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黏土的地点在一座土山的山阴面,两年干旱少雨,土地本应干裂成道道缝隙,可是在山阴处,却诞生了一片潮湿的泥土,黏土的质量极好,含沙量很小,泥土水分太多,肥力不足,草木不生。

    黏土地距离亢家庄不算近,有三四里远,而且深入山脉之间。

    如果不是亢家庄门前的那条小路,唐溪东相信肯定不会让自己这样轻易找到。

    亢家开采出的坑不算大,剩下的黏土产量也不小,至少足够落梁山山寨开动马力用上四五年。

    既然发现了黏土,唐溪东便带人悄然回寨。

    一回到山寨,唐溪东便找来王宝王金两兄弟,让他们安排人手,带着人马前往黏土地日夜开采黏土,运回寨中,敞开晾晒。

    为了防止亢家庄的庄民发现之后滋事,唐溪东还让张三石带着今日一同前往亢家庄的连队队员负责守护。

    一切安排妥当,唐溪东看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推着木板车出了山寨,心中却不算轻松。

    黏土地说了谁的也不是,但毕竟是亢家先发现的,他可以预见山寨的行动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对方发现,利益社会,动了亢家的利益,加上之前打劫过亢家的商队,哪怕对方还确定不了,但显然此事过后,算是与亢家彻底结仇了。

    但谁也不能阻止唐溪东要做的事。

    所有的利益恩怨都是粗枝末节,只有他心中的规划,一点一点的对这个时代的改变,才是天大的事。

    一连三日,日夜开采运送,黏土被堆积在炼焦厂边的场地上,一部分被敞开晾晒,一部分则堆积成山。

    唐溪东预想中,亢家人发现异状的时间推迟了许多,心中盘算大概是对方家业变大,不指望以烧瓷富家,所以需要黏土量不大,一时半会儿尚未发现。

    日子再往后推了两日,这日傍晚,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张三石派人回来报信。

    亢家人举庄而来,而后双方发生冲突,早已得到唐溪东授意的连队队员下手毫不留情,于是丢下五具尸体,还有十来个受伤的,剩下的人逃回亢家庄。

    “把尸体和受伤的送到亢家庄,然后让所有人回撤寨中。”唐溪东听到消息,直接下令。

    整个山寨也进入了战备状态。

    落梁山一二连队,分驻官道两边城墙上。

    忙碌的安排城防,配备兵员、补充武器,站在城墙上,唐溪东才发现自己穿越以来,短短两三个月,已经在大明国境内的一个无名角落,亲手铸造了一座城池。

    虽然它还小,像幼苗刚刚发芽,但任谁来看,都不敢小觑这座小城的潜力,而唐溪东心中早已将这里看作自己这个孤独的前行者在大明的家,也是自己撬动历史的小小杠杆。

    无论谁来,都不能将它毁灭一空。

    夜幕降临,平阳城灯火通明。

    不过刚过五十的亢守农已经是半头白发。

    此刻亢守农脸色阴沉坐在木椅上,手指紧紧抓着木扶手,不言不语。

    面前跪着一直以来看守老家的五弟,眼睛还红肿着。

    两月之前,独子亢旭谦连带着六百家丁护卫在落梁山下遭遇不测,尸首无踪,更是损失了大批钱粮,得知消息之后,亢守农一夜之间白了半头黑发。

    他身为大房,儿女也有四五个,但长成的儿子就此一个。

    儿子生死不明,对于他来讲是沉重的打击。

    求人派人用尽办法打听,可惜最后还是没有明确消息,但心中怀疑此事是落梁山上那股山匪所为,在他心中已经不去考虑那群乌合之众是否有打劫的能力,儿子遭遇不测,心中的愤恨伤痛需要找个地方发泄。

    只是就在准备请知府大人派兵攻打落梁山之时,陕西反军打来,无奈只能暂时先搁下。

    只是不想,反军刚走,自己还没打上山,对方却上门挑衅。

    如今不但要断了自己亢家的老底,还杀死自己的侄儿。

    这血海深仇,自己亢守农不报,如何对得起打拼下这大片家业的祖宗,如何面对族中各家各房。

    “老五,回去把大家都安抚好,放心,大哥会给玉儿报仇的。”

    看着老五离开的背影,亢守农眯上双眼。

    狮子睡久了,别人就以为它死了。

    亢家这头雄狮不是谁都能动的。

    黑暗的亢家祖祠,亢守农跪在一张张牌位下,翻开记忆,爷爷衰老的容颜、嘶哑的告诫再次袭来:与人为善,谨守本分!

    可是,这世道已经变了,变得开始吃人,你不吃人就要被人吃。

    空旷的街道,点点灯火,街道上亢守农的坐轿走向知府衙门,身后是抬着银箱的家丁护卫。

    ————

    落梁山,唐溪东坐在议事大厅,沉默不语,身边坐着大大小小管事。

    一行人都在等待着前往平阳城打探消息的巡查队带回消息。

    唐溪东清楚知道,与亢家的冲突,就是亢家反击的开始。

    一夜过去,亢家人不会迟钝到无动于衷,更不会慈悲到任由自己捋老虎的胡须。

    整个落梁山已经做好战争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惜自己手中没有先进火器。

    心中的迫切让唐溪东更加期待炼钢厂早日开办。

    城墙上,除了连队成员,唐溪东另外一边增调一千青壮,协助守城,每隔两个城垛,放置一把守城弩。

    守城弩、连弩枪,还有一种独特的白灰吹风机。

    长长的木管伸向城墙外,中间有个方木壳子用来盛放白灰,最后接上一个手摇鼓风机,一旦敌人驾着云梯爬上城头,便摇动鼓风机,吹出白灰粉末,必然能重创敌人。

    城墙外也依照着之前的壕沟布局挖好,外做掩饰,内埋木刺。

    一切都已准备充分,只待外敌进犯。

    即便能想到的已经很充分,但此刻坐在大厅中的众人,依旧紧张担心不已。

    山寨从未像现在这般,即将面临战乱侵袭,尚未经历过的事情总是会让未知的变化带来胆怯紧张。

    面对大家的恐惧紧张,唐溪东毫无办法,他知道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打一场胜仗,漂亮的大胜。

    他更加明白的,这座城池太脆弱,需要经过一场充满鲜血和生死的战争洗礼。

    让所有人对于山寨充满归属感的同时也充满信心,同时让这座城池变成真正精神上的钢铁城池。

    所以,在唐溪东心中,是暗暗期盼着战争早日到来。

    众人各怀心思,会议大厅外传来急促的奔跑声。

    听到那奔跑声,唐溪东猛然睁开眼睛,坐直身子。

    “军师、寨主。巡视队回报,大批兵马从平阳城而来,人数预计三千左右,未发现有随军大炮,预计到达时间在一个时辰之内。”前来报信的连队排长一口气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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