已,却没想到今日主公竟能一语道破”,看着李轨都自走上前来,目lou询问之意,耿询苦苦一笑,却是向着李子秋说道:“耿某只能识得鸟禽之属,主公却是能洞识人心,怎不叫耿某五体投地,心服口服!”

    李轨听到此语,也是不由得lou出一脸又惊又佩的表情,满眼崇敬地望向李子秋。

    “呃”,李子秋也只能是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只是向着耿询说道:“既然如此,那某家倒是有一件事要拜托询公了。”

    只来得及赶出一小章,就先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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