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依此前觉得,她们与神裔打交道有两大凭仗,一方面是卢瑟可以解决神裔的大麻烦,另一方面则是她的一言谶与宋氏世家似乎与神裔有某种渊源,但姜雅歌的父亲一句话,就让她意识到,这种渊源,只怕不是什么好事。_学,,

    “父亲,白玉与这位卢兄长很亲热,上回被暴龙掠走,想来是这位卢兄长救的它。”姜雅歌可比谁都明白父亲的心思,她第一句话就让姜隐青着的脸缓了下来,白玉就是那匹雪云天驹的名字,它也是姜隐最爱的一匹雪云天驹,故老相传,只要雪云天驹还在繁衍,那么神裔部落便还有祖神的眷顾,他们就不会灭亡,而白玉是这近百年来唯一一匹怀孕生产的雪云天驹了。

    “另外,卢兄长方才说的那位诗人白居易,曾有一句诗,让女儿甚是欢喜。‘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女儿想来,这位卢兄长,莫非就是咱们部落的春风?”

    姜雅歌接下来一句话,让姜隐的面色彻底缓和,姜隐也在心中默诵了一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预兆了。

    “既然如此,那你做得便是对的了。”姜隐再转过脸来,看着卢瑟与宋思依,他向卢瑟微微颔首:“我是这处部族首领,你们此次来我部族,不知有何贵干?外边那些无礼凶徒,是不是你们的同伴?”

    “前辈,晚辈是无意中被传到此处。”卢瑟知道此时不可傲慢,虽然姜隐的态度让他很不高兴,但要想改变这样的一个老顽固的想法,不是他现在的力量所能做到的。因此他只是尽可能不卑不亢,将自己在昆吾山古仙洞府中走投无路逃到此处的经过简略一说,姜隐面上始终不动声色,也不知他对于二人的经历是相信还是怀疑。

    待卢瑟说完之后,姜隐对着众人扫了一眼,在旁边倾听的神裔部族立刻起身,纷纷退走,就连姜雅歌与公孙也不例外。当屋里又只剩余他们三人时,姜隐这才在二人面前盘膝坐下。

    “你们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姜隐淡淡地说道:“方才他们在此,我不希望他们接触到你们这些外界蛮子的狡猾,故此不揭穿你们。”

    卢瑟默然无语,要想用言语去打动一个偏执的老顽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0`3w`x

    “你二人既然知道我神裔,那么在发现我们之后,便应该远远避开,而不是接近,因此,你们来此必有所图。”姜隐第二句话,让卢瑟心中一凛,虽然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地方,可这个姜隐不愧是万人首领,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用意。

    “雅歌那痴儿,总以为能有法子救得……”姜隐说到这,叹息了一声,面上腾出一丝不忍,但旋即收敛,又恢复到那刚硬如铁的神情:“族中年轻人少见外界,因此见了你们有所好奇,你二人若是愿意,可以在此歇息数日,但我也不遮掩,这数日间你们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监视着,只要稍有不利于我部之举,那么便立即处死。”

    宋思依原本是一脸平静地坐着,此时她抬起眼睑:“前辈当然不是大发慈悲,想来有所诉求了。”

    “对,我要知道跟着你们一起来的那些蛮子伪修的人数与能力!”姜隐道。

    他说话决不拖泥带水,如同斩钉截铁一般,让人难以生出拒绝之心。宋思依看了看卢瑟,从避雨之后开始,卢瑟就坚持要来神裔的部落,那时宋思依就怀疑他来此别有用意,现在更是肯定了这一点。她嫣然一笑,然后对姜隐道:“好,小女子知道多做解释也没有用处,便与前辈做这个交换!”

    这个交换卢瑟根本无法介入,对于那些被姜隐称为“伪修”的修行者,他知之甚少。因此最初他还有些担忧宋思依不肯与姜隐妥协,见她那一笑,卢瑟心中算是稳了下来,心中对宋思依,也暗暗感激。

    无论此前两人间有什么不愉快,相互如何看不顺眼,至少现在,宋思依帮了他一个大忙。

    “那好吧,你说说,一共有些什么人物,他们有何专长?”姜隐道。

    接下来就是宋思依对跟随而来的那些修行者的介绍,卢瑟惊讶地发觉,宋思依对于北地各大宗派的修行者可谓如数家珍,不仅知道其人修为水准,甚至连他们的拿手术法、得意法宝,都能说上一二。当听说来的二十余人中,可能有三到四位圣阶修行者时,姜隐脸色虽然不变,可眼光变得更为阴沉。

    “还剩余十一人。”宋思依说完之后,姜隐补了一句。最初时宋思依不明白他的意思,接下来才想明白,那二十余人,已经被姜隐领着神裔斩杀至只剩十一人了。

    姜隐此语,既是纠正宋思依提供的消息,也是警告和展示实力。宋思依微抿了一下嘴,心中隐隐有些失望,神裔的力量实在太强大,若不是受着若木的限制,他们几乎可以横扫大原的修行者宗门,将普通人驱赶到最荒凉的地方去。

    所谓有所得必有所失,神裔得到了祖神宠爱,同时也被囚禁起来,这也算是这世界的一种平衡。

    “那十一人逃往赫木城了。”姜隐又说了一句,提到赫木城时,他眉头微微皱起,似乎这才是大麻烦。

    但他只说了这一句,然后便起身离开,连告辞都没有,只留下卢瑟与宋思依面面相觑。二人相对半晌,然后都是苦笑,这等人物,这等高傲,实在与他们二人的行事方式相背。

    “卢公子有什么打算?”宋思依试探着问道:“或许我可以帮忙。”

    卢瑟明白她所指,自己来这个神裔部落,原本是冲着若木而来,可这么巨大的一棵若木,哪里是他能挖走的,如今之计,他只能打听哪儿有若木幼苗才成。

    但此事却不能告诉宋思依,虽然二人关系大大缓和,却还没有到可以透腾心中秘密的地步。因此,卢瑟摇了摇头:“先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麻烦,若是我真能解决的,顺手帮助他们,结一个善缘,也算是不错。”

    他没有否认自己来神裔另有打算,已经让宋思依心中欢喜,二人都是那种性子独力极有主见的人,因此相遇之后处得一直不好,到现在,才真正算是承认对方是有交情的朋友了。

    二人相对好一会儿,门外忽然伸出一个头来,正是那个脸上长了痘痘的少年公孙。他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卢瑟与宋思依,然后做了个鬼脸:“看吧,雅歌那小丫头办事果然就是不成!”

    这少年虽是狂妄,但为人直率,卢瑟对他颇有几分好感,便向他招了招手:“请教小兄弟高姓大名,当如何称呼?”

    少年目光转了转:“我告诉你名字,你告诉我如何收服白玉——就是那匹雪云天驹的,成不?”

    不待卢瑟回答,他又飞快地说道:“别的雪云天驹还好,唯有这白玉,从来不肯让我骑的,除了雅歌那丫头外,它几乎不亲近别人,若是我知道如何收服它,便要骑着它去气气雅歌!”

    虽然二人见面就互斗不休,但他雅歌长雅歌短的,说起来甚是亲热,卢瑟不禁莞尔,这让他想起在地球上的学生时代。他笑道:“我刚到大泽莽荒的时候,见着一只暴龙与一只大乌龟争压白玉,便救了它,所以它肯亲近我。”

    听得原因就这么简单,少年有些失望,他叹了口气:“这和没说没有什么两样,我哪舍得让白玉再次涉险,它才生了小驹,小驹还要它喂呢。”

    顿了顿,少年抬头正色道:“告诉你我的名字,你要牢牢记着,总有一天,我这个名字会响遍大泽莽荒的。我姓姬,名公孙,你可以叫我公孙。”

    若是一见面他便这样说,卢瑟只会觉得他狂得恶心,可这个时候听得少年人的大言,他不但不觉得刺耳,还觉得很是欢喜,少年不狂何时狂,难道说个个少年都应该象他自己一般,深沉得七老八十么?

    “我对那诗啊什么的没兴趣,也就雅歌那黄毛丫头喜欢。”姬公孙又道:“你与我说说大原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吧,我们去不了那儿,听听也是好的。”

    卢瑟有意与他结好,刚要开口,那边宋思依先笑道:“论及好玩的好吃的,只怕卢公子知道的没有我多,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便告诉你。”

    姬公孙对她原本就有好感,因此并没有什么抵触,当真叫了她一声姐姐。宋思依眉开眼笑,便从她家乡杭州说起:“大原论吃,无过于我家乡杭州,一年四季,各有不同,春有什锦八宝饭、虾爆鳝面、虾肉小笼,夏有薄荷糕、水晶糕、扶苓糕,香耦粉,三秋时节,菊黄蟹肥,有蟹肉小笼、蟹黄大笼、菊花糕,数九寒冬,则是糯米麻糍、猪油玫瑰糕。其余油饼、肉粽、粟糕,可谓应有尽有……”

    她娓娓道来,那边只听得“咕咕”两声响,卢瑟循声望去,一声是姬公孙用力咽了口口水,另一声则是也不知何时来的姜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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