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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府之后,几人先去了松龄院里,老祖宗还没歇下,斜靠在罗汉床上听常郁明比划了外头的热闹,等喝了碗羊奶羹,才略有了些睡意。

    段妈妈要扶老祖宗进内室,老祖宗强打起精神,道:“你们出门后没多久,郁晖也出去寻你们了,我说街上人多未必遇得到,倒还真叫我说中了,这小子现在也不晓得在哪儿玩,等过了二更还不回来,你们使人去寻一寻,省的叫他老子知道了,又动肝火。”

    常郁昀和常郁明应了,老祖宗才放了心,挥手让他们散了。

    常府的园子里,亦是花灯盏盏,饶是时间不早了,也引了不少空闲的仆妇们来看。

    楚维琳有话要与常郁昀说,也只能先闷着,就怕一个不小心叫人听了去。

    等入了霁锦苑,她才压着声问道:“六叔真是寻我们去了?”

    常郁昀闻言,好笑地睨了她一眼:“不过就是个出门去的由头,老祖宗都不信他,你还搁心上了。”

    楚维琳眨了眨眼没出声,她在意的不是常郁晖怎么出门的,而是去了哪里。

    因着老祖宗吩咐过,常郁昀等到了子初,门房那里还没瞧见常郁晖,便使人去外头寻他。

    直到楚维琳一早去松龄院里请安,见老祖宗面色不虞,才晓得常郁晖竟是一夜没有归家。

    “以前也有胡闹的时候,也没有这般不像话!”老祖宗冲着大赵氏道,“过了一年长了一岁,连德行都长了!都去找,我到要看看,他能到哪儿去!”

    说是去寻,半夜里常郁昀和常郁明就遣了人了,到这会儿一样没个消息。又等了半个时辰,一个老婆子灰头土脸进来,怯怯看了在座的人一眼。

    老祖宗知道她的意思,应当是寻到人了。只是事情不太好看,当着这么多女眷的面不好开口。

    虽是在气头上,老祖宗还是顾及着长房的那点儿体面,略等了一炷香的工夫,便要其他人都散了。

    楚维琳很想知道常郁晖的行踪。但不能赖着不走,也只能起身。

    前头楚伦歆正要打帘子出去,外头院子里一阵匆匆脚步声,问安声此起彼伏,楚伦歆赶忙往边上侧了侧身子,才没有与快步进来的常恒翰撞在一起。

    “怎么这个时辰就回府了?”大赵氏惊讶地望着常恒翰。

    常恒翰憋着一肚子气,先和老祖宗请了安,这才扭头问大赵氏:“郁晖一夜没回来?”

    大赵氏点了点头:“正寻他呢。”

    “寻他做什么!死在牢里一了百了!”常恒翰吼道。

    老祖宗倏地瞪大了眼睛,大赵氏踉跄了几步,惊道:“老爷。什么死不死,什么牢里不牢里的?”

    常恒翰额头青筋直跳,叫老祖宗挑眉示意了几眼,压着心头火,道:“母亲,不用替那臭小子顾惜什么颜面,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还需要瞒着家里人?”

    老祖宗一听这话,心里跟打鼓似的,抬头去看之前进来的老婆子:“仔细说说明白。”

    老婆子硬着头皮。垂着头根本不敢看人,哆哆嗦嗦把事情讲了出来。

    昨夜里官差抓贼,却在一处宅子外头跟丢了人,隐约听见那宅子里热闹。一时不晓得主人家身份,官差犹豫着是不是要敲门进去寻人。

    几个差爷正商议着,巷口突然走来一群人,领头的人他们认的,是醉花楼的老鸨,后头跟着几个打手。来势汹汹。

    官差平时和这些人也有接触,想从他们口中打听出这府邸情况,才刚现了身,醉花楼的人比官差还激动,连连诉苦,说是这宅子的主人弄伤了自家的人,他们咽不下这口气,定要讨个说法。

    与其说是讨说法,不如说是讹银子,官差也知道,风月场上这种事情多着呢,若样样都管,他们可没那工夫,只是银子么,见者有份。

    老鸨砸开了门,他们人多,里头没防备,竟是叫他们一路到了后宅。

    眼前景象男男女女,乌烟瘴气,一塌糊涂,便是见多识广的官差都傻了眼。

    老鸨正要寻人,角落里跑出来一个小厮,指着他们劈头盖脑就是一顿骂,问他们知不知道规矩,晓得晓得里头是谁,洋洋洒洒一大串,最后冒出来一句是常御史的儿子。

    本来就是掏腰包了事,那小厮的嘴巴难听,彻底惹恼了来人。官差们还在犹豫,醉花楼的人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没点儿背景敢在京城里做皮肉生意?自然是棍子棒子一起上,动静大得整条胡同都听得见。

    一边是使了全力,另一边是醉汉弱女,要是不拉扯开,指不定要出人命,官差们不敢叫他们再打下去,干脆两边一起抓。

    常恒翰今日上朝,等着他的是几封劈头盖脸的奏折。

    亲戏子,玩小倌,甚至是争风吃醋打伤了人,加上昨夜聚众淫乱,一样样见不得光的事情被清清楚楚写在奏折上,饶是沉稳如常恒翰都慌得站不住脚。

    他不信常郁晖会做出那等事体来,可对方言之凿凿,他想反驳都怕甩了自己耳光子,只能跪地磕头谢罪,被圣上当众又是罚俸又是停职,颜面尽失。

    大赵氏整个人奄奄倒在八仙椅上,双眼通红:“老爷,会不会是弄错了啊,郁晖是淘气些,可说他……我不信,我说什么也不信!”

    “人就在府尹大牢里!”常恒翰气得直吹胡子,“我还不信呢!堂堂都察院都御使,叫底下人越过告到了早朝上!”

    除了常恒翰和大赵氏,屋里哪个也不敢吭声。

    楚维琳垂着头盯着叠在膝上的双手,微微勾了勾唇角又恢复了平静。

    前世时,直到叶语姝死后,常郁晖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才爆出来,依稀记得也是醉花楼的老鸨寻事,没想到这一世这么快就开了场。

    老祖宗倒吸了一口凉气,捏着手中佛珠,半晌冷冷与大赵氏道:“信不信就是这样了,京城是什么地方,常家又是什么人家?没有点证据在手,谁敢泼我们一身脏水?”

    “老祖宗……”大赵氏还要再说什么,一人急急进屋来,她扭头一看,慌道,“郁映,你来做什么?赶紧回去!”

    常郁映全当没听见,只与老祖宗道:“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六哥哥好坏也不是头一日,怎么偏偏这么巧又是抓贼又是讹诈?”

    不用常郁映说,老祖宗也是清楚。

    吃酒狎妓,就算是好男风玩小倌,行为不妥,但关起门来哪家没一点儿见不得光的事情,只要不张扬开去,一切都能收拾,却偏偏闹得这般地步,到底是运气差还是有人设计,老祖宗心里自有一杆秤。

    常恒翰也不是傻子,朝堂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又在都察院里做事,什么没脸没皮的事情没见过?什么手段没用过?这分明就是一个坑,原本就是些银子的事情,那个喊破了常郁晖身份的小厮现在根本寻不到人,可见是安排好了的。

    这是有人针对他们常家!

    可他就是有一个不肖子,生生地拖了一家人下水!

    常恒翰看了眼常郁映,道:“你懂什么?回屋里去,没吩咐不要出来。”

    “我做错什么了?”常郁映急道,“与其训我,不如看看是哪个要害我们,这一个个的,谁晓得哪个是黑心肠!”

    老祖宗扬手就把几子上的青花茶盏重重摔到了常郁映脚边,滚烫茶水浇在脚面上,亏得冬天鞋袜厚才没有伤着,喝道:“回屋里去!”

    大赵氏被唬了一跳,顾不上地上瓷器碎片,扑通跪下:“老祖宗,是郁映失言了。”

    “失言?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吧?”老祖宗嗤笑一声,眸子里没有半点暖意,“不说外头人如何,现在出了事不自省,先疑心起了家里人,你倒是自个儿说说,这一家老小上上下下谋算你常郁映什么了?黑心肠!黑心肠也比你没心没肺要好!一个姑娘家,没点儿姑娘样子,与你老子娘说话都没个规矩,更别说你姑母叔母嫂嫂姐妹们,哪个没叫你酸不溜丢刺过几句?”

    常郁映愣怔,这些日子老祖宗待她越发严苛,但即便如此,也没有像今日这般训过她,她眼泪不住往下落,紧紧咬着下唇不吭声了。

    老祖宗脾气上来了,不把话说明白就不会收:“别人设计也好,谋划也好,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也是别人逼着哄着郁晖去的?自个儿身不正,还要怪别人?赵氏,你养女儿养得厉害,养儿子更加厉害!”

    大赵氏不敢反驳,只能叩首听训。

    “今儿个才是第一天,后头的事情想想明白,你要怎么给叶家交代,给恒熙交代!”老祖宗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道。

    大赵氏身子晃了晃,不敢接话。

    上一回,叶家那里分明是恼了的,这一次,叶家不可能当作没这桩事,这么难堪的事情,换作是她,也不会把女儿嫁过府的。

    嫁女儿……

    大赵氏心里更乱了。

    摊上了常郁晖这么个哥哥,常郁映还能说到什么好亲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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