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里许外,黑夜里快移动的火把,悉诺逻恭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吐谷浑臣服在吐蕃的铁蹄之下,已有几十个年头了,也没什么英雄人物,像慕容兆这等角色,只有趁着夜色逃离的本事,翻不起什么浪头。

    吐蕃骑军越追越近,马蹄震天,让草地颤动不已。

    在吐蕃骑军右边,不过几十步的距离,两千多名吐谷浑军正趴在战马身边,安静地抚摸身边战友,让它安静些。

    “吐谷浑小王,不要相信玉门军散布的谣言,悉诺将军亲自来请你回去。”夜风中传来一阵呼喝声,时断时续。

    辛云长听在耳里,喜上眉梢,对身边的慕容兆道:“你这一离开,竟然把悉诺逻恭禄调离了大营,我们等待会扮作吐蕃军回营,与玉门军两面夹击,必能大胜。”

    慕容兆赶紧拱手恭维道:“还是辛校尉机智,想出这等妙计。”

    趴在地上听了会马蹄声,估摸着悉诺逻恭禄也离开了几里远,慕容兆沉声喝道:“玉门关前,部族勇士被吐蕃军逼着攻城,死了数千,现在报仇的机会来了,吐谷浑部的勇士们,全体上马,强袭吐蕃大营。”

    周围的吐谷浑军明白眼下的处境,没有振臂高呼,默契地翻身上马,眼睛里喷着火,释放着对吐蕃的满腔怒火仇恨。

    吐谷浑一路缓驰到了吐蕃大营,瞧着相距不过两箭之地的临时大营,慕容兆一阵狂喜,天助我也!没见着吐蕃哨骑拦截。他下意识转头瞧着辛云长,等他的号令。

    羽林校尉辛云长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点燃一支报警的火筒,将弓张得如满月一般,射向黎明前黑沉沉的天空。

    火筒在夜空中如流星般划过,吐谷浑的战马渐渐加,如蓄积的洪水一般,冲垮了堤坝……

    吐谷浑骑兵左手拿着火把,右手举着钢刀,在军营内来回穿梭,见营帐就点,见吐蕃军就砍,整装待战的吐蕃军多在帐中打盹,一时闹不清,这支骑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乱哄哄地如同兽群般到处乱跑。

    “不要惊慌,向我聚拢,准备应战!”一名全身着甲的百夫长临危不乱,在黑暗中振臂高呼,身边竟然还聚了不少吐蕃军士。

    辛云长也算得上久经战场的悍将,大声喝道:“随我冲过去,将聚结起来的吐蕃军冲散。”

    疾驰的战马那是上千斤的马力,除了重铠陌刀谁能抵挡!

    辛云长将锋利的弧形横刀置于战马一侧,狠狠地踢了一脚马腹,战马吃疼,凶性大,力狂奔,狂风一样从朝聚集在百夫长身边的吐蕃军刮去。

    锋利的横刀在马力的带动下,在吐蕃军中无人可挡,碰着非死即伤,所到之处鲜血猛地喷出,如滂沱的大雨一般,吐蕃军的断臂和头颅纷纷跃上黑沉沉夜空。

    那个百夫长还在那儿声嘶力竭地喊:“顶住!顶住!”浑然不觉前面已没有保护他的吐蕃军,几柄飞刀不约而同向他飞来,将他插成一个活生生的靶子。

    “玉门军从背后攻过来了!”吐蕃军慌乱地四处奔逃,大营里的哭喊声,痛嚎声,冲天的火光映照着满地的血,怵目惊心。

    吐谷浑军从营地之间冲过,如在惊涛中破浪前进的帆船。

    吐蕃面向玉门军的一方,也乱起来了,吐谷浑军正沿着拒马杀了过来。

    倒底是吐蕃名将悉诺逻恭禄带出来的常胜之军,仍有不少勇悍的千夫长百夫长出来召集吐蕃军士,控制混乱的形势。

    距离不过两箭之地,有火筒报警,杜希望早注意到吐蕃大营的混乱。

    辛云长率百来名斥候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杜希望虽然疑惑,但千里镜明明白白展示出吐蕃军的混乱。

    机不可失,胜在立断!

    杜希望的血沸腾起来,高声喝令:“每千骑为一波,连续冲击吐蕃大营。”

    羽林骑特有的哨音吵醒淡青色的黎明,玉门军如海潮般一波一波冲向吐蕃大营。

    听到哨音,一身是血的辛云长高呼:“骨笛传令,吐谷浑让出中路!”

    刺耳的骨笛声中,辛云长率一部杀向左翼,慕容兆也按事先商议的率一部部杀向右翼。

    吐蕃大营此时到处都是火光,吐蕃军本就人心惶惶,主将又不在,见玉门军源源不断地涌进大营,不知道有多少人,连番的打击让他们的恐惧心大增,终于支撑不住,如高楼般轰然倒塌,四散溃逃。

    吐蕃军只顾自己仓皇奔逃,不觉将后背留给了玉门军,玉门军每一斧头劈下去,就伴着一声惨呼,这多带劲,人肉桩子。

    纵马左冲右突,辛云长提着一根短柄狼牙棒,威风凛凛,无人能挡,出身河西大族,身处边地,他从小就耳闻目染吐蕃烧杀抢掠,满腔的恨意都化作狼牙棒呼啸的力量,全都招呼在这帮只会哭爹喊娘的龟孙子身上。

    吐蕃军沿着甘泉水向西溃逃,玉门军与吐谷浑合兵一处,分成三部,轮番衔尾突击,如铁锤打铁般,一通追击砍杀直到天明,玉门军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吐蕃蛮子,抡了多少次膀子,丝毫不觉得累,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痛快。

    晨曦初露,甘泉水升起薄雾,遮掩住河流、草滩,荻花,让一切景物都影影绰绰,悉诺逻恭禄率领吐蕃军追出了十多里,越追越来劲,他们已收拢了将近千匹的战马,再加把劲,说不得就能截获吐谷浑部。

    吐谷浑部跑得太快了?悉诺逻恭禄越追越觉得不对,只见四散的马匹,就没瞧见一个吐谷浑,大营那边,虽做了布置,万一玉门军拼死突围,战局生了变化……悉诺逻恭禄眼皮不由跳了跳,心感此事不妙,立即下令,收拢吐蕃军,缓缓回营。

    “河面有木头信!”一个吐蕃十夫长大叫起来,那是吐蕃传信的一种方式,在晒干的木头上刻上文字,顺流而下,用于传信。

    十夫长下马捞起木头,大声读了出来:“雪山堡失陷,快来救援!”

    天色暗了下来,几颗零星的雨点落在吐蕃军的头盔上,铛铛作响,薄雾散开,河面上漂流下十几段大大小小木头信,吐蕃军捞上来后,俱都沉默不语。

    玉门军说的果然不假。

    待悉诺逻恭禄看到木头信时,雪山堡失陷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几乎已传遍全军。

    淅淅沥沥的秋雨彻底驱散了河谷的薄雾,落在水面,荡起圈圈涟漪,草滩枯黄,河边白色的荻花在秋风中瑟瑟抖,悉诺逻恭禄视线中,满河谷都是溃逃过来的吐蕃军,眼前一黑,心神大乱,差点没从马上落下来。

    我还有五千吐蕃骑军,不能就此认输。

    狠狠揪了自己一把,悉诺逻恭禄暗暗告诫自己,眼下是紧急关头,须心神不乱,沉着应战。

    悉诺逻恭禄眼里饱含着热泪,声情并茂地鼓动士气:“赤祖德如溃败,连累我们丢了雪山堡,前有回鹘军占据坚城,后有得胜之师玉门军,正逢秋雨,道路泥泞湿滑,我们逃也逃不掉,不如死战求生。”

    “死战求生!”“死战求生!”周围的吐蕃军士面露悲色,一起振臂大呼,五千吐蕃军士在雨中纷纷响应,呼声如雷,在昌马盆地上空回荡不绝。

    悉诺逻恭禄全身着甲,手提横刀驻马阵前,秋风吹得他头盔上的野鸡翎在雨中乱舞,雨点滴滴答答打在冰冷的铁甲胄上,像一尊雕塑般屹立在风雨中。

    “溃军绕行,到阵后集结!”悉诺逻恭禄身边的亲卫不时高呼,但有冲阵的一律被斩杀,不一会儿,人头堆满了悉诺逻恭禄马蹄下。

    吐蕃溃军被悉诺逻恭禄的军令震慑,绕阵而行,慢慢到阵后集结。

    玉门军使杜希望刚刚率部冲杀了一阵,这会儿骑马缓行,用千里镜瞧见了悉诺逻恭禄虽败不乱,正等着自己过去呢。

    冰冷的秋雨带着一股寒气扑来,提醒了杜希望,秋雨让弓弦受潮,远程打击力几乎没有,难道贴上去跟他们斗狠?

    困兽犹斗,现在吐蕃军丢了粮草辎重,让他们饿上几天,看能支撑得多久?

    “传令,交替掩护,收兵回营!”玉门军与吐谷浑部缓缓后撤。

    秋雨下得更稠密了,天与地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绵绵几日的秋雨过去,雨过天晴,玉门军斥候四出,却寻觅不到吐蕃军的踪影。

    杜希望沉吟半响,下令:“与回鹘军联系,玉门军继续沿着甘泉水上行,扫荡吐蕃游牧部落,让他们配合。”

    玉门军开始了在甘泉水流域的扫荡,铁蹄之下,吐蕃游牧部落无一幸免,毡帐金银被收到了勒勒车上,养得膘肥体壮的牛羊马匹被玉门军成群地赶走,后面还有年轻的吐蕃妇女和十二岁以下的孩子。

    被玉门军扫荡过的吐蕃游牧营地,只留下一堆烧焦的枯骨。

    吐蕃名将悉诺逻恭禄率残部却仿佛人间蒸了一般,玉门军斥候四出,到了雪山堡也没搜索到他们的行踪。

    ……

    今晚还有一更,174.温柔乡英雄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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