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殿坐落在大明宫内苑的西南角,麟德殿的正南,距离麟德殿只有五百步。郭淑妃从麟德殿回来时天上正在落雪,道路有diǎn湿泞。

    郭淑妃和一干仆从走到承欢殿门口一个不xiǎo心差diǎn滑倒,郭淑妃因为在麟德殿受了气,心内的怒火正无从发泄。立刻大发雷霆,让人把殿中做杂事的仆从全部拉出来,在雪地中挨个受罚。

    这个承欢殿中杂役仆从共有一百二十号人,每人挨罚十棍。打的殿中哀声不断,但是在铁青着脸的郭淑妃面前,谁也不敢口吐怨言。只得埋在心底,暗暗抱怨。

    看着众多宫人受罚,郭淑妃才觉得心中的怒气发散了一些。看到郭淑妃的脸色稍霁,侍女説道:“外面天寒地冻的,娘娘还请回内殿吧,今日官家和娘娘只是纯属误会。以娘娘和官家的情分,相信陛下明日就会忘了的。”

    説话的侍女紫娘是郭淑妃的贴身侍女,自xiǎo跟随她,后来跟随她进宫,如今算来也有二十多年了。

    郭淑妃看了紫娘一眼,然后淡淡的道:“韩启德回来了吗?麟德殿的情形如何了?”

    韩启德是郭淑妃殿内的掌事宦官,今日郭淑妃被李漼斥责,韩启德自然要留在那边探听消息。

    紫娘看着郭淑妃怯声道:“回禀娘娘,韩掌事刚回来,看着娘娘正在气头上,就没有过来。”

    “那还不让他滚过来回话。”

    只看着一个紫衣宦官趋步来到郭淑妃面前,跪倒道:“给娘娘请安,奴婢刚才从麟德殿回来,看到娘娘在惩治宫人,所以就没有过来回禀,奴婢该死,还请娘娘责罚!”

    这韩启德早些年从李漼在十六王宅时就跟随着了,后来李漼当了皇帝,这韩启德就跟随这郭淑妃做了承欢殿的掌事宦官。按説,他这一个皇帝潜邸的老人怎么也得弄个枢密使这类的高官做做,可是他的运气十分悲催。宫中的宦官大佬都不待见他,另外他这人有个坏毛病,嗜赌如命。

    咸通三年时李漼曾经给他安排了内作坊使的差事,只是他一场豪赌,把内作坊账面上的钱款输个精光,后来事发惹得李漼大怒,差diǎn砍了他的脑袋。要不是郭淑妃念及他在潜邸的功劳替他求情,他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所以这些年来他只能依靠郭淑妃这个大树,在宫中也算是有些权势。他今日从麟德殿回来看到郭淑妃在惩处宫人,心中胆颤,郭淑妃对着宫人如此狠厉,可见她今日的怒气有多大。自己带来的消息,只怕郭淑妃会更加暴怒,所以没敢主动过来禀报。

    郭淑妃看他如此滑头,心道怕是麟德殿内的情形肯定是自己不喜的,所以韩启德才会如此拖赖。于是愤声道:“别废话了,快説详情。”

    韩启德颤声道:“娘娘容禀,今日麟德殿内官家对六郎君还有昌宁公主进献的歌舞十分中意,而且赏了六郎君和公主很多赏钱。”

    郭淑妃听到这些,心道:六郎那xiǎo子的才情还是有的,得到官家的中意也是意料中事。赏赐些钱物没什么打紧。但低头一看这韩启德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怕是还有实情没有禀报。于是厉声道:“还有什么给本宫禀来。”

    韩启德无法,只得苦着脸据实回报道:“官家还封六郎君做了梨园使。”

    “什么?六郎才是十岁的孩童居然让他任了梨园使。这官家怎能如此任性?”

    “是啊,官家如此做,刘中尉也劝谏官家,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从实道来。”

    “娘娘息怒,韦相公当堂进谏官家,説六郎君才堪此职,力挺六郎君。当时韦相公和刘中尉俩人怒目而视,要不是官家在场,两人都差diǎn吵起来。”

    “混账,这蕴用怎么能帮那个xiǎo崽子,当年他母亲凭着两个儿子一个公主,意图与本宫争宠,本宫好不容易除去了那个贱人。六郎那个xiǎo崽子和昌宁那个xiǎo狐媚子从上月官家寿诞就变着法子讨好官家,如今都要欺压到本宫头上了。他居然帮着那个xiǎo崽子,他是吃错了药了吗?当娘要不是本宫帮着他,他能从一个xiǎoxiǎo的翰林院学士进入政事堂,还能独霸政事堂?”郭淑妃越説越是愤怒,声音越来越大。

    殿中雪地中的挨罚的宫人各个都不敢説话,其中有一个中年女宫人虽然挨了打,却把耳朵支棱着,听了郭淑妃的话语后,饱经风霜的脸上,在嘴角间却漏出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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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麟德殿内的宴饮正在继续。两个歌舞节目已经表演完毕,麟德殿内就恢复了原来的布局。

    李漼站在最高层的御案上,看着坐在二层高台上的李保和李颖姐弟二人,他们在歌舞上有着如此出类拔萃的天赋,李漼心中欢喜,不觉就喝得多了些。

    殿中众位臣子贵眷,也在觥筹交错。李保和李颖二人今日的歌舞十分惊艳,且李保还被任了梨园使的官职,所以很多皇族的亲眷都来找李保李颖二人套近乎。

    李保年龄xiǎo,也不愿意喝酒,所以和来人的都是以茶代酒。李颖因为太过兴奋,俏脸通红,她却是喝了几杯酒,已然有了醉意,拉着李保的手不肯放,对着李保道:“六郎我好高兴,今日咱们能那么成功全是你的功劳,如果母亲在天之灵能看到我们姐弟如此出息,她定会高兴的。”

    李颖説着就嘤嘤的哭泣起来,李保一看这姐姐今日的确实太过兴奋了,不过女孩子在深宫中压抑了那么久,突然得宠,所以就释放出来。可以理解,但是在这麟德殿中,哭泣怕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李保就对着碧儿道:“姐姐喝醉了,把姐姐的斗篷拿来,我们送她回去吧。”碧儿应诺而去,李保走到李漼面前,行礼道:“大人,保和姐姐为了准备《千手观音》,这一个月来,甚是辛苦。姐姐刚才多喝了几杯酒,已经醉倒了,保先把姐姐送回寝殿去。还请大人准许。”

    李漼本就有了醉意,看着李保甚是懂事,就挥挥手道:“去吧,你去准备准备轿辇,送昌宁和六郎回去”,刘季述忙不迭的答应了。

    李保得了允许,就和碧儿、铃儿扶着李颖往殿外走去。出了殿门,看到刘季述正在殿外恭候,众人把李颖扶进轿辇。李保看着李颖xiǎo脸红晕密布,且发出了匀密的呼吸声,説明她已经睡熟了,他就没必要送她回去了。就吩咐碧儿好生照顾李颖,他转身谢绝了刘季述安排的轿辇,带着铃儿往金銮殿走去。

    大雪纷纷扬扬落下,那一片雪花在空中舞动着各种姿势,或飞翔,或盘旋,或直直地快速坠落,铺落在大明宫的地上。

    李保和铃儿两人在雪地上留下了一条细长的脚印。离开麟德殿甚远了,李保看着周围没什么人了,就转身伸手给铃儿。

    铃儿一看郎君伸手给自己,心中甜蜜。忙快步赶到李保面前,伸出了xiǎo手,和李保的手握在一起,只觉得李保手掌甚是温暖。铃儿红晕满脸,对着李保道:“郎君今日真棒!”

    李保看着铃儿娇俏的脸庞,手中的xiǎo手触感暖滑,不由得握紧铃儿的xiǎo手道:“只要铃儿一直在我身边,郎君就会永远是铃儿眼中最棒的。”

    铃儿看着李保,只觉得郎君説的就是天底下最好听的话语。

    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洒落在一对璧人身上,不一会就把他二人连同他们身边的宫殿一样银装素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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